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平辞>第20章

  “老夫此次宴席本是要宴请各位共享欢乐,可此事已发生,老夫身为内阁首辅不得不管,还劳请各位……做个见证。”高瑞起身,缓步到了赵殊面前。

  赵殊像是歇好了些,总算能勉强跪在地上。

  高瑞板着脸:“尔贪腐证据确凿,还有甚冤情可申?老夫可告诉你,若是妖言惑众,便罪加一等!”

  赵殊被折磨得够呛,能到这已经是极限,此时还不太能说清楚话,于是赵天明将绢布递给了高瑞。

  血书很长,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活到现在的。总之写着,他从未贪过一分钱,粮食也明明白白地卖给百姓了。是有人想私吞赈灾款,才把他推出来当挡箭牌。

  高瑞看过皱起眉:“赈灾款是国库调拨银子与银票,这关系百姓生计,谁敢私吞!分明是徒妄挣扎!”

  “首辅!”赵殊往前一扑,一下拽住高瑞的衣摆,“首辅,下官真的,真的冤枉!”

  高瑞冷笑一声:“你贪腐多年,鱼肉百姓,还敢带人截杀朝廷命官,何冤之有!”

  赵殊拼命摇头:“那夜馆驿起火,下官匆忙带着人去查看时,却被人用刀抵着脖子,被迫认了个贪赃枉法的罪名!下官到现在也不晓得,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不去做个教谕真是可惜了。方俞安轻叹一声,终于明白这场鸿门宴要做甚了。

  “原来赵县令灭火用弓箭刀剑,”方俞安起身走过去,“而且还得先派死士把里面的人都杀了。若是我说,这火还不如不灭。”

  高瑞点头表示附和:“难道当时五殿下作为钦差,还能撒谎么?你本就罪无可恕,五殿下留你一命,你不但不感激,反而……”

  赵殊抬起头,那不怕死一样直愣愣的眼神,愣是把高瑞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对了,对了!高瑞嘴角抽了抽,不过这可不是气的,而是兴奋的。

  “殿下是钦差,自然不会说谎。”赵殊的语气十分坚定,“可有人不是,有人想加害于我,而从中谋取私利!”

  方俞安心里一沉,这边又听高瑞一唱一和的附和:“你说的有人……到底是谁?”

  赵殊毫不犹豫:“严彭。”

  此话一出,席间顿时陷入了死寂。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这一通宴席是用来做甚的。

  邹季峰真是把牙咬碎了才克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不过好在理智还在,然而他的指骨攥得发白。

  原来是这样,高瑞要用这种办法来洗净自己,让自己和那群“贪官”划清界限。

  幸好玉声没来,邹季峰轻叹,否则这该如何收场。

  唉,可是他不来,就能收场了么?

  “赵殊,你想清楚了,”方俞安道,“如果你今天不来此,不说这些话,没准还有一条活路。我们都没打算要你的命,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压得极低。而赵殊似乎有恃无恐:“他胁迫我以换得赈灾款,又将好不容易卖给灾民的粮食强行收回,送到那些商户手中谋取私利……我是冤枉的。”

  “首辅大人!此人无论是否有冤情,他都是朝廷钦犯!是如何从刑部狱出来的!”

  说话的是戚逢,他素来不太会如此引人注意,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要他喊出这么大声,恐怕还是生平第一次。

  高瑞不理会他的转移话题:“那是刑部的疏忽,老夫见其人有冤,自然先以冤情为主。”

  戚逢点点头:“那下官便就此告辞,回刑部好好查查是谁把犯人放出来的!”

