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兰亭>第63章 悸动

  要说三个月没见,也不算很久,可此刻霁月站在柳树下,云淡风轻的朝兰亭问着好,竟让他生出一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

  “臣恭迎陛下圣安。”兰亭作揖行礼。

  霁月咧着嘴笑得甚是灿烂,他走上前两步,伸手将自己脚上的靴子脱了去,踏上木质的地板,站在兰亭眼前。

  “此番多有凶险,还好你无事,不然朕也……”

  霁月说了句没尾巴的话,他本想说“不然朕也寝食难安”,可又觉得平白无故这样说多有不妥,他不知道兰亭是什么心思,自然也不能太主动了。

  他按捺下自己的心思接着说道:“不然朕也内心有愧,毕竟你是为朕办事,也算是为朕受了重伤。”

  “这本就是臣应该做的,只可惜顺源周氏犯下如此大罪却与虞川舒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番怕是只能损其表,却难以撼动其根基。”

  “你说的没错,那日朕下旨彻查刺杀一事后,过去了这么些日子,还是一无所获,朕也料到了,那刺客全部自尽,一个活口没留,便就查不到顺源周氏身上了,任我们心知肚明是谁在下杀手,却也拿不出证据去定其的罪过,也是委屈你了,定安。”

  “此去能坐实了舒氏族人欺侮百姓一事,连带着揪出了顺源周氏的事情已经算赢了一局,既然能赢这一局,就不怕今后赢不了第二局,第三局。”

  “说的也是。”霁月抬手拍了拍兰亭的肩膀道,“好了,你在外辛劳了这么几个月,今日便不说这些事,先进去坐着喝杯茶罢。”

  兰亭随霁月进了内室。

  今日霁月连夏全也没带上,他方才走到茶室小院的门口,只吩咐夏全一个时辰后将荀先生给请来,末了便将人打发了回去。

  这茶室中只有他二人,乃是霁月藏了私心,想同兰亭单独相处一会儿,顺便寻着个合适的时间旁敲侧击兰亭一番。

  二人在窗边的蒲垫上坐定,小铜壶里的水已经煮的沸腾起来,兰亭沏着茶,霁月动手将窗户打开。

  “这几日热了起来,朕给忘了,我吩咐他们准备了这些东西,早知如此,就应该准备些冰镇的瓜果拿来吃。”

  兰亭听着霁月的话,将茶盏推到了他面前:“臣许久未曾煮茶,有些生疏,还请陛下赏味。”

  霁月拿起冒着热气的茶盏,也顾不上热,吹了两下,就抿上了一口。

  茶汤的想起在他舌尖绽放开来,就是喝的有些急,险些烫到他自己。

  霁月不动声色将茶盏放下,缓了片刻,这才说道:“定安煮的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味道。”

  “谢陛下抬爱。”

  话音落下,两人静默了片刻,霁月倒是有许多话想说,但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有些话说出口,是否合适。

  而兰亭此时此刻,只是单纯的享受这宁静,宦海凶险,他走上这条路才真正的体会到。

  “你去郢州的这几个月,朕倒是有了重大收获。”半晌儿过后,霁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个话题,聊了起来。

  “陛下想说的可升级禁军中的事情?”

  “定安真乃朕的知己。”霁月心底更暖了,他说什么兰亭都能马上猜出来个一二,证明他二人定是有不小的缘分,“你可知,此番禁军为何会为我所用?”

  兰亭思考片刻答道:“若不是庄王殿下那里提供的方便,便是有人主动找上了陛下,想表忠心。”

  “真被你猜了个大概!”霁月抚掌大笑道,“这事儿倒和庄王没什么关系,自打大梁皇室南渡以后,掌管禁军的基本上都是南方士族,北党人折腾了快二十年想渗透进禁军里,朕约莫着也没甚效果,此次步军司和马军司之所以能为朕所用,是文将军所为,朕先前一直以为文将军当年被革职赋闲在家,已经被彻底边缘化了,不料这禁军将领中,有不少和文将军关系匪浅。”

  兰亭闻言挑了下眉,他也觉得这文秉霖深藏不露,便是上次凯旋与霁月谈了那么久,也未曾言明自己还有这层关系。

  “这样说来,文将军此举,是打算彻底站在陛下这边了。”

  “朕想应该是这样的,先前朕还有些担心,文将军会不会更看好庄王一些,毕竟民间还流传着他和谢贵太妃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朕是觉得那传言为假,但也不能排除,那传言就一定不是真的。”

  兰亭点头,表示赞同,末了又问道:“方才臣来此处,还见到庄王殿下和华康郡主……”

  “哦。”霁月无甚在意,“他俩打着朕的名头来此幽会罢了,华康那丫头性子热络,见着我大哥对她也有意,恨不得能马上成婚才好。”

  “陛下也不介意?”

