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平辞>第12章

  “这下死无对证,老爷总算是可以安心些了。”管家躬身道,“老爷,只是咱们家的下人,好像叫人牙子给掳走了……”

  高瑞摆摆手:“无妨,没留下什么痕迹罢?”

  “老爷放心,绝对一干二净。”

  高瑞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待屋里只剩他一个人后,他才关上窗户,从桌案上的一摞书中抽出一张薄纸,对着光仔细看了看。

  “若涉大水,其无津涯……呵呵……不愧是刘凤枝。”高瑞点燃了蜡烛,将薄纸放到了火焰上,刷的一下就烧着了大半。

  灰烬被高瑞扫到一边,一张考题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来人,备车,去四殿下府上。”

  不过高瑞来得不巧,方晏清正在宫里。

  同他一起的还有方俞安和那位武宁郡主。

  “俞安也不小了,这门亲事也该早做决定。”方晏清此时像是个优秀的艄公,方效承这位主子想往哪去,他一定往哪摇橹,“依儿臣看,俞安和武宁郡主,确实般配。”

  钟雨眠勉强扯了下嘴角,想骂人又不敢。好在方俞安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四哥说得对,不过……恐怕郡主心中早有意中人了。”

  方效承本来在一边看着,此时却一下来了兴趣,打量着钟雨眠:“武宁,有心上人了?”

  钟雨眠反应极快,立刻羞涩似的一笑,微微点头。

  结果方效承十分天真:“是朕的俞安?”

  钟雨眠点了一半的头一下卡在那。

  倒是方晏清有些疑惑,父皇和方俞安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方俞安想笑,却依然得装作一本正经:“陛下这就误会郡主了,虽说女儿家的心事不轻易对外人道,不过臣有自知之明。”

  方效承有些惊讶:“武宁……心有所属?”

  所属疆场,可不可以?

  钟雨眠暗叹,自己终究是要埋在这京里了。

  “确实……有心上之人,陛下恕罪。”

  “这有甚罪不罪的,这是好事!”方效承笑道,反正本来也没想过他们俩能进到一家,“既然如此,朕再逼迫,倒显得不近人情了。好罢,看来还是俞安没福气。”

  这算哪门子福气?方俞安莫名想起钟雨眠那个……活泼,顿时打了个寒颤……无福消受。

  “诶呀,这可是可惜了……”方晏清心里高兴,可脸上还是惋惜的神情,“唉!俞安就是年纪太小了,不懂得儿女绕膝的好,等再过几年,自己就该着急了!”

  方俞安勉强一笑,仗着自己有皇嗣,还真是架子大啊。

  “陛下,赵天明求见。”

  见方效承有事,三个人便离开了,走时方晏清还对着两个人叨叨了一堆家里孩子们的烦恼,说来说去无非是那点意思。

  不过方俞安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赵天明怎么还回来了,他这时候来是要做甚?

  “微臣无能,没能找到考题到底在何处。”

  方效承虚扶了他一把:“不怪你,朕本来也没想着能找到。有没有大致的方向……”

  “回陛下,微臣在刑部那里知晓,是贡院里一位洒扫的偷走了考题,又伙同他人伪造了一份放回了锁柜。”赵天明道,“可是如今吴保已经自戗,死无对证……”

  “这么说,没查出他背后的人?”

  “回陛下,吴保家里有也子弟参加了会试……”

  “这么说,他是为己?”

  “微臣与刑部官员皆以为如此。”

  “……看来此次与几位主考没有关系。”

  “微臣窃以为干系不大,况且就算是刘学士要保住刘鹤中进士,两人完全可以约定暗号藏在卷子中,何必冒着如此风险去泄露考题?恐怕是刘鹤家教次等,这才叫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

  方效承沉默片刻,随后笑道:“天明果然思路清晰!只是此次朕没让镇抚司插手,你亦是暗中办事,辛苦你了。”

  “陛下过奖。”

  “爱卿节俭,听人说朕赏赐下去的东西,你都送到报恩寺去了?”

