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兰亭>第64章 生辰

  兰亭归来后,朝堂上又恢复了平静,刺杀御史一案最后以揪出来了个替罪羊为结尾,虽说北党人对这个结果颇有不满,连着几日在朝会之上攻击后党一派,但舒明远也不是吃素的,况且霁月也要顾及着舒太后的颜面,也不便让兰亭联系那几个隐藏着支持自己的老臣和北党人一起攻击舒明远等人。

  朝堂波澜已平,但私底下以后暗潮汹涌。

  有了兰亭在朝堂上做霁月的内应,霁月很快便知晓了几位一直暗中隐忍支持他的老大人。

  霁月和那几位老大人一面暗中联系着,一面借兰亭之手网罗更多地方小官。

  日子就这么相对安宁的过着,只是兰亭已经做了朝臣,霁月召他进内廷的次数却依旧不减。

  一开始,兰亭以为霁月是有许多事要与他一同筹谋,可是过了一阵,他发现明明也没什么要事相商,霁月却还是找些有的没的将他穿进宫里。

  这日,兰亭在茶室陪霁月下完棋后,趁着宫门落锁之前,被夏全送着出了宫。

  走在宫道上,夏全觑了觑兰亭的表情,心说这都过去这么久了,陛下对兰大人费的心思也不算少,怎么这兰大人还毫无察觉呢?

  眼下已快立秋,立秋后过了七夕便是霁月的生辰,夏全知道霁月今年的心思,生辰宴不准备大办,但定会想方设法邀请兰亭来为他庆祝生辰。

  皇帝陛下迟迟没有进展,夏全看着都着急,他灵机一动,趁着和兰亭走在一起,不如就由他来帮小皇帝一把。

  夏全清了清嗓子,笑着道:“兰大人进来很忙吧?”

  “还好,朝堂上现如今还算平稳,我除了御史台的分内差事,其余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哎呦,不忙那便好。”

  兰亭偏头看了眼夏全,有些疑惑道:“夏公公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

  “吩咐不敢当,奴才是想给兰大人透露些事情的。”夏全故作神秘,“陛下马上快生辰了,奴才想着陛下那么看重兰大人,便给大人先提个醒儿,也好让大人提前准备起来。”

  兰亭倒还真不知道霁月马上就要生辰,按理说历代在位的帝王寿诞总是天下皆知,但舒太后和后党的人当初大概就没想让霁月真正坐稳这皇位,故而百姓知不知晓当今圣上的生辰也都无所谓。

  夏全这么提醒了他,他知晓了,自然是要为霁月准备些生辰礼物才好。

  “多谢夏公公提醒了。”兰亭道。

  夏全见兰亭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好事儿”是办妥当了。

  但愿来日这陛下和兰大人二人真走到了一起,别忘了他在其中搭桥引线的功劳。

  七月初九,霁月的生辰,他下了朝会便三步并作两步,急着赶回寝殿换衣服。

  今日他没在宫中设宴,而是求了舒太后的恩典,可以在宫外玩儿到天黑再回来。

  霁月觉着自己这位母后最近对自己有些好,他也听过兰亭讲,舒太后和舒明远之间产生了分歧。关系有了裂痕。

  舒太后再手握大权,也是居于深宫的妇人,有太多不便加之于她,故而舒太后离了舒明远成不了她心中的大业。

  而舒明远居功自傲,自以为朝堂上的权力大半都在他手,便是少了舒太后的助力也不足为惧,但这人顺风顺水久了,便忘了唇亡齿寒这么个道理。

  霁月换上了便装,带着夏全以及几个乔装好的禁军侍卫,大摇大摆的出了宫。

  他知道兰亭下了朝会要去御史台坐班,便也没有特意让兰亭翘了班来陪他逛大街。

  他今日有别的计划,且是一个相当大胆的计划。

  霁月扯着腰间佩戴的那块儿玉佩晃着,这玉佩还是兰亭的那块儿,早在兰亭从郢州回来之后,便提出了将玉佩换回来,霁月故意打马虎,岔开了这事儿,兰亭也不好意思再提,就这样,兰亭的那块儿玉佩还在他这里,而他的那块儿在兰亭那里。

  霁月话本子看的多,虽然之前没对哪位公子或是小娘子动过心,但也颇有些书本上的经验之谈。

  他们二人这般互换玉佩,便可算作交换了信物罢?

  霁月这么美滋滋的想着。

  这段时间里,他多次反复试探过兰亭,有时他试探兰亭对男子之间相爱的看法,有时他也会试探兰亭对他是否有些心意。

  据他这一段时间的观察,霁月有七八分确定,兰亭应该不会反感他,甚至可能也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有些好感。

  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吩咐了夏全在南安城最好的酒楼明华楼预定了最贵的包厢。

  今日趁着他生辰,再喝两口小酒壮壮胆,不如就向定安摊牌了。

  霁月打定主意,心中既有激动,又有忐忑,期盼着傍晚快些到来。

  霁月那厢独自遐想着,这厢,下职的兰亭与秦释一行人走出御史台办公所的门,打了个喷嚏。

  “这是哪位小娘子在背后惦记着定安呢。”秦释几人打趣道。

  兰亭拱手讨饶,笑着说自己连一个小娘子都不认识。

  “哎,要说定安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至今这身旁还能没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呢?”其中一个同僚说道。

  “怕是兰大才子眼光太高,这南安城中怕是没有小娘子能入得了他的眼呦!”

