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兰亭>第82章 鸣冤

  兰亭看着霁月亮晶晶的眼睛,莫名想起了就在四年前,霁月遇见那件大事时,哭得眼眶通红的模样。

  他究竟是从一个少年长大成为了一个青年,也背负起了更多东西。

  兰亭心想。

  “陛下有何对策?”

  “淑文偷偷遣人回了南安两次,与你在宫外安排的人传了消息进宫,那察兰术还挺喜欢淑文的,我想,能不能让淑文从察兰术身边下手,吹吹枕边风,将呼兰图吉先孤立起来。”

  兰亭沉思片刻道:“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我认为语气吹察兰术的枕边风,不如让长公主殿下从记恨呼兰图吉的人那儿下手,这样长公主殿下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还可以在察兰术身边留下一步活棋。”

  “还得是你呐,定安。”霁月眼含肯定的对兰亭说道,“我也跟着你学了这么些年了,却怎么也不及你想的周到。”

  “陛下谬赞了,只是那察兰术太过欣赏呼兰图吉,我想到了这点,才觉得由长公主去察兰术面前挑起这件事有所不妥。”

  “既如此,你那边情况如何了?出京走访了半年之久,可有什么进展?”

  “这四年里,臣已经将大梁境内走了个遍,不满虞川舒氏以及舒明远者越来越多,尤其是虞川舒氏曾经的支持者秦州闵氏,连年来对舒明远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听闻舒明远三叔家的小儿子,硬纳秦州闵氏家主的嫡长女为平妻,秦州闵氏状告到舒明远那里不成,反而被舒明远斥责闵氏家主纵容妻女在外抛头露面。”

  “舒明远可真是嚣张!”霁月听的很是气愤,没等兰亭将话讲完,便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息怒,我初闻此事时也很是愤怒,后才渐渐冷静下来,舒明远既然想要打压曾经依靠他的士族们,我就从秦州闵氏处下手,闵氏家主这次被舒明远惹急了,便有意与陛下交好,承诺来日陛下欲动虞川舒氏之时,他就要做宣政殿上第一个站出来的伸冤人。”

  霁月道:“哼,舒明远和舒家这是自取灭亡。以前我还觉得太后她和舒家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现在才知道,若是那些年没有太后牵制着,怕是舒氏早就在自取灭亡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眼下只等狄戎那边乱起来,我们便可以按计划行事,只是有一事臣有些担心,如今禁军三司之中皆是舒明远的人,他虽不善掌控地方军队,却将禁军牢牢握在手中,若是改日真向其发难,舒明远必定会用禁军来威胁陛下。”

  “这倒也不同害怕。”霁月挑着眉毛,很是自信,“舒大人千算万算,就是把禁军三司的官员全都换了个遍,也忘了一点,三司不仅是由那些个将军将领组成的,更是由千千万万个普通士兵组成的,再者三司之中官职繁多,保不齐有那么几个是文将军手下的人,这一来二去,禁军中的兵将,也不完全都听他舒明远的。”

  “若是对上舒明远所掌禁军,陛下有几分把握?”兰亭问道。

  “三四分罢。”

  “……”

  兰亭皱眉不语,方才见霁月那副自信的样子,他以为怎么着也有个八九分,没想也不过是三四分。

  虞川舒氏的仇家多,死心塌地依着舒氏的人也多,舒明远之所以敢这么猖狂,归根到底还是他目前仍有这个实力,以三四分的把握去对垒舒明远,兰亭心中有些许不安。

  “怎么?定安嫌三四分把握太少了?”霁月笑着打趣,“想想咱们四年前还一分把握也没有,转眼间禁军一半快收归到我的手中,你还有何不放心的?况且真到万事俱备那一地步,远在西南的文将军也可以同时发兵,专打舒氏一个措手不及。”

  “话是这样讲的,可总归……总归过于冒险。”兰亭感慨道。

  “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筹谋下去了。”霁月突然换上一副黯然伤神的表情,“舒明远权势已经达到了极点,我又不可能与皇后生出一个带有舒氏血脉的孩子,如此一来,连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了,舒明远取我而代之的那天,怕是即将要到来了,若是我们先行一步,怕是之后就再难逆天改命。”

  “陛下的意思,我都明白。”兰亭看向霁月,温声说道,“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会努力保护陛下的。”

  自打兰亭归京述职二人见了那一面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私下见面。

  霁月每每想念兰亭之时,只能通过书信或者在朝会上多看两眼,以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他太希望能够赶快结束这四年的荒唐,真真正正和兰亭站在一起了。

