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 ◇

  高朗会喜欢平庸的我吗?

  情书事件没几天大家就外顾不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月考又来了。

  这每月一考对大多数学生就跟上刑架差不多,哪怕是一二班的尖子们都严阵以待,毕竟竞争激烈, 谁都不想被超越。

  可对宝座前三来说, 月考就等于送菜, 给自己战斗史再加一枚徽章的事。

  当然,三个人里最郁闷的当属薛芽芽,以前好赖还千年老二,现在都变成了万年老三,他不甘心极了,暗暗发誓这回一定要把老二拿下。

  嗯,第一就不想了, 想也白想, 付朝那家伙就是个变态。

  但事实证明, 高朗也是变态, 此次月考就比第一名付朝低一分,甩第三名的他十三分, 他这个万年老三,敲死。

  明明高朗那家伙得有大半个月没来上学,怎么还能考成这样?要是他一直在学校那第一名到底是谁的不就不好说了?哎呀,那不是就能看龙虎斗了?薛芽芽顿时也不咬牙了, 暗搓搓的期待起了下一次考试,等着看笑话。

  薛芽芽想得欢乐却不知道自己死活够不到的第一名现在正被班主任逮住,谈心。

  “陪我走走。”丢下这句话,老班就在开始往前走。

  付朝在旁边一步一跟, 等着老班开口。通常这种陪都有目的, 这回找他八成就是为了这次考试, 等着挨骂。

  别看他还是第一名,可做错了明显不该错的题,这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失误,也是不应该的失误,他早等着这顿骂了。

  可老班说是陪着走就是陪着走路,半天都不开口,逼得付朝心里开始打鼓,挨骂就挨骂吧,你倒是痛快点啊。

  “付神啊,你最近是不是家里有事?”老班终于开口了。

  “没有。”这是铺垫。

  “那就是你在学校有事?”老班继续问。

  “没事。”还在铺垫。

  “没有谈个恋爱什么的?”接着闲话家常。

  “老师,你是在抓早恋吗?”怎么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

  “我闲的。”班主任瞅了他一眼,不那么认真的说,“谈也没关系,成绩别掉就行,不然我只能棒打鸳鸯。”

  “要是谈了就好了,真没有。”付朝的话里都带着遗憾。

  “家里没事也没有早恋,那是什么事让你神思不属?有什么事跟老师说,能帮你解决的我一定帮,帮不了的也想办法帮,只要你说。”班主任语气郑重。

  付朝摇头,别看老班说得一套一套,他要真说了指不定后头什么等着呢,他又不傻。

  老班一看死活是问不出来什么干脆也不绕圈子了,直接开炮:“那你是怎么回事?考试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心里有数。最近好几个老师都跟我反映你上课老走神,心思都飞了,你在想什么?就连这回考试都在走神,你这是仗着基础好就放飞自我了还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学习都不顾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欢学习,学习是你唯一的出路。这话不算数了?”

  付朝心里咯噔一下,如果说刚才还带着不太以为然的情绪,现在被老班当头喝问就好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浑身打了一个看不见的激灵,人都自责起来,这段时间我都干了点什么?要真谈恋爱了也算,可就光单相思了,说出去都丢人!

  班主任继续教训,“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没有人能替你。当然,以你现在的成绩就算玩儿半年考一本也十拿九稳,可你甘心吗?反正我不甘心,辛苦了那么长时间马上就要见成果了,这时候放弃,我委屈。”

  正陷入自责的付朝冷不丁听他这么说就不明白了,自己不甘心委屈有的说,老班委屈?

  “你应该知道,老师的奖金跟你们的成绩挂钩。”班主任毫不掩饰的看着付朝,“因为你,我这几个月的奖金都翻倍,要是高考你能考市第一我奖金翻两翻,省第一或者全国第一那更了不得,那就不仅仅是奖金的问题,你老师我以后就可以横着走,我就成了名师,明白吗?你就是我的金字招牌,名利双收。付朝,你说我能甘心吗?我不委屈吗?”

  说完老班突然撩了撩自己地方支持中央的茂盛发型,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个名利双收本应该是一班二班老师的,可谁让他们没我运气好?没我招惹待见?”

  付朝噗嗤笑出了声。

  “你呀。行了,我说多了又该嫌我唠叨,自己好好想想,我知道你是个有数的人。坚持一下,省第一还是全国第一就看着半年了。”班主任打完棒子又给跟胡萝卜。

  “对我这么有信心?”付朝看着班主任。

  “绝对!你可是我教学路上最亮的宝石,将来的金字招牌,捡起来就不能撒手,抢都不给的那种。还有,不止我,全校都这么想,你可是付神呐,勤山之光四班大神,得这么看。”班主任做出抬下巴往上看的动作。

  付朝被这么直白的话夸更是满心复杂,“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什么也不用说,自己想清楚就行。”班主任挥挥手,“走吧走吧,老跟我在一起会秃头。”

  付朝努力勾了勾嘴角,可老班的幽默并没能让他心情轻松多少。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烦恼怎么追求高朗,或者说,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接受。

  他想尽了办法也没把他们的距离拉近一分,反倒推得高朗各种躲,就好像他在强人所难。情书事件带来的那么点窃喜早被消磨得点滴不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上课会走神,做题会分心,吃饭会突然烦恼,睡觉也在想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每天看见他就高兴,看不见他就意兴阑珊,就是想跟他说话,想看他笑,想摸摸他的脸,想跟他亲近点,再亲近点。

  学习似乎已经变成了不那么重要的事,或者说在爱情面前学习也可以退避一射之地。因为他自认对学习有把握,对爱情却是满腔热血诚惶诚恐。

  可现在血还热得无处发挥,学习却已经开始敲响警钟。

  追求会成功吗?他不确定,可学习会带给他什么他一清二楚。用已知换未知你愿意吗?他忍不住问自己。

  他愿意,起码现在愿意。可高朗愿意吗?他会喜欢一个荒废了学业变得平凡普通付朝吗?

