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余热>第96章 

  他越是说话, 越是安抚,宋御听起来越发的自责,程砚脸上的伤太严重了,纱布遮都遮不住, 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还有他的手, 宋御感知到他在使力,可他握住自己指尖的手好松,他好像用不出力气来。

  他看到的时候是这样, 他看不到的时候呢?程砚报喜不报忧, 这一年来他又自己咽下了多少委屈?

  这不是宋御要给他的情感和未来,程砚不能这样自私, 不能这么自私,不能什么都不告诉他, 什么都让别人来通知他……

  宋御垂下的眼睫被水雾打湿,病房里冷极了,他的肩膀在抖, 是因为冷还是恐惧只有他自己能知晓。

  “不是你害的……不要责怪自己,而且我也没事, 不是吗?”程砚努力抬高手, 摸到宋御的脸颊,碰到他冰冷的皮肤,擦掉眼泪滑过的痕迹,“我没事啊宋御……不要难过。”

  宋御没有在程砚面前哭过, 他也想不起上一次哭泣是在什么时候, 他不知道什么是感同身受, 他只是看到他一身伤躺在这里时, 想把那些伤转移,弄到自己身上去,他以为自己心理素质很强大,一直都觉得自己挺冷漠的,为什么程砚越说话,他的眼角越热呢?

  “别说话了,”宋御握住他蹭着自己脸颊的手,把他的手塞进了被褥里,没有看程砚的眼睛,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那脆弱的瞳孔,宋御只道:“好好休息。”

  程砚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身上的伤,他狰狞了下五官,无暇顾及伤痛,用他最大的力气握住了宋御的手,“不要走。”

  他到底是害怕他走,还是害怕情绪不稳定的他做什么?他知道自己是宋御的软肋,他才不愿意把坏事跟他分享,不想引起宋御不平稳的情绪,分开已经是对他们的折磨,就不要再让彼此更难受。

  “我不走,”宋御低声回应,把程砚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再三地重复,“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程砚眼里的慌乱和紧张被安抚了一点,他睁着双眼看着宋御,额头上缠着纱布,后脑被砸过,隐隐约约地痛着。

  他们在昏暗的光线里对视。

  “穿衣服,”程砚的目光落在他单薄的毛衣上:“冷。”

  宋御无所动作,回应道:“不冷,刚刚跑过来的,热着呢。”

  他将被子反复地掩着,一点冷风不能侵袭程砚的身体。

  程砚把他的手抓进了被子里,将宋御冰冷的掌心温热。

  “你受伤了。”宋御的脸上没有伤,他的手上有包扎,程砚大概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他想,让宋御老实地坐在这里等他醒来前,他一定去干了什么吧,他的情绪是没办法让他什么也不做的。

  “不严重,”宋御向病床靠近,微微俯身,用温柔到极致的声线,在程砚耳边说:“热水烫的,天冷,没多久就好了。”

  程砚发音都不清晰,哑着嗓音说:“不要受伤,很痛。”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他说什么,宋御答应着什么,他抽出一只手,轻轻覆在程砚的脸颊一侧,捂住他凉凉的耳朵,“冷不冷?”

  程砚想摇头,试了下有点做不到,索性放弃,回话道:“不,你离我近一点。”

  宋御靠过去,用被他温热的手掌去温暖他暴露在外的面颊,他动作很轻,因为程砚脸上的青紫太严重,他很怕不小心弄疼他,“有没有哪里很疼?”

  “脑袋后面有一点,”程砚轻声说:“不过还好,我受得住。”

  宋御的手指蹭着他额头上的纱布,轻轻抚了抚,程砚因为他压下来的动作,闭上了眼睛。

  宋御的唇贴着他的脸颊,低声说:“什么也不要想,我就在这里等你好,明天睁开眼你还是会看到我,答应我睡个安稳觉,好不好?”

  程砚的睫毛刮着宋御的皮肤,听话地回应着:“好。”

  也不知道就这样默默对视,互相看着对方到了几点,程砚才睡着。

  宋御把他的手藏好,将被子又拢了一圈,轻手轻脚站起来,关了室内最后一盏灯。

  雪花打在镜窗上,让床上的人睡得安稳的并不是风雪声,宋御捡起一边的红色棉衣,帽子处撕开了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鹅绒,由此可见这场架的凶悍。

  宋御抬起眼睛,幽深的目光射向漆黑的夜空。

  走出病房,穿着单薄的宋御站在医院的大门前,迎面的冷风打在身上,他如同机器人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手机里存着他长大后从没有主动联系的号码,宋御没有犹豫,在夜里打了这通扰人的电话。

  对面沉静了很久才接听,中年男人的嗓音带着威严,却在叫名字的时候显得有几分故作的温柔:“宋御。”

  宋御嗯了一声,直入主题,一点要废话的心情都没有,这么久不联系的问候也抛之脑后,莽撞输出他的目的:“爸,能请你帮个忙吗?”