  兰亭不住地拱手,离他最近的秦释出声道:“我岳家的姨姐有位姑娘,之前因为守孝,耽误了亲事,今年十九岁,我瞧着和定安正合适,定安若是不嫌弃,要不我帮你牵牵线?”

  “秦兄岳丈大人乃户部尚书,兰某怎会嫌弃?可兰某却暂无娶妻之意,秦兄牵线岂不是耽误了那小娘子,给秦兄透露句实话,如今这朝堂之上暗潮涌动,弟实在怕一个不小心被人参上一本,弟一人不要紧,但若有了妻室,难免要更担心些。”

  此话不假,秦释听了也深叹一口气:“定安说的没错,现在像你我这样的人在这朝堂上如履薄冰,没有妻室或许还少些忧心。”

  “正是如此。”

  兰亭笑吟吟的,在德胜门处与秦释一行人分别,他骑着马往坐落在上市的明华楼行去。

  到了明华楼门口,只见夏全早站在大门口等候着。

  兰亭朝夏全拱拱手,任夏全引着他进了楼内。

  明华楼不愧是南安城第一大酒楼,装潢之豪奢,怕是连许多亲王府都不及。

  兰亭跟着夏全左转右拐,停在了一间很是雅致的包厢前。

  夏全敲了三下门框,只听里面传来一声“进”,夏全推开门,伸手道:“兰大人,陛下在里面等您多时了。”

  兰亭点点头,朝包厢内走去,只见霁月正悠闲地坐靠窗便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只小酒杯,慢慢引着。

  “臣见过陛下。”兰亭行礼道。

  “免礼吧。”霁月笑吟吟的,伸手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你快来坐下,瞧瞧这南安城中傍晚的景色。”

  兰亭早在进宫当伴读之前,也来过明华楼,只是往来的人比较多,他没有功夫静下心来欣赏这傍晚的景色。

  霁月订的这包厢不愧是明华楼里最好的,夕阳正巧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映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霁月偏过头看着兰亭,后者正专心看着窗外夕阳西下的景致。

  他忽然觉得现在就是个好时间。

  摊牌的好时间,表达自己心意的好时间。

  霁月张了张口,心里组织着语言,想着怎么将自己的心意表达清楚。

  兰亭似是感受到了汇聚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转头过来,只见霁月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兰亭琢磨了一下,后知后觉般了悟,伸手从袖中摸出个小匣子。

  他将匣子推到霁月面前,打断了霁月的酝酿,笑着说道:“臣思来想去,觉得陛下什么也不缺,便做主给陛下准备了这么一件生辰礼。”

  霁月看着眼前的小匣子,内心像是泛了蜜一般,他收回已经到嘴边的话,拿起匣子打开看了眼。

  匣子里静静躺着一支用碧玉打造的竹节簪子。

  这是兰亭亲手做的,他对眼前这位年轻帝王抱有无限的期许,他希望霁月未来就如同竹君子一般,坚韧不拔。

  霁月拿起玉簪把玩了片刻,又将它小心翼翼放回匣中,揣进了怀里。

  “定安有心了,这礼物我甚至满意。”

  霁月今日没有对兰亭用“朕”,而是用了“我”这个字。

  他想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便就不需要地位尊卑,此时此刻,他们两人相对而坐,并非帝王和臣子,只是两个普普通通,有着纯粹感情的人。

  霁月又往小酒杯中倒了酒,他一饮而尽,辛辣刺激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饮酒完毕,霁月理了理袖子,抚平了衣褶,正襟危坐。

  他望向兰亭,眼中既有紧张,有带有柔情。

  “定安,我今日邀你前来,一是为了庆祝自己的生辰,二来,我还有些话想同你讲出来。”

  “陛下……是有何吩咐?”

  “不,今日你我不谈正事,我想谈些我们之间的事情。”

  “臣和陛下之间……?”兰亭更加摸不着头脑。

  霁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定安,我不清楚你是否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我绝对不是头脑发热的浪荡公子,对你讲这番话,是经过我深思熟虑之后的,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经不能仅仅只拿你当我的谋士或军师,也无法单纯的拿你当我的知己,我想让你知晓,我……心悦于你。”

  “……”

  兰亭自诩二十多年来能任凭天大的事情在自己面前,他都能端得住那副云淡风轻的架子。

  然而霁月同他讲出的话之为大胆,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连手都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

  他从没有想过霁月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也从没想过霁月有什么癖好。

  他知晓男风,也见过一些好男风之人,那都不打紧,旁人是何喜好,那是他们的事情,与他无关。

  可是,一个要成大业的帝王,怎么能喜欢上他呢?

  这是有悖人伦的,这是和那些士族公子哥风流不一样的。

  这是很严重的。

  兰亭皱了皱眉,看向对面满脸期待的霁月,无情地泼了冷水道:“今日之话,臣权当未曾听闻,日后还望陛下慎言。”

  作者有话说:

  兰亭:我拿你当老板,你却想让我当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