  说完他就真的脚下生风地大步走了,不带一点犹疑或恐惧。

  然而他走到大门忽然停下来,刚才还敢和高瑞叫板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你,你……”

  严彭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且去,我的命可交到山秋手里了。对了,乌晟在外面呢,你叫他跟着你,别出意外。”

  “你来做甚,你晓不晓得里面……”

  严彭一笑:“山秋,再晚,证据可就没了。”

  戚逢看上去有心想打死他,然而犹豫片刻,最终抬腿便走。

  “首辅大人,在下听闻此处似在审案子?见猎心喜,特来叨扰。”

  比起从刑部狱里爬出来的赵殊,严彭的出现似乎更有吸引力,连赵天明都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方俞安虽然心里打鼓,但面上仍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严彭。

  “适才正说着你呢,来得却巧。”高瑞把手一背,微微眯起眼,“严彭,你说湖州东八州县中沅县县令赵殊贪腐揽财,此事可真?”

  “不曾有假。”

  “可他却说,是你胁迫他顶罪啊。”

  “人证物证具在,赃款也已经收于国库,在下却不知,赵殊此时说这些是要做甚了。”

  赵殊应该是歇好了,此时艰难地站起来:“你在湖州,把刀尖抵在我脖子上,让我带着你那些赃款进京顶罪,难道忘了吗?!”

  严彭轻笑着摇摇头:“赵殊,你总这样说,我还真的以为自己腰缠万贯了……唉,这样的美梦怕是无法实现咯。”

  “你别想抵赖!”赵殊暴喝一声,“你让我进京前,还留下了一部分要准备东山再起呢!”

  若说留下,那确实是留下了,而且严彭还嫌留得少。于是他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你的赃款来自于沅县百姓,自然可留下些用于赈灾,也算你做了件好事。”

  赵殊狰狞一笑:“你敢不敢……敢不敢叫人去查账!”

  “有何不敢?”严彭一笑,“你便是查一万本账,我从未做过的事,也不可能凭空出现。”

  赵殊被他这镇定的态度吓着了,不过转念一想正是因为他甚都不晓得,所以才无知者无畏。这样一来,到时候证据被翻出来,才能叫他无从辩驳。

  于是,高瑞好好的一个寿宴,就变成了审堂,不过来了的人都没走,心思各异地看着热闹。

  “不过在下倒是有个疑问,”严彭看起来十分有把握,“为何赵殊其人大摇大摆地来此,首辅大人不关心一下刑部狱的情况呢?”

  “这还不劳你费心,老夫早已叫人去查了。”

  “那在下可要问了,”严彭转向赵殊,“你来京时不喊冤,下狱时不喊冤,为何偏偏此时叫起冤来了?”

  赵殊早有准备:“你拿我的家人威胁于我,难道我和你一般冷血无情么!我是实在走投无路,这才冒险……”

  “那你这险冒得可毫无意义,”严彭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受人指使来此信口开河,你的家人才更留不住。”

  “严彭,我看信口开河的是你!”方晏清有些坐不住,“哪冒出来受人指使的话!”

  严彭一笑:“四殿下,我还没点名道姓,您如何就对号入座了?”

  局里的人来回来去地推脱指责,不过局外人看得却清楚。只是找个账册而已,为何高瑞派出去的人现在还没回来?

  高瑞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又派人出去催一催。然而出去的人才走到大门口,便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老爷!老爷,那人——”

  高瑞心里一沉,连形象都顾不上了,连忙起身前去。

  摆在大门口的,是一具新鲜热乎的尸身,血还没有干涸。高瑞打了个晃,脚步不稳地上前查看,正是自己派出去取账册的人。

  他大约是回来路上被人杀害,因为他手里还死死攥着带血的一沓账册。

  “嗯?首辅大人派出去的人怎么被杀了?”严彭慢悠悠地走过来,即使很多人都已经开始回过身去干呕,“看来这时候得用上老本行了啊。赵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赵殊没动,严彭等了他片刻,拿起尸体手中的账册,也不顾高瑞管家的抢夺,十分配合地交了出去。

  “致命处在喉咙,一刀毙命。”严彭蹲下身仔细查看着,“死的时间不长,现在叫叫没准他还能听见呢。不过刀伤有两处,在人死了之后,又竖着顺着喉咙切了一刀。”

  邹季峰听着,脸色一下就白了。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比如常安此刻便出离愤怒地冲出来:“在老子眼皮底下杀人,真是活腻了!”