  “微臣蒙陛下垂青,不敢妄为,故全做为陛下祈福。”

  方效承笑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打发了赵天明,便移驾到了后宫。

  “老远就闻着你这香气了,”方效承扶起齐贵妃,“这又是调什么香呢?”

  齐贵妃确实很漂亮,但如果仔细看,就不难看出齐家人沙场上的刚硬。她五官棱角分明,越看越觉得英气。

  然而此时在宫闱中,胭脂水粉一擦,浓郁的香气一掩,她倒和别的嫔妃别无二致了。

  “去岁臣妾便同陛下讲过,要亲手造出一种香来……越藏越是浓郁,陛下忘了?”

  方效承很喜欢这香气,所以看上去心情颇为愉悦:“爱妃手艺精巧,朕自然是记得的。对了,此次恩科,是不是还有齐家的子弟入考啊?”

  “确是如此,只是臣妾久不与家中来信,究竟是哪一位,臣妾便不晓得了。”

  “你不知道?”

  “臣妾确实不知。”

  不知道就怪了。齐贵妃有些紧张,正月初三的时候方俞安入宫,特意提起了恩科的事,她还稍信回家,让家中长辈好好约束一下。

  按理说,方俞安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没必要如此上心,但她的孩子……没有这个福分了。

  在延元年时,方效承还不是皇上,那时身陷党争的乱局中,也没多少时间关照家里。结果齐贵妃先后生下三个孩子,竟然全都早夭了,一个也没留下。所以现在看来方晏清虽然是年齿最长的,但并非长子。

  因为皇后一直不怎么受待见,加上她的娘家人都被方效承收拾走了,孩子也被扔回封地了,所以方晏清才能大摇大摆地走到台上来,而没有一个嫡子与他作对。

  不过由于孩子接连早夭,齐贵妃的身体损伤也太大,所以那之后,她便不能生育了。

  方效承虽然过着三妻四妾的奢靡生活,但并非看见一个喜欢一个,他对齐贵妃的感情非常长久,加上商原一战,一同走过鬼门关的人,意义非同一般。

  “这次恩科风波很大,好在齐家的孩子没有搅和进去。”方效承道,“齐家家风名不虚传。”

  “陛下过奖了。”

  “这并非过奖,”方效承让她坐到自己旁边,“齐家的家风在哪都不差,爱妃教出来的孩子也是好孩子。”

  齐贵妃弯了弯眼角:“俞安性子闷,不爱言语交谈,平日里和我也没几句话,陛下能够体谅他……臣妾感激不尽。”

  方效承轻叹一声:“按理说,这样的孩子,到哪都是好孩子,怎么……武宁不中意呢?”

  原来是此事。齐贵妃心里有底了:“陛下说的可是商原侯家的武宁郡主?那位郡主臣妾有所耳闻,驰骋疆场,英姿飒爽……是位豪杰。”

  “是啊,可那样好的女孩儿,若是一直在黄土荒沙中,岂不是埋没了大好年华。”方效承道,“可,总不能嫁到老四那做妾啊!”

  商原侯家的姑娘不好好对待,那西北还能平稳么!

  “郡主今年十六,年纪还小,陛下可别心急……这女儿家的事,可得慢慢磨。”齐贵妃笑着为他斟茶,“再者,郡主眼光高着呢,俞安资质平平,哪里能配得上那样的好姑娘!”

  钟雨眠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安排来安排去的命运,她正坐在方俞安王府的房顶上望天。

  然而一边的严彭就没那么轻松了。

  “郡主啊,您要是实在没事做了,就帮在下到屋里看看,”严彭擦了一把汗,“还漏不漏雨了。”

  钟雨眠不动。

  严彭轻叹一声,认命地准备下去,然而却一脚踩空,险些摔下去——梯子没了。

  那边传来钟雨眠爽朗的笑声。

  严彭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人啊!王爷王爷不干活,还得他来补屋顶!郡主郡主没个正形,还抢他梯子玩!

