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平辞>第27章

  大殿里沉默了很久,连方晏清都开始惊疑不定起来。

  然而毕竟方效承喜怒不形于色,他暂时看不出什么,只好折磨地等待着。

  可是到底是甚能让他如此出神?

  账册么?不可能,还没等写完呢,人就血枯而亡了,哪里能写下如此多。

  申辩么?那方效承早该破口大骂,把方俞安踢出去自己反省了,哪里用得着这么深沉!

  方晏清把可能的都想了一遍,然而据他所知,好像没甚能如此吸引方效承的。

  不过方效承并未看那封血书,他只是没来由地想起了一些旧事。

  那还是延元年间,他还未登基,只是个岌岌可危的皇子时。

  他的老师,也就是被他一手送死的白治珩,忽然和他拉起了家常。可能是因为他又添了个孙子的原因,这老人对小孩子非常喜欢。

  他当时也当爹了,自然明白那种心情。正好他的小孙子在院子里玩,还有个玩伴。两个孩子似乎很合得来,没有吵嘴没有打架,看上去无比温馨。

  白治珩那小孙子的玩伴,便是当时的方俞安,这是方效承那天晓得的。

  方效承压根没想着这孩子还能活着,一面欣喜,而一面当着自己的老师……昔日的老师,又有些慌乱。

  毕竟和后宫里的女官生下的孩子,天生就带着烙印,烙着一个卑贱的,见不得人的印。

  “说到底还是殿下的错,”白治珩与他相处多年,连言语间都变得直接起来,“这孩子有有何罪孽呢?好在……他命不该绝。”

  方效承点点头,也不晓得他同意的到底是哪一句话。

  彼时情况不算明朗,方效承却已盘算着登基后如何处理这位恩师了。

  “这孩子天生合老夫眼缘,若是殿下觉得碍于身份不好让他回到皇家……老夫倒是不介意多一个小孙子。”

  院子里,两个孩子心无旁骛地看着一排搬家的蚂蚁,十分专注。

  方效承附和两句,然而都是敷衍。

  那一刻,白治珩可能就预感到了些什么。

  “陛下,陛下?”赵天明叫了他两声,“陛下看过后,可否允许我等传阅?”

  方效承回过神,然而并未传阅,只是把这东西放在一边。

  白家竟然还留着几分良心。方效承忽然觉得有些嘲讽,被判为逆党,就算主子早就不在了,下面的人竟然还能记得这等细枝末节。

  那血书上并未有甚辩驳,只是一味认罪,说岭南帮罪该万死。于是写血书的人真的就死了,可惜他只是凡人,死不了万次。

  然而血书中也深深陈情,受旧主所托,五殿下有难时,绝不能袖手旁观。

  多少年了……方效承心里忽然一软,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逆党已经伏法了,那此事还如何追究?”

  赵天明上前一步:“回陛下,臣可以继续深挖他们的手下党羽,以便还五殿下真正的清白。”

  “那银子的亏空呢?”

  “回陛下,臣还在查。不过严彭其人目下在北寒关,臣只好清命去查刘凤枝名下……”

  “赵天明。”方俞安忽然打断他,“这话我不再说第三次,老师的名,非你可叫。”

  方效承似乎有片刻的怔愣,然而一点点的心思波澜,都淹没在了华服和沉如秋水的神色之下,一点痕迹没有。

  赵天明懒得与他争一时的口舌之快:“臣想查查栖梧先生名下的户头和产业,说不定会有些新的发现。”

  “嗯……那卿且去罢,择日与朕说说。”

  虽然赵天明颠颠儿地跑了,然而方晏清到底更了解圣心一些,他总觉得,方效承那一通话,好像是在敷衍小孩似的。

  怎么,是要大事化小?

