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
◇
我为他好。
“还跟着我干什么？我去送花你也去？”付朝就跟没看见高朗黑脸似的问。
“去！”高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倒要看看是哪颗烂白菜拱了他家的小香猪！
然后就走呀走呀，走到了家属楼，敲响了201。
“来就来吧又带礼物, 再这样阿姨可不敢找你来了。”老太太笑得眉眼弯弯, 伸手就接过他递过来的花,“不过这花开的真好，我很喜欢。”等跟付朝唠完了才刚看见高朗似的说，“带朋友来了，一起来吧。”
高朗特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跟没事人似的跟着付朝进去，心里怎么磨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付朝瞅了他一眼，笑意一闪而过。
屋里人还不少，除了上回见过的三口又多了一个极有存在感的男人, 大高个大长腿的站在那里, 什么都不说都让人忽视不了。
“小花, 赶紧给小朝他们热巧克力去。”老太太扭头就吩咐,“别用那个黑巧，太苦。”
“妈, 我都多大人了，咱不叫我小花行吗？”男人无语的看着老妈，他一个一米八几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让人叫小花，能听吗？
“小花儿怎么了, 说明你长得好。”老太太看了眼儿子的脸，“算了算了，花儿都开谢了，泡你的巧克力去, 看着就伤眼。”
男人无奈的笑笑, 冲付朝他们说,“我叫秦云舟，叫我舟哥就行，刚才的那个名字统统忘掉，明白？”
忍笑半天的付朝点头，又看了一眼那人背影，小花小花，就这人高马大的，老太太可真敢起。
“别看他现在这样，小时候跟个小闺女似的，可好看了。”老太太跟知道他想什么似的说，“可惜越长越残，现在一点小时候的影子都没了。”
“现在很帅。”付朝笑道，不是恭维，真真切切的帅，跟高朗完全不一个类型，这么说吧，一个成熟，一个稍显稚嫩，一个一看就是事业有成，一个……算了不说了。
“凑合吧。”
老太太这嫌弃的语调突然就让他想起了上回来小丫头的话，笑意更浓，这大概就是言传身教耳濡目染？
正想着，小丫头从里屋跑出来，惊喜的看着付朝叫，“付神哥哥！”叫完人突然瞪着漂亮的眼睛看看付朝又看看他身边的高朗，“啊，我知道你，你是付神哥哥的CP。”
高朗蹲下，笑着逗她，“小美女，你知道什么是cp吗？”
“我当然知道。”笑笑高傲的扬起下巴，“CP就是一对，就是王子和公主新郎和新娘！”
付朝摸了一把下丫头的头，一屋子的人笑开，童言童语格外让人忍俊不住。
“小朝啊，吕大夫路上堵车，还得等一会儿才能过来，你在这儿玩一会儿，估计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老爷子上前，“来来来，吃点水果，咱们等等，等等啊。”
说着秦云舟的热巧也送了上来。
付朝再一次被热情款待了。
这回还多加了一个男人，虽然他话不多，可眼神里的善意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少。
至于高朗，这就是个附属品。
其实本来大家也不是特别熟，可以说的话题有限，不过有个小丫头在，想冷场都难。
说了没几分钟小丫头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付朝去看她写的大字，把高朗一个人扔在了客厅，独自面对豺狼虎豹。不对，是男女老少。
高朗就感觉气氛瞬间发生了微妙变化，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都对他带着隐隐的审视和……敌意。说敌意有点夸张，可就是感觉在场的没一个喜欢他，话还是家常话，可脸上的笑已经变成了陌生人的敷衍式微笑。这也正常，可眼里的审视和隐隐的责备就让他摸不着头脑。
就如坐针毡。
不过就算这样了也不妨碍他脑子运转，就怎么看怎么觉得怪。这样一家人怎么看都是衣食无忧甚至很富有，怎么会来干食堂这种活儿？还亲自打饭，真是闲的没事干？
好不容易大夫来了，又摸脉又改药方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跟在付朝身旁的高朗一抬头突然发现，就这几分钟，屋里老的少的都围在了付朝身旁，眼神关切，神情认真，就好像他是什么重要的人。
这好得让他都摸不着头脑。
临走老太太把一个手提袋递过去，“小朝，这是你叔叔做的点心，里面还有一个Mp3，我听说那个叫什么白，对白噪音的有助睡眠，里面给你存了点下雨啊流水啊刮风啊什么的声音，你试试，不用往手机里倒腾，直接用就行。”
付朝表情都变了，惊讶极了，“阿姨……”
“也不费什么事，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老太太笑着，顺手就捏了捏他的手臂，“天凉了，下回来穿个外套，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着凉了又得难受。”
付朝下意识就抚上被捏过的手臂，明明也没怎么停留，他怎么还感觉热热的，就好像留下了一个魔法印记，有点别扭又有点让人想依恋。
“快走吧，一会儿耽误晚自习了。”老太太又笑着拍他一下，亲切极了。