  这时,校园广播响起,他也没注意听,但有一句话却深深的扎进了他心里,“能吸引强者目光的可能是弱者,但能留住强者的只能是另一个璀璨的存在。”

  活像是给他量身定制的话术,狠狠的切住了他的脉。

  

  高朗突然发现付朝消停了。

  紧追不放的目光消失,紧迫盯人的眼球开始看向别的地方,见缝插针的关心没了,浮躁又激进的感觉没了,取而代之是的废寝忘食的刷卷。

  是的,那个刷卷狂魔又回来了。

  可算消停了,也不知道能消停多久。反正他时刻严阵以待。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礼拜过去,付朝还是那个付朝,再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确切的说,连多看他两眼都没有。

  这是放弃了?他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高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怅然若失。

  “付朝,一起吃饭去?”

  “你先走吧,我做完这套题。”

  “付朝,跑圈去了。”

  “忙,我一会儿自己去。”

  “付朝,明天去我那儿?我想画你了。”

  “没工夫,你找别人吧。”说完他突然抬起头,“请模特钱可以我出,就当我毁约赔偿。”

  高朗确定,这人不稀罕他了。可怎么就放弃得这么坚决?不应该,不应该再努不努力吗?

  本来应该如释重负可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变轻松,反倒心里有股说不上的什么滋味,有点涩,有点苦,还有点没由来的不甘心。可到底不甘心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然后这家伙突然就迷上了跟付朝对着干,付朝要他先吃饭他非等人家,付朝自己跑圈他定然跟着,还时不时的招猫逗狗的撩两下,躲不开撵不走,简直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其实付朝就是躲着他,跟高朗原来一个政策,惹不起躲得起。喜欢想要藏起来很难,可为了长久,为了一个可能的未来,他躲着他,逼着自己冷静,逼着自己学习,一切都等高考完……

  可是,可是这家伙就非要撩!气死他了!把付朝给恨的做梦都想把人怼墙上,直接摊牌,要不处要不滚。

  偏偏他还不敢,他要真这么干了这家伙肯定又得躲到天边去。

  很多时候他常常自嘲,痛并快乐着没事偷着乐说得就是他现在,半点不参假的。

  

  这次月考完明显秋意更浓,付朝找出来薄毛衣套身上,结果发现袖子短了一截,都盖不住手腕子。

  他又长高了。

  好事,可没毛衣穿了。他在柜子里翻了一圈,把那个没眼看的黑毛衣又往底下团了团权当看不见,然后剩下的所有春天还可以穿的衣裳都短了一截瘦了一圈,虽然也没几件。

  把小了的毛衣脱下来塞进柜子里,心里想着明天得去买衣裳,可今天怎么办?校服都准备扔洗衣机了……

  正为难,一件灰毛衣迎头抛了过来,“借你穿。”

  付朝抱住衣裳,忍不住捏了两下手里毛衣绵软的质感,抬眼看过去,就见高朗冲他抬了抬下巴,“自己长个了都没数儿,你可真能耐。”

  “谁会没事天天量身高。”付朝嘟囔一句,他去年就没长个,还以为不长了呢。

  “赶紧的,要迟到了。”

  付朝匆匆套上毛衣,这才发现这毛衣对他来说太大了,又肥又大,袖子都裹住了手,好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

  高朗看着就笑,“凑合穿吧,别说,你穿这件还挺好看。”

  挽起袖口,看了眼宽大的身上,付朝也笑了。突然间闻到毛衣上一股好闻的味道,跟高朗身上的特别像,不知道是谁染上了谁。

  这一整天高朗看付朝就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漂亮,就想多看两眼。上课看两眼,吃饭看两眼,不知不觉就跟着人家走到了校门口。

  付朝从骑手手里接过开得漂亮张扬的蝴蝶兰,抱着花就往回走。

  “你买花儿干什么?”高朗吊儿郎当是跟在旁边,满脸不解,“这会儿你还有心思养花?”

  “送人的。”

  “送人?!”高朗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两度,发觉自己有点失态又调整了回来,可眉头不由的皱起了,“送谁呀?”

  付朝瞟他一眼,“我爱送谁送谁,你是我什么人啊管这么宽。”

  “我就问问都不行啊?”高朗被这一眼瞟得顿时心虚,话都短了底气。

  “不行。”付朝严肃的说。

  付朝越不说高朗心里越跟猫爪似的,背着手倒退着在付朝脸上手上来回看。

  就见他嘴角抿着眼里却满是欢喜,神情放松脚步轻快,花抱得小心翼翼的,还时不时调整一下花梗,生怕给蹭了。

  这小心的,啧啧。

  蝴蝶兰蝴蝶兰,送蝴蝶兰是什么意思来着,他记得好像听过一耳朵,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这不是还有万能的手机吗?

  这一查高朗的脸顿时黑了,这这家伙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不是,他才跟自己表白了多久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连性别都变了,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别问他怎么知道性别的,你见过几个送男人花儿的,就女人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高朗那个心呐,刚才是猫爪现在变驴踹了,一脚又一脚啊,估计气管子都给踹坏了,气都要喘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