  那边的人顿了顿,好似从床上坐起,“你说。”

  “能不能把周律师借给我用用?我有些事想咨询一下。”

  “出什么事了?”对面的男声沉重了些。

  宋御没有隐瞒,声音冷淡道:“我想告几个人。”

  ——

  程砚在医院住了三天,这段期间来看他的朋友不少,大家担心他出事,一个接着一个地来,后来见他慢慢好起来,听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不会留下什么问题的,众人才放心。

  这三天里程砚没有告诉父母,想要瞒过去不容易,赵一白帮忙一起撒了谎,程爸程妈才没有起疑,程砚想起码要等自己能下床了,能走路了,才敢回去见爸妈,否则现在的样子被老妈看了去,不知道又要难过成什么模样。

  出院这天他没有回家,虽然能下床走路了,但脸上的伤痕还很明显,他还想再等一等,宋御也很体贴,让他到舅妈家里休养。

  程砚虽然出了院,但还是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头上的纱布都没拆,幸好宋御舅妈没在家,否则一定要惊吓了的。

  “他们都不在家吗?”程砚进了门,手臂上缠了绷带,脸上是医用药贴,眼睛处的肿胀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起码不会痛了。

  “出差去了。”宋御也很久没有回来了,但房间里还是干净的,舅妈怕他随时回来,一直都有打扫,这点贴心也很让宋御很感激。

  “坐下来。”宋御让他坐在床上,程砚听话地坐下,从医院里打包了不少东西,宋御整理后拿出药贴,给程砚更换,“闭眼,疼就说。”

  程砚嗯了一声,换药的时候却没有吭一声。

  宋御给他脸上严重的伤痕换了药贴,在房间里简单地收拾一下,开了空调,摆弄那张沙发椅,软绵绵的垫子铺上,倒了温水,让程砚换到沙发椅上坐。

  “不要忙了,”程砚抓住他的手腕,看他还要做什么,“我没事了,都不疼了。”

  宋御被他抓着,也没办法离开,在他跟前蹲下,握紧了他的双手。

  “跟我讲讲你最近的生活,”程砚低头看他,“在那里怎么样?”

  宋御揉着他的手面,言简意赅:“都好。”他谈论起自己的时候,总是没那么多的话语和兴致,这次则是因为程砚受了伤,他什么兴趣都没有,只想静静地待在他身边。

  程砚继续追问:“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篮球训练呢?还顺利吗?”

  “都很顺利,不用担心。”宋御抬起眼睛,看见他脸上贴的东西,眸子又沉了下来,他伸手碰了碰程砚的下巴,那里有一块青紫的痕迹,现在已经消了不少。

  “你呢?”宋御转而问。

  程砚微微笑道:“我很好,我忘了告诉你了,这次的高考模拟卷,我考了六百多分,虽然还是差一点,但我还有时间,还会再进步的。”

  “很厉害了。”宋御柔声说,“这么大的进步,这一年很累吧?”

  程砚摇摇头:“没关系,我想到以后会来到你身边,就不觉得累了。”

  宋御撑起一个并不真心的笑容,他现在笑不出来,多好听的情话都哄不高兴,程砚看着他勉强的笑容,情绪很快低落下去。

  “你笑一笑,”程砚说:“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宋御真地装不出来,一个欺骗性的笑容已经足够勉强了,不可能再表现得更好。

  低下头去,宋御的手机响了。

  他的手从程砚手里抽出,拿起柜子上的手机,接听了电话,随后说了声我马上过来,就到客厅里去了。

  程砚站了起来,跟了出去。

  打开门后,客厅里走进来一个拎着公文包的男人,那男人年龄不大,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对宋御笑了笑,扭头看见程砚,收住了笑容。

  宋御请那个人坐,然后让他稍等,他走向站在房门前的程砚,嘱咐道:“你先在房间里待一会。”

  说完,他拉上房门,将程砚用一道墙隔绝。

  程砚心里乱糟糟的,看见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以后,他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尽管宋御关了门,他也不敢离开,靠着门板,听着客厅里传出来的动静。