  时间来到四月,从渡口传来了一则消息,狄戎国内大乱,呼兰图吉领兵与贵族部落厮杀起来,最终被自己一个部下出卖,陷入了对方提前设好的圈套之中,战至力竭而亡。

  这位狄戎国的天才将军就这样突然陨落了,此事引起了大梁朝臣的连番讨论,而霁月心里却清楚,呼兰图吉的死只不过是拉开了一个序幕。

  倒是舒明远似是有所察觉一般,连带着数日在朝会上都皱着眉头,也不多说话,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思考着什么。

  趁着狄戎内乱未平,霁月开始筹划接下来的事情。

  他先是遣密使前去西南秘密知会了文秉霖,让其做好派兵北上的准备。

  另一边,兰亭也如期将秦州闵氏的人安排进了南安城。

  当闵氏家主闵裴丰敲响鸣冤鼓走上宣政殿那一刻,舒明远所有不好的猜想与预感全部落在了地上。

  “臣闵裴丰拜见陛下。”闵氏家主一走上宣政殿便跪下叩手道。

  “闵爱卿请起吧,朕记得你两年前才因为母亲去世丁忧回家,怎么如今却来皇宫门口击鼓鸣冤了?”

  “不瞒陛下说,臣……臣实在是窝囊啊!”闵裴丰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又重重的磕了个头,“按理说臣丁忧在家,服丧未结束,是不适合面圣的,可是臣……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闵爱卿何出此言?难道是有谁欺负了你不成?”霁月明知故问道。

  “启禀陛下,虞川舒氏乃至宰执舒明远大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臣的嫡女,被舒大人三叔家的小儿子强娶,那小儿子本就有一个嫡妻,为了得到臣的女儿,竟然四处散播臣女儿与其有苟且之事的谣言,强娶了臣女儿以后,又恬不知耻的将原配的妻子和臣女儿并称平妻,臣去找舒大人讨个公道,没想到他舒明远不但不管教宗族之人,反而还倒过来说是臣的管教之失,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啊!”

  闵裴丰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即便是话音落下,声音仍久久回荡在宣政殿内。

  宣政殿上站着的文武大臣此时形成了两个极端,一派大臣埋首低头,一句话也不说,而另一派大臣则开始交头接耳,隐隐打量着舒明远和闵裴丰这一立一跪的两个人。

  霁月倚在龙椅上,一手撑着下巴,用拇指摩擦着今早刚剃过的胡茬,他冷眼看着舒明远不屑一顾的样子,起身走下了皇座,将还跪在地上的闵裴丰扶了起来。

  “闵大人起来吧,受了这么大的冤情,朕怎么再忍心你一直跪在这里回话。”

  霁月将闵裴丰扶了起来,又看向一旁的舒明远:“岳丈大人,闵大人一席话可是句句属实?还是这之中……有什么误会在里面?”

  “陛下,他闵裴丰没有一句话说的是属实的!”

  过去了这么几年,舒明远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愈渐强了起来:“明明是闵氏家教不严,叫出来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儿,屡次在诱惑我那远在秦州的侄儿,最后被闹的没办法了,才娶进门,还抬了平妻,谁知秦州闵氏竟还不知廉耻,倒打一耙,臣恳请陛下严惩秦州闵氏等人!”

  “你血口喷人!”闵裴丰听了这话很是激动,他双眼通红,拉扯住霁月的衣袖颤抖着说道,“若臣今日有一句话作假,老天便灭我秦州闵氏全族!”

  “哼,这话谁不会说?”舒明远不屑一顾道,“若老天真能应得了你,早该将你那水性杨花的女儿带到阎王爷那里去,也用不着让我侄儿背了这天大的黑锅!”

  “你……你!”闵裴丰瞪大着通红的双目,伸手指着舒明远,“好啊你,这十多年来你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当我们心中都不清楚吗?你说的没错,若是老天真应得了,第一个劈死的应该就是你!”

  闵裴丰又转而对霁月道:“臣一路躲避着虞川舒氏的眼线来到南安城,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今日臣就用这条老命,以证臣没有说一句假话!”

  说罢,不等霁月和众人反应,闵裴丰骤然起身,一头往宣政殿中的金龙柱上撞去。

  眼看着闵裴丰撞柱倒地,众人才反应过来,宣政殿上的场面更是混乱起来。

  “闵大人!闵大人!”

  “快来人啊!还有一口气在,快传太医来!”

  霁月看着这些人手忙脚乱的场面,觉得很是滑稽,这闵裴丰也是个狠人,为了让自己体现出被逼不得已必须严查的态度,竟真敢往柱子上撞。

  霁月随手召开内侍,示意其快去将太医请来,而后又看着仿佛事不关己的舒明远。

  “岳丈大人,闵裴丰虽在丁忧没有官职,但到底也是官身,且秦州闵氏也是望族,今日闹这一出,怕是让朕不得不查查其中缘由,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了。”

  作者有话说:

  舒明远这叫什么,没有皇帝的命却有皇帝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