  怎么可能呢?方晏清百思不得其解,他想晓得那血书上到底写了甚,才能让皇上的态度猛然转变。

  “老四辛苦了,”方效承道,“且先回府歇着罢,朕和俞安单独聊聊。”

  京里千钧一发,血溅三尺,北原也好不到哪去。

  “今天晚上我们可就没饭吃了。”齐汝钧搓着手,看着天边逐渐压上来的乌云,“诶,你说的到底管不管用?”

  “若是不管用,大帅也不会听我的。”

  齐汝钧要打的县城其实是两个,离得不远,所以打算一起收了。

  夜幕降临,雪原显得更加死寂。

  文远再次领兵,然而身后再不是整齐划一的大周北原军,而是各异的胡人。

  他晓得严彭逃的方向,而科尔泽和科覃两地又一直没有动静,于是他笃定,北原军地残兵败将一定都藏在着。

  今夜没有月亮,天黑得很快,几乎是饥不择食地啃食着白昼。北风小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和着雪粒刮在脸上,让人不得不眯着眼睛。

  不过文远发现,城墙上好像有甚东西倒下了,而又重新换了一个。

  文远揉揉眼睛,如果他没记错,那么一定是齐汝钧的帅旗!

  还活着!那今天就一并了结罢!

  文远一声令下,胡人军队立刻开始攻击科尔泽。

  可怜了科尔泽里的胡人,刚被不知道是谁射断了旗杆,就收到了一波箭雨。不明就里的胡人以为汉军终于攻城了,连忙组织反击。

  而另一边,齐汝钧已经打下了守备薄弱的科覃。

  “这群蛮子,连工事都不会修。”齐汝钧拎着还带血的刀,走上了城墙,“幸好那时候我们没银子,否则又该像北寒关似的便宜胡人了。来你瞧严……诶?人呢?”

  副将也手足无措:“刚才还在这呢。”

  齐汝钧心里咯噔一声,刚才兵荒马乱的,他不会转手把人给弄丢了罢!

  他与副将惊惶地对视一眼,紧接着向两个不同方向跑去,目光四下找着一个人。

  严彭并没有丢,也没有缺胳膊少腿,他只是在关押战俘的地方。

  然而不知道是天太冷的缘故,还是他早就扯下了那张书生的面皮,炽热的火焰丝毫没让他惨白的脸色和缓,反而从那守城胡人的角度看过去,像是一只鬼来索命。

  “大周轻易不斩杀俘虏,但不是没有例外。”严彭嘴里是不算太流利的胡人的语言,“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把科覃翻一遍,所以你最好痛快点,兵符在哪。”

  胡人当然听懂了,但还是装傻充愣。

  片刻后,被冻麻的知觉忽然一痛,他就着这别扭的姿势扭头去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汩汩地流血。

  那文人一眨眼就成了修罗,毫不在意地抹去脸上的血迹:“快点,我要没耐心了。”

  胡人脱口而出一串不是很好听的话,反正严彭也听不懂,眼看着又要手起刀落。

  “在帐底我们埋在帐底了!大巫说这是你们特别重要的东西最好一辈子也别叫你们找出来!”

  严彭满意地放下刀,拿起一边的白布,仔细地替他缠好手上的伤口:“这不是会说官话么,你瞧瞧,早这样多好。”

  于是齐汝钧就看见了自己一堆兵,在中军帐那里,像是挖坟坑似的找着什么东西。

  “科尔泽那边如何了?”严彭问。

  “不如何,不过我猜文远马上就要识破了。”齐汝钧有点着急,“你这是做甚呢?”

  “找到了!”一个满脸灰泥的士兵跑过来,“兵符!”

  齐汝钧一愣,随后一把拿过:“诶哟!这可是个宝贝东西啊!不过咱们目下用不着,你这么着急找它做甚?”

  “给文远送去。”严彭道,“然后说,驻地内齐大帅不晓得文将军身份,立刻停止进攻。请文将军进入驻地共商破贼之策。”

  齐汝钧:“……你这是,要挑拨离间啊。”

  “不够,”严彭摇摇头,“科尔泽里有没有你们的人?”