  他们好像在商议什么,听不太清晰,但似乎与他有关……

  宋御和那个陌生人一起待了快要半个小时,程砚在房间里静静地等了半小时,这半小时里他萌生无数个出去的想法,但都到门前止步了,在一些正事上,他并不能指望宋御玩笑以对。

  半小时后,客厅的房门响了一声,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卧室的房门被推开,宋御走了进来。

  程砚站起来看着他。

  宋御看他一眼,并没有多说话,他来到电脑面前,手里拿着一些资料和照片,在电脑前坐下。

  电脑开机很快,尽管很久没人用,但价格高,性能好的电脑还是很给力,并没有在开机速度上拖拉。

  宋御的双手覆上键盘,在网址栏里搜索着什么,程砚看到两个醒目的大字,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慌乱,“那个人是谁……”

  他知道那个人不是普通人,和电脑界面调出来的律法相关,程砚隐隐不安。

  “律师。”宋御半点没有隐瞒。

  程砚恍然醒悟,内心的揣测全都被证实了,他抬起脚步,站在宋御的身后,拳头微紧,语气也有一丝慌张:“你要告他们吗?”

  “嗯。”宋御明明白白地应着他的问题,丝毫没有装聋作哑的意思,“你不用管,需要你的时候再出面,其他的我来弄。”

  “不是,”程砚攥紧拳头,他担心什么?宋御要告他们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就是不安心,程砚也说不上来,他慌乱地问:“那你呢?”

  宋御侧眸看他:“我什么?”

  程砚说:“你打了他们,他们会不会咬你……”

  “他们要是想告我告啊,”宋御满脸不在乎地说:“我跟他们一起坐牢。”

  程砚好像听错了,可那么清晰冷漠的语气,不就是宋御的吗?

  他来到宋御的旁边,握住宋御的手腕,阻止了他正在敲键盘的动作,满脸惊慌,“宋御,不要这样,不要告他们。”

  他可以告他们,但是如果把自己也牵扯进去,陪他们一起去坐牢,程砚没有办法接受,他宁愿息事宁人,他不要他们互咬,不要宋御为了他把自己送进去,他现在有一个好的大学,有很好的前程,继续深究下去会毁了他!

  宋御扭开了他的手,在键盘上继续做着资料,态度明显,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程砚着急道:“宋御,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已经打过他们了,你教训过了,一报还一报……”

  “跟我一起去坐牢也是一报还一报,一换四很值,他们有种干就他妈接受好蹲局子的事实,我没关系,如果蹲个两三年能让他们长记性我很乐意陪他们。”

  “宋御……”程砚着急的喉咙发痒,他咽了口唾沫,再三地请求,“我求求你了宋御,不要深究下去,我不要这个结果,你好好陪在我身边,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程砚,”宋御打断他,半点没有听进去,冷声说:“去休息。”

  程砚垂下手,看着他铁了心的模样,忽然不知道喜从何来了,他看见他很高兴,如果他这次回来换来这样的结果,他不接受,他也不需要。

  他是很恨他们,可是宋御打他们了,他插手了啊,如果没有这个因素,宋御把这件事闹大程砚没关系,他接受,因为他是受害者,可是宋御要把自己陪进去,跟他们一起进局子,如果审判结果真的让他蹲上了两三年呢?他的大学呢?他们的未来,他现在努力的方向就全没了……

  带着惶恐,程砚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一直到了夜晚,他都合不上眼睛,电脑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宋御在电脑桌前坐了很久,后来他怕打扰程砚的休息,转移到了客厅,偶尔一声交谈传进程砚的耳朵,让他头脑无比清醒。

  “嗯,受伤的照片是吗?有准备,医生那边也有鉴定报告……”

  床上只有程砚一个人,屋子里的空调热气暖不了他的心,他的脚好冷,怎么都捂不热,头脑也那么清晰,怎么能睡得着?