  “朕介意这作甚?”

  “毕竟郡主名义上是陛下的未婚妻,且偌大皇宫中总有风言风语能传出来,臣担心,会有损圣誉。”

  “朕不是这般小气之人,况且……”霁月话一顿,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道,“若是朕说朕对女子无意,定安会作何想?”

  兰亭没听出霁月的言外之意,只当他是单纯对华康郡主无意。

  “陛下对郡主没有男女之情也好,陛下若想大权在握,除掉舒氏一族是必须的,况且庄王和郡主关系越深,北党和后党之间厮杀就越激烈,如此陛下就可作壁上观,坐收渔利了。”

  霁月听兰亭啰啰嗦嗦分析了这么多,丝毫没有领悟他说这话的意思,他有些扫兴,拿起茶盏幽幽喝着茶,没有接话。

  兰亭以为霁月默认赞同了他这番说法,便也没再多言,两人又双双陷入了沉默。

  霁月用茶盏挡住了半张脸,眼神有一搭没一搭朝对面的兰亭瞧着,他见兰亭也捧着茶盏,半偏着脸,向窗外看去。

  借此机会,霁月更大胆起来,眼神也不再飘忽不定,而是直勾勾盯着兰亭看了起来。

  嗯,他的侧脸很好看,皮肤白皙,视线再往下移,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深深吸引了他。

  霁月忽然很想上手摸一把感受一下,这想法一从脑子里蹦出来,就将他吓了一跳。

  他内心一向纯洁的很,什么时候开始想这种堪称孟浪的事情了?

  霁月赶忙摇摇头,也将视线移到了窗外。

  ……

  这厢,夏全在专赐给荀先生居住的悠然居内晃悠了半晌儿,听见身旁的小内侍说时辰差不多到了,他这才大踏步进入屋内,提醒荀先生同他一起去茶室。

  荀先生乐呵呵放下书本,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随夏全出了悠然居。

  这会儿日头正大,夏全怕晒住荀先生这么个老头,便带着荀先生绕了些路,两人走在阴凉处,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趁着四下无人,老夫斗胆想问夏公公一些事情。”荀先生慢悠悠说道。

  “先生请讲。”

  “夏公公与陛下朝夕相处,想必也能看出这陛下对定安有所不同吧?”

  这话简直问到霁月的心坎儿上了,自打他发现陛下似有断袖的苗头以来,他这心就像猫抓的一样,无奈此等大事,他不敢和任何人讲起来,只能藏在心底自己琢磨。

  幸而还有这么位荀先生,也看出来了陛下的心思,夏全一想,便大着胆子说了起来。

  “先生也瞧出些端倪来?前些日子奴才看了那宫外不入流的话本被陛下发现了,那话本上的内容正巧是讲断袖的,奴才本以为陛下看过后会斥责奴才,不曾想陛下看完瞧着还挺高兴,当即就要给兰大人写信……”

  “老夫也不敢确定,只是老夫也同陛下相处了那么多年,此前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用心,自从定安来了,陛下变了许多。”

  “谁说不是呢。”夏全小声道,“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白,断袖这事儿上不了台面,世间绝大多数人都是唾弃于此的,便是那些高门士族中人,有好男风的,也不过暗地里养起来,表面还是随他人一起痛批这风气,为何陛下只是看了个话本,便坦然接受了?”

  荀先生捋着胡子,眯起眼睛分析道:“陛下年少,此前没对谁动过情,再加之陛下从出生之始便受尽磨难,生母是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先帝对其毫无感情,太后娘娘又拿陛下当棋子,随意摆布,陛下从小就活在这阴影之中,真要说好男风,也不见怪。再者说定安之所以能得到陛下的青睐,和他是男是女关系倒也没那么大,定安只不过是懂陛下,愿意帮助陛下,不拿陛下当废物看,若夏公公能将这三条全部做到,或许陛下会先看上你。”

  夏全忙作揖讨饶:“先生就别拿奴才打趣了,兰大人是何人物?未进宫前那可是响彻南安城的人物,奴才何德何能与之相比。”

  “哈哈,定安有定安的好,夏公公也没那么不堪。”荀先生道,“只是陛下对定安的感情,怕是定安还未得知,咱们暂且不做声,瞧瞧陛下会如何做。”

  “奴才明白。”夏全和荀先生聊的开了,便也打趣三分道,“这不兰大人一归京,便被陛下邀去茶室了,陛下还特地吩咐了奴才,过一个时辰再传先生您前去。”

  “陛下真是无师自通啊,那咱们顾着些陛下,再走的慢些,给陛下多留些时间如何?”

  “全听先生的。”

  作者有话说:

  荀先生:嗑到了。

  夏全:+1。

  (霁月马上就该迎来情感和事业的双重危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