  齐汝钧沉默片刻,正色道:“有几个夜不收。”

  夜不收这三个字一出,顿时使一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当年太祖皇帝修缮北寒关后,立下北原军,以防胡人侵扰百姓。而北原军中,就有一个小兵种,名叫夜不收。

  夜不收兵,白不肆行。他们是专门负责进入胡人内部打探消息,必要时里应外合的。

  然而胡人又不都是傻子,所以进了夜不收的人,活下来的机会非常渺茫。

  之前白家军每次打退胡人,都试图寻找夜不收的尸骨,以求安葬。然而没有几具是完整的,多数靠腰牌辨认,剜眼,凿骨,剖开胸腹,拿出内脏喂给野狼。

  更有甚者,不会让人死,但是会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内脏被剖出。还有过分的,将战士的头颅完整割下,用秘制的药水浸泡,千年不腐。

  一旦让夜不收行动,那么就算是让他们一只脚踏入鬼门关。

  “速战速决。”严彭道,“大帅,这些事您应该比我更明白。”

  于是,在文远几乎想退兵时,对方却忽然停了。

  然后打开了城门。

  “连兵符都有,肯定是齐汝钧没错了。”文远思索着,“进去看看,千万小心。”

  县里的胡人看着收缴回来的兵器也很确定:“是我们的人,可他们为甚刚才进攻?”

  于是两拨人各怀鬼胎的在县里相遇了。

  文远一见胡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可转念一想,忽然自作聪明地揣测起了这一出是甚计策。

  是要用这假扮的胡人,来看看我是不是叛逃了么?文远一笑,那好,既然齐汝钧还信任自己,何不如将错就错,继续在他麾下潜伏着!

  县里的胡人一见到文远,心里也是一凉,然而忽然想起北寒关的消息,他们在汉人那里有内应。

  原来是内应来了,既如此,且接待一下罢。

  于是毫无戒备的胡人,就惨死在了文远的刀下。

  县里乱作一团,文远这时候才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人给骗了。

  直到齐汝钧带着和蔼可亲的笑,拍着手走到他面前,他出离地愤怒了,似乎能挣开绳索直接活吃了他。

  “之前你们将军就说你有大才,将来能做大事,果不其然。”齐汝钧笑道,“一举帮本帅夺下科尔泽,记一笔功!”

  “翁将军也在路上了,”严彭轻声道,“不过大帅还是得想办法早日夺回北寒关,毕竟翁将军可能是朝廷来的最后一次辎重。”

  严彭说得有道理,毕竟北寒关被胡人占着是真,虽然他们现在被围堵钳制得一动不能动,但肉里的刺终归是不好受的。

  而且,现在北寒关的事差不多回到朝廷了,那安全起见,补给肯定一律掐断。

  齐汝钧忽然笑起来:“想不到,我堂堂北原军统帅,有一天也会沦落到齐饥寒交迫的境地!还真是……人事无常。”

  这会天还没亮,但东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启明星的光芒逐渐淡下去,悬在天空,欲落不落的。

  “阿——嚏!”常安揉了揉鼻子,“小郡主?你如何到这来了!”

  现在还没到开城门的时辰,可见常安已经在京郊待了一宿了。

  钟雨眠旁边还站着个女子,可她……他并没有上妆,不难看出那比女孩要锋利的轮廓。

  两个人对着一个矮矮的坟包,一时谁也没说话。

  常安走过去,把披风往钟雨眠身上一裹:“这大风都嚎一宿了,你们俩就是铁打的也撑不住!走走走,跟我回去!”

  “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十二的声音再没有女子似的温婉,“虽然师父早说他有这么一天,可我没想到,来得如此快。”

  钟雨眠像是冷极,连手都不太听使唤,哆嗦着攥住常安冰凉的手:“白家……真是逆党?”