  程砚紧紧抓着被褥,绒被明明温暖,他的身体却凉薄如冰,听着外面微小的声音,程砚被紧张感打败,坐了起来。

  他穿上拖鞋,打开了没有严丝合缝关好的房门,宋御坐在客厅里,正在打电话说着什么,看见室内的光,抬头朝程砚望过来。

  程砚没有披外衣,站在房门前紧盯着宋御,随后三两步跨了出来,来到宋御跟前,夺去了他的手机。

  “程砚?”宋御皱起眉头。

  程砚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们不报警,不好意思,您不要准备了……”

  “程砚,”宋御站起来,就要把手机拿回去,可程砚不给他,这很快激怒了正忙碌的宋御,宋御去夺手机,程砚往身后藏,宋御急切道:“给我。”

  他的声音很冷,听起来很吓人。

  程砚捏紧手机,瞪着眼睛看他。

  宋御没什么耐心,他去抢夺,两个人缠在一起,程砚后退,不给,直到宋御抓住他的手腕,从他手里硬掰的时候,他死不松手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宋御,客厅里炸出一声吼叫:“程砚!”

  宋御怒吼一声,与此同时,手机也因为两个人不同的作用力而飞了出去,「啪嗒」摔在了地上。

  室内安静了几秒钟,宋御转过头,暴躁的情绪窜上神经区,一双眼睛马上就红了起来。

  可他来不及发脾气,没法多说话,他就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手足无措,只见程砚低头站在那里,红了的眼角顿时流下了几滴热泪。

  宋御心头一紧,抬步向前,却又止住了,他狠狠捏住双手,悲痛与愤怒对峙着,妄图感染对方,直到其中一方败下阵来。

  忍耐过后呢?还是控制不住本能的关心,面前的程砚身上没什么好的地方,脸上更是糟糕,全是伤口还要继续掉着眼泪,苍白的脸色脆弱到下一秒就能烟消云散,他上次走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么比纸脆的模样。

  宋御眼眶微微一红,走上前去,把程砚抱进了怀里,贴在胸前,压着他的头顶,闭上眼说了句:“对不起。”

  程砚在他怀里抽泣,眼泪蹭在了宋御的衣服里,他抓着宋御的毛衣,嗓音不够清晰地说着:“我求求你了,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宋御我不想……你可不可以理解我一次,我不要你跟他们同归于尽,我不需要……”

  程砚在他怀里摇头:“很疼,的确很疼,可是我已经好了,你已经打了他们了,你给我报过仇了,够了,真的够了,他们不敢再打我了,我下次会保护好自己的,我再也不莽撞了,我不会跟别人打架了,好不好,算了好不好啊……”

  宋御的眼眶红着,这是他心里一时过不去的坎,他不知道做什么能够消磨一点对程砚的愧疚感,尽管这不是他造成的局面,但没保护好他,让他受这样重的伤,是宋御根本没有办法释怀的事情。

  “程砚……”他想说什么,可是对不起好没用,宋御不想再说了,没有一点意义,但他无限的愧疚心理要怎么去填补?他只有这一个办法,只有一个烂主意。

  “宋御,你理解我,你理解我一次,我现在很努力,以后我也会更努力,我会努力考上复旦的,你相信我,我努力了这么久,你不要让我的愿望落空,我想在明年看到你,他们坐不坐牢我不在乎,你不可以,你不能有任何风险,我不想等你好几年,这一年我忍的已经很累了,你不要这么残忍让我等更久,我哄你这么多次,你哄我一次,疼我一次……”

  他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和慌乱,这个冬季里第一次见面,两个人的情绪都不稳定,一点都不像他们预想中,该久别重逢的模样啊。

  ——

  反反复复地不知道折腾多久了,程砚的脚太凉,宋御打了热水,让他泡完脚再睡,程砚重新躺下的时候,被窝里总算有温度了。

  “你上来,陪我一起。”程砚在宋御给他掩被子时说。

  “不了,我收拾一下,你先睡。”

  程砚不安地抓住宋御要抽走的手腕,心事都写在脸上。

  宋御对他笑了笑,安抚道:“放心,我答应你了,不会食言。”

  程砚缓缓松开手。

  宋御道:“我收拾好了就来陪你,先睡觉,明天没有雪,我带你出去转转,好吗?”

  程砚点点头,说道:“那你快些。”

  宋御嗯了一声,将水盆端出去,在客厅里收拾了下纷落的资料文件,还有摔碎屏的手机。

  宋御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沉默。

  过了小会,他并没有就这样回了房间,而是轻轻推开客厅的房门,在外面的走廊里点了一根烟,风迎面打在脸上,将发丝掀乱。

  手机还能用,屏幕的裂痕虽然碍眼,但并不值得计较,宋御打通了电话,方才没完成的事情,谈论了一半的人正在等待着。

  “不好意思周律师,这件事先暂停吧。”宋御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听到了一点争执的律师也没有多问,只说了声好。