  “你那天翻墙翻得不是很利索吗,怎么今天不行了?”钟雨眠挑衅似的问,“下去吧!反正我是不会动的!”

  严彭:“……”

  “好,”严彭拖着长调,“只要郡主呢天天给在下抓药煎药,在下这就下去干活。”

  钟雨眠撇撇嘴,终于扛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那……那你陪练!”

  怎么还记得这事呢?严彭十分无奈:“郡主,今天是在下休沐,所以能来这给他补补屋顶,你可别以为在下每天都不干正事啊!”

  “对对对——”钟雨眠一摆手,下面的吉祥立刻把梯子搬了回来,“就本郡主一个闲人,每天甚事不做——”

  “谁说的,这不就有事了!”

  这一声可比什么都有用,钟雨眠像一株浇了水的绿萝,一下蹿了起来:“小长安!”

  严彭反应快,猛地一矮身,堪堪躲过蹿过去的钟雨眠,心有余悸地抓紧了梯子。

  “殿下啊,屋顶补好了。”严彭拍拍身上的灰,“您这王府是有多少年没修葺过了,怎么看着比京郊的人家还落魄些!”

  方俞安正试图把一个碎得不成样子的博古架修好,也显得十分狼狈:“自从我住进来,就没人再管过了。唉,时运不济,如今竟然也囊中羞涩,还要玉声来打下手。”

  严彭轻笑:“应尽之责,殿下客气了。”

  言罢,他又开始帮着方俞安修博古架。

  院外是常安和钟雨眠交手过招的声音,如今虽然日渐暖和起来,但这是间厢房,依然十分阴冷,没一会严彭的指尖便像被抽走了血色似的,十分苍白。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一人占着破碎博古架的一边,专心致志地干着手里的活。

  外面终于消停,然而还不过片刻,常安那大嗓门便嚷嚷起来了,十分聒噪。

  方俞安轻叹一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然而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烦躁,反而在这杂乱的地界找到了一丝岁月静好的味道。

  “这上面要不得了,”严彭皱着眉,要不是方俞安知道他在做甚,一定会以为博古架里有一堆卷宗和一具尸体,“殿下,把上面拆了,下面好的留下罢。”

  方俞安就这么看着他没言声,似乎出了神。

  严彭一抬头:“……殿下?”

  “嗯?啊……好,拆罢。”

  “殿下适才那么入神,想什么呢?”

  “……恩科一事,到目下算是了结了罢?”

  “面上看确实了结了,可这背后之人如何肯善罢甘休呢。戚山秋不服气,还在追查,可那老狐狸岂是他说抓就抓得住的。”

  “嗯,那几个有夹带的士子呢?”

  “永不录用。”

  那几个字像是酝酿了好久一样,似乎严彭就等着他问这句话一样。

  严彭干活十分利索,方俞安几次想插手,然而都失败了,只好接受了自己闲散王爷的身份,坐在一边看着常安和钟雨眠两个人像孩子似的嬉闹。

  “可惜了读书人,里面不乏年近不惑之人啊。这一下……算是自毁前程。”

  “既然是有夹带,还是准备不充,或是意志不坚,就算……呼,殿下把那边的刻刀递给我。”严彭虽然看起来很累,但却一点汗不见,“就算是将来进了官场,也是别人的棋子罢了。”

  方俞安顺手拿起刻刀,然而无意间碰到了严彭的指尖,原本已经迟钝的感官却一激灵:“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说真的,你是不是怕冷啊?我把火盆点上罢。”

  严彭摆摆手,开始给修边:“无妨,无论何时都一样,很久之前的病根了”

  方俞安颇为怀疑:“你不是就比我大一岁么,哪来的很久之前……罢了罢了,我去生火。”

  严彭刚想拦,结果方俞安一转头就没了影。

  “王爷,我来!”吉祥迈着小短腿跟上去,“王爷,以后这些活我来做就好!您好好歇着!”