被不知不觉排斥是外的高朗快走两步，猛的一回头，眼前突然恍惚一下，就好像看到付朝在跟他的家人道别？
什么眼神啊这是。
出来家属楼高朗又想起自己被涮的这一茬，勾住付朝脖子就逼问，“你什么时候跟这家人这么熟了？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付朝任他勾着脖子，还要说什么，电话响了。
“我不出道，不当明星，谢谢，不用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他不怎么耐烦的挂了电话。
“又是那一家？”高朗皱眉。
“嗯，狗皮膏药似的。”真烦人。
“朝啊，你有没有想过不直播了？”高朗双手插兜，边走边说，“你看，现在你钱也不缺，打赏都关了，你也不喜欢跟粉丝互动，我看你也不怎么享受被人吹捧，现在直播纯粹浪费时间不说，还老有人打你这流量的主意，光广告都推几个了？关了直播没多长时间大家就忘了你，狗皮膏药估计也就消停了。”
“他们是冲着直播来的吗？”付朝一脚踢飞小石子，勾着袋子晃晃，“明明是冲我这张脸！他们这是看见了我这张脸的商业价值，照你这么说我应该去整容，往猪八戒方向整，这样才能人鬼不沾。”
“啧啧。”高朗故作色狼似的上下打量两眼，“别说，估计整成猪八戒也是八戒里最好看的。”
“滚你的！”
力桥县，小区，3单元703。
“你们怎么又来了。”付强板着脸看着来人，“我都说了付朝的事你们找他去，我不管。”
“付先生别急着拒绝，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男人打开手提袋，露出里面一摞摞捆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只要您这里一签约，这钱就是你的，五十万一分不少。”
瞎扯淡的付强见多了，可真出手五十万的却是头一回碰上，顿时被那一袋子钱晃得眼花。别看他整天生意长生意短，其实倒腾来倒腾去货款都没超过二十万块，还让他赔了个底儿掉。现在突然这么一大笔钱送上门，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眼珠子从手提袋里。咳嗽一声，“你们要让他当明星还给我钱？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
“他有他的商业价值，五十万只是一点诚意，以后当了明星挣回来五百万五千万都不是问题。”
付强在心里呵呵，五百万还是五千万估计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就付朝那狗脾气，这五十万他都怕烫手。可拒绝的话他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他看着这笔钱就眼热。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啊，可一想到付朝现在也不是那么好拿捏，顿时气弱，“可付朝正准备高考。”
对方笑了一下，大包大揽，“不耽误他高考，就是转个学去我们指定的学校考，想考哪儿都行。”
还真是考虑周全。
“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付强，你进来一下。”付强媳妇突然喊。
“怎么了？”付强刚进卧室就被媳妇拉住。
“还想什么？你还指望付朝那小崽子给你养老啊。”女人瞪着他，“赶紧签了，当明星多好啊，多少人巴不得当明星呢。我们也不指望什么五百万五千万的，这五十万就算他还咱们的养育之恩了。”
付朝犹豫：“付朝那小子不那么好摆布，这事得跟付朝说一声吧。”
“说了还有你的事？”女人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脑子不够数，送上门的好处往外推！你瞧瞧咱住了二十年的房子，屁大一点地方早该换了。再看看你那破桑塔纳，三天两头坏，还有咱丫头都多久没上钢琴课了？都是窟窿，都得用钱！”
“我怕他不干。”他还是拿不定主意。
这时付老太推门进来，“你俩嘀咕完了没有？人还在外头等着呢。”
“妈，您说这事能行吗？”付朝眼巴巴的问。
“有什么不行？你是他爸还能害他？再说了，这事说出去也是你为他好，半点不是都没有。等他将来成了明星赚了大钱就明白咱们的苦心了，没人坑他。我问了，人家正规公司，那个大明星戴小凡就是他们公司的，错不了。现在付朝就是个屁娃一个，做事没谱，你这当爸爸的得把住了！”付老太一脸大义凛然，好像真为付朝想似的。
付强让他妈这个主心骨一撑，顿时拿定了主意，出来就准备签字，“那他要是成不了明星呢？他要是给你们惹事呢？这钱你们不会再要回去吧。”
“这个您大可放心，签完字这钱就是您的，不管后来有什么事都是我们公司的事，跟您这里没关系。”
“也不会让付朝做什么违法的事吧。”这大概算付强最后一点良心了。
“我们是正规公司，做的是文化产业，您不用担心。”
“你怎么这么墨迹，不是都跟你说是当明星了吗？”老太婆突然顿了顿，“付朝他是没十八吧。”
“下个月就满十八，我前两天才看了户口本。”
“过了十八是不是就不能代签了？”老太太问。
“是的，成年了就要自己签字。”
“那还墨迹什么，赶紧签。”下个月五十万就飞了。
从头到尾俩人没看过一眼合同，就好像是在卖一头猪，趁着还有突然涨价赶紧卖，至于猪愿不愿意，谁会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