  宋御挂掉了电话。

  烟丝随着冷风向身后卷去,宋御的周身蔓延着低沉严肃的氛围,形成了不可近的危险磁场,人的情绪能决定太多的事,他宋御是不够大度的人,这件事他必须计较,可如果因为这件事毁了和程砚的关系,毁了程砚的期望,就得不偿失了。

  如果这不是好的方法,那么换一种也不是不行,虽然比不上坐牢的代价,但起码要有后怕的心理。

  手机里传出彩铃的声音,在空寂的楼道里回荡,好像野鬼的呻_吟。

  片刻后,爽朗的男声响起:“喂。”

  宋御的手肘垫在膝盖上,手臂伸直,抻开,烟头对着上空,白雾向上飘去,他另一手提着手机,贴着耳朵,心事颇重地叫了声:“阿灿。”

  对方一惊,随即传来欣慰的笑声:“呦,宋爷,好久不听您的来电……”

  “你先别废话,听我说,”宋御打断他,对面的人安静了下来,“明天带顺哥和王盖来一趟,大概九点左右,在上次那个酒吧等我。”

  “什么事?”

  “开个荤。”

  对面的声音明显严肃了下来:“谁惹你了?”

  “没什么,别问那么细了,”宋御说:“到时候再说好吧。”

  对方也没细问:“成,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宋御扔了烟头,在脚底下碾碎,他回了屋子,关上门将冷风挡在外面,一系列动作被卧室前的影子看了去。

  宋御扣上门,反锁,将钥匙拔下来扔在桌子上:“怎么还不睡?”

  程砚明摆着的不放心,但他没有说出来,那会显得他不相信他,会惹人不开心,程砚转移话题说:“你好慢……”

  宋御径直朝程砚走过来,抓着他的腿就把他打横抱起,程砚吓了一跳,抱紧了他的脖子,被宋御送回房间里,轻放在温暖的床铺上。

  “出去抽了根烟,”宋御语气都稳定了下来,那沉戾的模样也柔和了不少,随后关心地问:“今天晚上是不是吓到你了?”

  一根烟的功夫,可以让他情绪好起来吗?不清楚,总之,宋御的神情好多了,程砚心里宽慰了不少,听着他带着些玩笑的语气,悬着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两手捧着宋御的面颊,委屈地说:“嗯。”

  宋御抓着他的手亲吻,望着他受伤的眼睛说:“对不起啊。”

  程砚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没关系。”他并没有责怪他,他理解宋御,虽然他行事偏激,可那是因为他担心,因为自己才让他那么慌乱,程砚不会责怪他。

  宋御揉着他的手说:“你就会跟我说没关系,下次能不能换换,说点真心的,说他们打的你很痛,你没办法原谅,让我去打他们,让我去报仇,这些会不会说?”

  头顶的灯光把程砚眼睛里的坦然照射得清楚,他微微含了一点笑意的眼睛,在受伤的时候也依然明媚,“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能不能多抱抱我?不要老想着给我报仇,比起那个,我更想念你的怀抱,你的亲吻。”

  宋御抚了抚程砚的耳朵,将发丝向后压去,在程砚的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他抬起头,想起前些天的问题,“你前些天是不是问我,抱在日语中的意思?”

  程砚的眼眸流转在宋御棱角分明的脸蛋上。

  “我觉得太含蓄了,不如我们中文的表达简单粗暴有情趣,”宋御的眸子里放出贪婪的光芒,“虽然现在来说这句话真的不合适,但请容忍一次我的无耻。”

  宋御的手背滑过程砚的脸颊,“你受伤的样子,对于一个拥有暴力倾向的人来说,真的很有诱惑力,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很郑重地警告你,在我面前最好不要受伤,也不要流血。”

  暴力在宋御这里是美学,他是真地心疼程砚,也并不耽误他体内的暴躁因子因为程砚布满伤痕的样子而越发活跃,虐待一个人会让宋御产生快感,他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他给他警告。

  程砚后知后觉,他好像勾起了宋御某些特别的情绪癖好,看着他越发深沉的眼睛,程砚微微抓紧手上的被褥,说不怕是假的,宋御的眼神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程砚滑动了喉结,点头取悦一般地回应:“知道了。”

  唇贴在他的耳边,激起千层的浪花,宋御压紧了拇指,感受到手底下身躯的微微轻颤,他堪称顽劣地说:“程砚,我真地很想干你,就现在。”

  作者有话说:

  捂脸脸。

  今天写得挺长的,希望大家食用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