  院子里议论纷纷,也有直接吐到虚脱的,总之一片混乱。然而高瑞并没有管,他全部的注意力像是都被账册吸引了。

  “首辅大人,结果如何啊?”方俞安在一旁煽风点火地问。

  高瑞向来自诩一切尽在掌握,结果这一次……似乎出了点乱子。

  赵殊其人保不住了。高瑞暗叹,好在自己并未把事情做绝,还有余地。只是此次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人搅了局!

  他暂压制了愤怒,转而勉强一笑:“今日来了不少朝廷重臣,不如一同看看?”

  再怎么看结果也是一样的,这就是湖州那本账,如假包换。

  赵殊一见形势不对,便意识到可能被人从中作梗,今天就应该是自己的死期,顿时惶恐起来,妄图最后挣扎一下:“你,你做假账!你利用假账来填补银子的亏空!”

  “此事我可不敢当,”严彭检查了一遍尸体,发现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了,“常……跑哪去了……邹府尹,咱们想办法给这处理了罢,总摆在这也不好。”

  邹季峰此时总算是放下心,然而仍然十分埋怨地白了一眼他,替他善后去了。

  “高首辅啊,我看这账册也并非天书,没必要看如此久罢?”方俞安轻笑,“几位聊出甚结果没有?这满堂的人,还等着呢。”

  高瑞用舌头把自己嘴里还剩几颗牙清清楚楚数了一遍,才勉强毫无波澜地开口:“五殿下莫急,这就宣读出来。”

  这院子里都是些个人精,只消几句话就能让众人明白结果。一时间,院子里一片死寂,最后还是严彭破了冰:“哦,看来赵殊确实有罪,不过现在还得加上一条。”

  高瑞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要加甚?”

  严彭指着还没收走的尸体:“勾结谋逆。”

  “大人大人,我们真的有命令,今日谁也不许去——”狱卒腿脚不太好,此时根本跟不上戚逢的脚步,“大人——”

  “闭嘴!”戚逢脚下生风,“出了事我担着,你不必添乱了!”

  狱卒根本拦他不住,转瞬间戚逢就已经到了赵殊的牢房,然而里面竟然是有人的!

  “打开!”

  “大人啊,今日侍郎还亲自来过……”

  “打、开。”

  狱卒轻叹一声,只好打开了牢门。戚逢一步跨进去,不甚体面地拎起那人的衣领便要查看。

  然而还不等他看清,寒光闪过,痛感迟了片刻才到,而鲜血却毫不客气地汹涌而出。

  戚逢连着退了几步,所幸只是伤了肩膀,未伤到要害。他四体不勤,跟人来硬的必死无疑,可当他想出去时,却发现那狱卒早不见了,牢门是锁着的!

  天子脚下,刑部狱中,刺杀朝廷命官!戚逢一时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走了哪门子的运,这种胆大包天的事让他撞上了!

  戚逢唯一会的招数就是等死,所以毫无疑问,那人转瞬便到了他面前。

  然而铮的一声,戚逢眼睁睁地看着刀锋偏了一下,险些脱手。好在他反应快,连蹬带刨地把那人踢倒,别管体面不体面,好在命保住了。

  “戚大人,我们家玉声不都说了让我跟着你么,你瞧瞧你瞧瞧。”乌晟见他没大碍,便摇头晃脑地走进来,“唉呀,幸亏我来得快,不然你现在都和那个死人做伴去了。”

  戚逢的肩膀伤得不重,不过看着有些吓人。乌晟一手钳着刺客,另一手按着他的伤口:“戚大人,你先坚持一会哈,马上就不疼了。你还得想办法找个人来处理这事呢!”