  方俞安哭笑不得,他不是一个习惯于被别人伺候的人,即使有时不得不如此,但还是没能克服心里那道坎。

  吉祥一看就没少干活,没一会就把火生好,还打了桶水,备着严彭待会抛光用。

  好罢,方俞安有些无奈地坐在那,看着严彭一点点把博古架修出个样子,他也和钟雨眠一样清闲了。

  “诶,俞安!”常安大咧咧地闯进来,“你们俩……嚯!你们在这屋做甚呢,这么热是要捂痱子吗!”

  “热么?”严彭疑惑道。

  方俞安擦擦汗,默默往窗户那边挪了挪。

  “好罢,”严彭把火盆罩上,“常镇抚,何事啊?”

  “邸报,”常安把一叠纸扔给方俞安,“恩科的事结了,都没事。”

  方俞安翻开一看,果然,死无对证的吴保成了泄露考题之人,其余几个都是贡院里做活的人,现在就得是伪造考题的同谋。

  “这不是戚山秋结的案罢?”方俞安把邸报递给严彭,“我虽然没见过他几面,可总觉得他不像是能如此做事的人。”

  “殿下看人还是准的,”严彭把邸报一放,继续修理博古架,“山秋在查完吴保一事后,案子就被刑部尚书交到他人手上了……我们无能为力。”

  常安拍拍他的肩膀,险些让他一刀划偏:“还无能为力呢!若是你查这案子,那是不是现在高瑞的脑袋都被扔到菜市场啦?”

  方俞安白了他一眼:“你嘴上积点德!”

  “好了……”严彭给博古架抛了几次光,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旧,“常镇抚,搭把手,给它立起来。”

  “可以啊,”常安揽上他的肩膀,“诶,你家里以前是不是做木匠的?”

  严彭毫不客气地扒拉下他的爪子:“见多了自然都能学会,镇抚一开始就会和人打交道?”

  “别总镇抚镇抚的,多外道啊!”常安一摆手,又不安分地揽上方俞安,“既然进了王府的门,就跟着俞安叫。”

  方俞安一偏头:“叫甚?”

  “叫兄长呗……诶!你别打我!诶哟!怎么还真打啊——”

  王府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不过相较于这座王府,另一座名声赫赫的,可就不一样了,甚至是截然相反。

  “怎么会半途而废呢?”方晏清来回摆弄着茶杯盖,看起来十分焦躁,“最后只有一份结案文书,还是死无对证!”

  高瑞看起来脸色也不好:“殿下,穷寇莫追,有时也不能逼迫太紧。”

  “可是,可是明明父皇已经怀疑上刘凤枝了!而且赵天明那厮这次找到的证据对我们都有利,多好的机会……我们为何……”方晏清话说一半,高瑞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殿下不会真的以为,仅凭一点怀疑就可以彻底扳倒刘凤枝罢?那未免太过天真了。”高瑞看了看茶水,“臣不与殿下夸张,这刘凤枝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与臣别无二致。”

  方晏清终于冷静下来:“原来如此……难道尚书是想一点点瓦解陛下对他的信任。”

  高瑞赞赏地点点头。

  “若是可能的话,臣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可现在陛下对刘凤枝信任还在……不说别的,他老师给陛下当了那么多年侍讲,情分非是一般人可比。”高瑞嗅了嗅茶香,“殿下,这是从武夷摘回来的春茶,尝一尝?”

  方晏清不品茶,如果可以的话,他最喜欢喝白水,因为他觉得茶里有一股怪味。可这么长时间,虽然很讨厌,但好在能喝进去了。

  “而且,殿下也不必忧虑。”高瑞道,“此次恩科,我们还没有完全输。”

  张知节被获准离开贡院时,正是进士科出结果之日。

  他老远就能听见乐声,还有人声的喧哗,此是状元郎骑马游街的派头。

  他轻叹一声,本来……还有可能是他。

  可他明明是遭人陷害,他的学识难道不够救他做个县令吗?!竟然是永不录用!