  “有这朝廷一日,白家就永远是逆党。”常安的声音几乎散在风里,“可你觉得这重要么?说句大逆不道的,如果哪一天你阿爷在西北让陛下起了疑心,你也是逆党。”

  十二将坟包又堆高了些:“师父受他旧主所托,总算是完了一个旧主的心愿。不过我没见过他旧主,但听师父说,五殿下少时,就得他旧主庇佑过。”

  常安点点头:“这我晓得,俞安和我说过。他虽然不清楚那人是谁,但现在不难猜到,那是白治珩。”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能帮五殿下了,”十二道,“帮里做的事有些多,我得回湖州去替师父善后。先生还没回来,我们不能再轻举妄动。”

  钟雨眠闻言急切道:“那用不用我送你回去,这样也能安全些。”

  十二惨淡一笑:“不敢再劳烦郡主了。二位,在下回湖州会全力查清假账一事,到时可有的是要麻烦二位的事呢。二位,就此别过了。”

  直到十二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慢慢亮起来的天光里,钟雨眠才回过神似的:“长安……那如果这样,算不算五殿下也与逆党有勾结?”

  常安摇摇头:“我猜,陛下晓得。”

  方效承并没有和方俞安单独说太多,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宫里逛,也不说话,也不停留。方俞安不晓得他是甚意思,只能忐忑地跟着。

  西苑里的暖阁十分暖和,几乎能催开四月的花。

  方效承坐在矮榻上,对方俞安招招手:“过来坐。”

  方俞安心里打鼓,但时间久了,他已经麻木了,只想来一刀痛快的。于是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方效承对面,等着他发话。

  “你是最像朕的一个孩子,”方效承的声音有些沙哑,“简直是和朕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有你这双眼睛……像你母亲。”

  那时白治珩对他说,这孩子还活着时,他竟然是欣喜的,然后才开始思考之后的事。想来大概是当时尚未登基,还存着一丝父子亲情的幻想。

  可现在看纯粹是放屁,他早就该在白家的院子里一步冲过去掐死这碍事的孩子!之后一切就都安生了,他也不必在这纠结得胃里反酸水。

  “你还记得你母亲么?”

  “……回陛下,听人言,母亲生下臣后便离世了。”

  方效承愣了片刻,当年被那女官的双眼吸引住的情愫已经找不到了,可他却依然能清晰地记着那双眼睛。

  因为宫里没甚好待遇,那微微上扬的眼睛之下还有一片青黑。可抬起眼时,又像是把这天地间,温和的暮光全收进来似的。

  和方俞安的一模一样。

  唉,到底是自己的孩子……

  沉默良久,方效承轻叹一声:“这是最后一次,若以后叫朕晓得你还和白家有甚联系……”

  方俞安叩拜下去,同时松了口气。

  这时,李仁忽然进来,看上去是有急事。

  “万岁爷,北寒关破了!”

  京里还没亮天,但是所有人都清醒了。

  “现有翁洪将军辎重车队,只是恐怕杯水车薪,抵挡不住。齐大帅目前没有消息,燕云也没有消息回来,恐怕……凶多吉少。”兵部尚书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可现在谁也没心思去惊叹了。

  “商原侯那边呢?”

  “回陛下,阿爷已经起兵了,可北原路远,估计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钟雨眠道,“现下北原是战时,信鸽恐怕飞不过去。”

  这似乎是个无法破解的死局,因为北原太危险,所以一系列的传信和防御如同惊弓之鸟,出了事就一刀切。然而当北原真正陷入危险时,又无法向外界传递消息。

  方俞安轻叹一声,估计这会没人有心思想这件事了,北寒关一破,燕云又能挡多久呢。

  “陛下,老臣以为不必过于担心。”高瑞忽然出声,“北寒关乃燕云门户,而燕云若破,这会早已有军报檄文。可现在十分平静,说明胡人仍滞留在北原一带,燕云暂保无恙。”

  方效承点点头:“现在还是要想办法调兵增援燕云才是,诸卿有何见地?”