  戚逢:“……其实你不用按着,我觉得我还能活。”

  “不行,你要是没了,玉声那边可还正悬着命呢,还得靠你解围。”

  不过乌晟低估了严彭的速度。

  “怎么,你莫非觉得,光是一个贪腐之罪制不过他,要再来一个骇人听闻的罪过吗?”高瑞的语气严厉起来,“严彭,谋反可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就可说得的!”

  “并非我乱说,”严彭轻笑,“只是这尸体的死相不容辩驳。当年白家军在北原,对待胡人的大巫可就是这么办的。按照胡人的传统,这样才能彻底将大巫杀死,他的魂魄也不会再来侵扰行伍。”

  他每多说一句,高瑞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最后几乎到了惊恐的地步,让他看起来已经不太像个人了。

  不过方晏清心里没鬼,立刻大声质问:“白家是逆党!你竟然敢公然提及!”

  严彭一摊手:“我若不提及,如何说赵殊是谋逆呢?这人明显是在取账册回来的路上被杀,对方还有意示威似的,抛尸此处。”

  “故意模仿白家的手法,还有意昭告,如今的逆臣胆子未免太大了。”方俞安接上了他的话音,“赵殊啊,是不是待会就会有一队叛军冲杀进来,把你救走啊?”

  高瑞如何也没料想到事情能发展到这个地步,现在已经舌头打结了。好在方晏清还算清醒,立刻道:“你是如何晓得逆臣对待胡人的法子的?”

  “京兆府有文书啊,”严彭理所应当道,“四殿下平日不看,但在下与同僚又非酒囊饭袋,文书可是要一一看过的。”

  “严彭!你不要太过分!”

  “我如何过分,现如今,连替朝廷揪出些个蛀虫也算过分了?那么这位大人,您算甚呢?”

  “栖梧先生高风亮节,竟然也会教出这有辱门楣的人来!”

  “那诸位还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呢,试问你我这一身官服,哪个不是先贤渴慕的?而其中如赵殊这样的败类还少么?”

  “当年清缴白家逆党时,文书尽数销毁,你又是如何晓得的?”

  “销毁?您是锦衣卫的还是京兆府的,如何就晓得文书销了哪个留了哪个?难道您是那点火熏烟的?”

  方俞安的坐姿更放松了些,露出一点笑意,忽然觉得,严彭往那一站,就比刚才的戏好看多了。

  “而且,在下觉得,诸位探讨的内容有些奇怪啊。”严彭见没人说话,便缓缓道,“首辅大人派出去的人,被反贼给杀了。而账册又没甚问题,为何还揪着在下不放呢?”

  高瑞这会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然而还是阴沉着脸:“好了,适可而止……赵殊,赵殊确是随意攀咬,赵指挥使……”

  赵天明一颔首:“刑部狱恐怕不再安全,待在下向陛下请旨,与刑部交接此人。”

  戚逢气喘吁吁地赶来时,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于是平日里连与生人交谈都不敢高声的人立刻冲出来:“不行!有些细节没审清楚!”

  赵天明的声音不愠不火:“那这位大人认为,刑部能审得出,查得清?”

  这话挑衅对峙意味明显,不过虽然很客气,但京里还没有几个人敢与赵天明叫板,毕竟人家身后站着皇上。

  方俞安远远地看了戚逢一眼,不过他已经做好了这傻子一口回绝的准备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戚逢没音儿了,算是默认要和赵天明交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方俞安整整衣袖起身:“看来事情已然明了,那我便告辞了,希望首辅大人别被这点小事搅扰,免得伤身。”

  高瑞刚缓过来的脸色又被气得发白。

  这一出闹剧,大喇喇地开场,可又匆忙忙地落幕,似乎瞬息之间,胜负已定。

  看似方俞安大获全胜,毫无损伤地退场,其实每个人都一身冷汗,直到进了王府才敢喘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直到黑夜把暮光吞噬得差不多了,各个地方忙着的人才疲惫地赶到王府,而且隔着墙就闻到了菜香味。

  最先回来的竟然是戚逢,他自己也很惊讶,还以为已经够晚了,结果竟然是第一个。

  “替赵殊的是他弟弟,他们计划好了,只要是个不认识的人来查,就一刀捅死。”戚逢抹了把脸,“刑部里太不干净了,这么大的事……”

  “具体的呢,他们如何联系,赵殊又是如何出去的?”