  世道人心,世道人心!

  状元游街那是万人空巷,所以京里的街巷显得有些萧条。张知节漫无目的地走着,一阵春风吹过,他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等他供养,他不能就这么回去!

  可……他除了科举读书,还有什么路呢?

  好在他身上还有些银子,便找了间客栈,做个歇脚的地方。

  他正在堂口吃饭时,从楼上下来了一个人,那人看起来派头很大,总之以张知节的见识来说,他只是在贡院里考试时,见到那位带刀的人有这样的气场。

  来的人自然不是莫哲,他还得避嫌避一阵子。

  “小兄弟,如何独自一人啊?”

  张知节愣神的工夫,那人竟然拿着壶酒坐到了他旁边,“我也是孤身,不知可否在小兄弟这讨个酒伴儿?”

  张知节点头,有个人说说话,总不会如此苦闷了。

  “小兄弟不像是本地人啊,来此做甚?”

  张知节轻叹一声:“是参加科举的,可惜……遭人陷害,永不录用,正要另谋生路呢!”

  那人看起来十分相信张知节的话,颇为感慨了一会,末了道:“唉!能科举已是不易,竟然还永不录用!若是我去,便是死也需得死在贡院中啊!”

  “不必不必!”张知节忙拦住他,“科举罢了,这世上并非没有活路。”

  “小兄弟有所不知,我家中经商,参科举还要另交一份钱。”那人意味深长道,可张知节一下被经商两个字吸引了,“若是被踢出去,那我老爹,也得从下面爬出来痛斥我一顿呢!”

  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了,但保养得很好,估计是经商有道,所以富贵气就溢出来了。

  张知节沉吟片刻:“敢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宋。”

  “宋先生家中经商?”

  “是啊,这门生意是家里的,我便是想读书也有心无力。”

  “那……宋先生看我如何?”

  “怎么,小兄弟也想来经商?诶呀不可不可,这商人风里来雨里去,搞不好连身家性命都没了!小兄弟还是好好读书,就算是回乡办个私塾也比我们商人强百倍啊……”

  “宋先生!”张知节一下站起来,“我如今被朝廷永不录用,哪里还有甚出路!宋先生就当是收了个随从,让我跟在您身边,学习一二也是好的!”

  宋先生连连摆手:“你是读书人,若是真的要经商,我如何可能把你当个随从……如此,小兄弟是真的要经商了?”

  “……我家中贫困,母亲和妹妹又受过苦,我总得做些什么!”

  宋先生也站起身,对他拱拱手:“小兄弟仁厚,在下佩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过京里并没有因为时辰而偃旗息鼓,反而看起来更加热闹。

  “可是……我,我不想……”

  “不,你想。”孟铎毫不客气地把阿仇谅那一头虬结的头发束成了中原的发髻,“你不记得我说的了么,到了这里,要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阿仇谅的官话并不好,只是勉强能说几句常用的,别人还不一定能听懂。于是他一着急,脱口而出的仍是胡人的话:“柯蒙多,这里也没说穿着我们的衣服就要杀人,为什么还要……”

  孟铎看了他一眼,止住了他的话头,随后缓缓开口:“阿仇谅,我知道你不适应,想家。可是……你难道忘了首领的话了么?”

  阿仇谅委屈似的垂着头,片刻才道:“一刻不敢忘。”

  孟铎宽厚的掌心摩挲着这孩子的脸,那是还未经草原的烈风吹打过的:“阿仇谅,你是首领最小的孩子,首领对你,和对你的兄姐,期许是不一样的。你明白么?”

  阿仇谅有些迷茫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十分纯粹,倒让孟铎有些害怕。

  “走罢阿仇谅,”孟铎为他正了正冠,“我带你去中原的夜街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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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