  然而高瑞却阻拦:“回陛下,老臣以为燕云既然毫无消息,说不准是齐大帅有何奇谋,我们若突然增援,岂不是乱了他的部署。”

  虽然高瑞是不想让北原安生,但他的想法竟然和齐汝钧不谋而合。

  可旁人并不像他那么淡定,尤其是齐伯渊。

  本来他上了年纪,只是听说自己哪个孙子陷在北原了,过来看一眼,可听闻此言立刻坐不住了:“高首辅的意思是,要让汝钧自己在北原硬撑着?”

  高瑞没接话,然而脸上分明写着正有此意。

  齐伯渊一下火了:“高瑞!你晓不晓得那北原是甚去处!别说坚守一个月,就是半个月不换防,那边境上的将士就要冻死多少!”

  “战时情况紧急,定远侯该申明大义。”高瑞不徐不疾,唱老生似的开口,“如今按兵不动才是上策,只需在燕云一带加紧防范。”

  防着严彭和齐汝钧耍甚花招,把消息传回来。

  既然京里没能让方俞安因为白家牵连而落败,那就要对不住北原的人了。

  齐伯渊点点头,他虽然看上去老态龙钟,但此时竟有了些当年驰骋往来的气度:“好,既然高首辅如此说,那我便带着自己的兵,到北原把汝钧先弄出来!”

  说完,转身便走,还恶狠狠地撂下一句:“我齐家的孩子,还没有过遭人背刺的先例!”

  这话意有所指,方效承的脸色阴沉下来。

  然而方俞安却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定远侯莫急,”方俞安柔声道,“北原形势危急,未知深浅,首辅这是怕出意外。而且,并非是不派人解北寒关之急。”

  “俞安怕是没听懂首辅的话,”方晏清在一边凉飕飕地插了一句,“现下坚守燕云以外才是稳妥之策,如何要解北寒关之急?”

  方俞安没理他:“现下北原一点消息没有,最大的可能是胡人扼住了北寒关,然而表哥却制住了他们。可北寒关之前的辎重补给说不准还在路上,所以一时局势僵持。”

  他既然管齐汝钧叫表哥,那就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齐伯渊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然而京里拨去的补给到底是杯水车薪,而且算日子,翁将军可能都快把军饷散净了,才晓得北寒关已破的消息,更是不顶用。”方俞安回身冲方效承一礼,“如果陛下现在派一支劲旅,日夜奔袭增援北原,说不准还能帮上齐大帅一把。”

  “商原侯不是已经派兵了么,”高瑞道,“若是自京都再起兵,岂不是……”

  “商原侯驻地距北原一千五百里,等他到达,北寒关早就尘埃落定了。”方俞安打断他,“现下只有河东府和京都两处援兵最近,请陛下顾念北原将士,调兵增援。”

  齐伯渊立刻帮腔:“陛下,老臣虽力衰,但仍可领兵迎敌!”

  方效承的神情有些松动,看上去应该是被说动了,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做。方晏清犹豫片刻,也不再看高瑞的眼色了:“定远侯已是长者,怎可让长者再执锐披甲?”

  方俞安心里一动,似乎明白他要说甚了。

  “俞安,你是小辈,难道不该为长者分忧么?何况这可是你外祖。”方晏清一本正经地教育着。

  然而方俞安却有一丝诡异的雀跃。

  方效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这边就立刻应下来了:“好,皇兄说的是,臣去领兵。”

  “你领,领兵,领个鬼!”常安恨不能一刀鞘敲在他脑袋上,然而方俞安在王府里热火朝天地收拾着东西,根本不理会他的威胁,“方俞安,你他娘的是不是活长了?!”

  方俞安看起来格外欣喜,好像要出去玩似的。

  钟雨眠也有些担心:“五殿下,你,你真的能行吗?”

  戚逢眉头紧锁,显然也不太信任他。

  这时,吉祥忽然跑进来:“王爷,邹府尹和另一位大人来了,可我不太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