  戚逢苦笑:“这可得问赵天明了,我无能,只能问到这。”

  方俞安拍拍他的肩膀,他没躲,只是看上去还是有些不甘心。

  常安进来没说话,先是咕咚咕咚地闷了一壶的白水,末了满足地一抹嘴:“诶呀——赵天明这龟孙儿!真是一点不让我碰啊!”

  方俞安又给他续上了一杯水:“他让你看才怪了呢……吉祥,来吃饭了。”

  吉祥应了一声,乐呵呵地跑来坐好。常安搓乱了他的头发:“你却不像个下人,倒像是俞安的儿子!”

  吉祥做了个鬼脸,又问方俞安:“玉声哥哥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不大会,严彭便走了进来,看起来像个干尸一样,完全麻木僵硬了。

  “时间紧迫,准备匆忙,好在没露甚破绽,还算顺利……”严彭轻叹一声,连一桌的小菜都勾不起他的食欲了,“山秋没伤着罢?”

  戚逢摇摇头:“我没事……玉声,今天到底发生甚了?”

  此事并非很复杂,但绝对很匆忙。

  当时严彭和方俞安已经快到高瑞家门口了,可那院墙里却忽然有人说话,似乎是要叫住他们的。后来严彭仔细一听,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然而不知是情况危急,还是旁边有人不能说得太明白,反正方俞安是一头雾水。他与同样迷茫的严彭对视片刻,最后还是严彭想到了,这可能是那个朱颜。

  她的话大概意思,便是有人把赵殊放出来了,而且马上就要到这里。这不是小事,于是严彭当机立断,跑去找人各方查探,才有了今天高瑞家里的场景。

  “准备得不是很周全,但好在那具尸体抛在那里后,高瑞一下就慌了。”严彭有一搭没一搭地夹菜吃着,“若是高瑞再冷静谨慎一点,我今天就得被扔到诏狱里去。”

  在座的都有各自的思量,一时默不作声,唯独吉祥忽然道:“那阿颜姐姐会有事么?”

  严彭摇摇头:“高瑞不是傻子,他一定会仔细思考到底是哪里走漏了消息。不过……朱颜躲得还算好,估计暂时怀疑不到她头上。”

  常安一抬头,鼻尖上还沾了点油:“朱颜是谁?高瑞家的下人么?”

  “嗯,也不算……”严彭道,“还可以算是个眼线罢。”

  “过几天陛下应该会问起此事了,”方俞安撂下筷子,“把手都放干净些,别露馅了。”

  话音刚落,几个人便齐刷刷地看向严彭。

  严彭这口饭噎得慌,含混不清地问:“你们……唔,你们看我做甚?”

  常安笑了两声:“你是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啊,这屋里谁最容易露马脚的人是谁啊?”

  严彭:“……”

  今天刚还舌战群儒的人,此时一下哑口无言,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他最容易出问题。

  牵扯的势力越多,虽然能办的事也越多,可一旦有些纰漏,反噬的力量可就是加倍的。

  一顿饭下来,几个人各自散去,然而方俞安多留了严彭片刻,说是还有话要问。

  “那个你说的朱颜,到底是谁?”

  严彭没敢直视他,可能是性格使然,他觉得现在对方俞安撒谎是个很难办的事。可明明他以前说谎糊弄的功夫是一等一的!

  末了,他叹了口气:“殿下,此事我可不敢说,怕牵扯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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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昨天睡死过去,忘记更新了,,Ծ^Ծ,,

  不过今天是不会补上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