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狗没有人权。

  这是啃着紅薯的于尤内心发出的哀嚎。

  我不应该在桌上, 我应该在桌底,看着你们的快乐。

  但好在阿秋解救了他。

  阿秋端着碗筷放到了厨房, 然后坐到了桌前, 笑意盈盈:“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

  于尤猛点头:“可以可以,太好吃了。”

  比狗粮好吃多了!

  阿秋开心了, 她看向时矜:“我刚刚帮你问了下奶奶,她的确知道怎么去凸苗泉。”

  “去凸苗泉的路一共有两条, 一条是从去景点的那个山口上去,在山腰无人庙的后面有一条小道, 据说藏的挺深的,而且这些年走的人少, 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至于另一条路。”阿秋想了想,站起身走到窗边:“应该就是那条。”

  她指着客栈对面的那座吊脚楼后的小路:“奶奶说在吊脚楼后面的一条小路上,顺着走就能走到。”

  于尤嘴快:“这条小路也走不通。”

  “啊?”阿秋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于尤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时矜, 见他没阻止, 于是开口:“我昨天晚上跟时矜哥两个人睡不着就出去走了走, 碰巧看到了那条小路。”

  他没说两人是奔着凸苗泉去的,而是稍微修改了下措辞:“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我们就顺着小路走了下去,不过走到大概一半吧路就没了, 长得全是草。”

  “这样啊。”阿秋点了点头。

  “这条小路走不通的话那你们就只能去山上那条碰碰运气了, 奶奶说就只有这两条路能走。”

  阿秋想了想:“不过这条小路好像近些。”

  她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阿诺之前还会去凸苗泉的时候应该就是走的这条路吧?”

  于尤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秋笑着抬起了头:“吃饭吃饭,你们如果想去凸苗泉就得先吃饱饭, 这里到凸苗泉还有些距离呢, 一来一回的容易饿。”

  “这里去凸苗泉要多久?”

  “来回大概得三四个小时吧?”阿秋犹豫了一下:“不过奶奶她也不确定, 她说她上一次去凸苗泉还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时矜抬了眼皮:“听说凸苗泉最开始是这里的主要开发景点?”

  阿秋点头:“没错, 最开始市里是想开发凸苗泉,把凸苗泉打造成红色景点。”

  “但是后来上头出了事,凸苗泉的开发被搁置了,再后来有投资商接手了这里的开发,说凸苗泉不吉利,所以最后决定放弃凸苗泉,把寨子划入景点开发,跟山上的无人庙一块组成景区。”

  于尤问:“不是说凸苗泉离这里挺远的吗,如果如果加上凸苗泉才不好规划景区吧?”

  “其实也还好。”阿秋从柜台上拿了几个小玩意过来:“你们看这个,是不是很像竹子编的?”

  样式精巧的编织动物躺在阿秋的掌心,精巧灵动。

  时矜多看了几眼。

  阿秋把编织的几只兔子放到了桌上:“虽然这个看起来很像竹编的,但是它的原材料是一种叫做茅草的草,晒干之后的颜色和质地都很像竹子,而且比竹子更好处理。”

  “这种茅草对生长的地方要求很高,这片山也就只有凸苗泉那附近有茅草,早些年寨子里的人就靠着这门编织的手艺吃饭,最开始想开发凸苗泉的时候,听说上面的人就有打算把这门编织艺术也加进宣传图册里的。”

  “不过现在会这种编织的人不多了,寨子里会草编的好像也就只剩下三四个人了。”

  说着阿秋有些骄傲的抬了抬头:“其中一个就是我奶奶,这些小玩意都是我奶奶编的。”

  于尤掂着一个草编的兔子,闻言他有些好奇:“那你会编吗?”

  阿秋垮了脸:“我不会,奶奶教过我,但是太难了。”

  难的不是编织,而是编织之前处理茅草的过程。

  “不过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阿诺,阿诺之前跟着学过,去年他还有去采茅草编小动物卖给游客呢。”

  线索兜兜转转似乎又绕回了开头。

  午饭过后,时矜上了楼。

  他们下午打算一块去凸苗泉看看,考虑到路程比较远,来回的时间较长,郁辞让他上来拿件外套。

  外套挂在窗户边的衣杆上。

  时矜走到窗边将外套取下,目光不经意间略过窗户。

  窗外穿着民族服饰的男孩步履匆匆的走过。

  时矜眉梢微蹙,下楼。

  郁辞靠在楼梯口的位置等他,身高腿长,表情散漫,见时矜下来,他眉梢微挑:“好了?”

  “嗯。”时矜快步走到郁辞身前,语速略快:“我刚刚看到阿诺往寨子的东边走去了。”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已经把陈沅的事跟郁辞说了,包括昨晚的探路和今天早上看到的阿诺的异常。

  于是郁辞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迅速回忆了一下:“寨子的东边都是普通住宅,唯一例外的是老师的宿舍。”

  时矜颔首:“早上阿诺画画的时候说明天是白老师的生日,他要给白老师送礼物。”

  现在阿诺应该就是要把他早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白老师」。

  两人对视一眼。

  郁辞率先走了出去:“直接去问他。”

  阿诺走的不快,半大孩子脚程本来就短,加上他似乎在想什么,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一会,时矜和郁辞很快就赶上了他。

  阿诺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头,眼睛微微一亮:“郁辞哥哥,时矜哥哥。”

  郁辞弯了唇角,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阿诺要去哪啊?”

  阿诺捏着画册的手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明天是白老师的生日,我想去给她送礼物。”

  在阿诺的认知里,时矜是不知道白老师失踪的事情的。

  于是他微微抿了抿唇:“那你怎么不进去呢?”

  “白老师不见了。”

  像是这句话触到了什么开关,阿诺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他抱紧画册,将头死死的埋在胸前,整个人都在抖:“白老师她被抓走了。”

  时矜和郁辞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凝重。

  时矜蹲下身子,双手握住阿诺的肩膀,语气放轻:“阿诺,别怕,你慢慢说。”

  许是因为这放柔了的语气安抚了他,阿诺颤抖着的身子慢慢平复下来。

  “你刚刚说,白老师被抓走了。”

  时矜的目光落在阿诺垂着的发顶,声音平和:“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吗?”

  阿诺猛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时矜:“我看见了......”

  他的声音发着颤,脸色惨白,嘴唇也在颤抖:“我看见......”

  “......看见白老师她......被鬼抓走了!”

  “在凸苗泉!”

  ——

  “卧槽。”

  于尤看着坐在椅子上抱着水杯发抖的男孩,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这地方果然闹鬼。”

  郁辞看他一眼:“小孩面前别说脏话。”

  于尤挠了挠头:“没忍住没忍住,我下次注意。”

  “不过......咱们现在就这样待着吗?”

  他们现在呆的地方是阿诺的房间。

  阿诺的房间不大,但是很整齐,墙角的位置还放了些风干处理好的草,应该就是阿秋说的用来草编的茅草。

  此刻阿诺坐在床上,时矜和郁辞两人一个站在窗边一个站在门边,脸上的表情都跟复制粘贴似的,整间屋子好像就他一个会说话的。

  于尤左右看了看,在房间的角落找出了一个小马扎坐下。

  空气安静了。

  于尤在心里默默数着秒,在他数到396的时候,坐在床上的阿诺开口了。

  “白老师是去帮我找项链的。”

  坐在床上的男孩低着头:“我割茅草的时候把项链弄丢了,白老师说我上课不专心,我告诉她我想去找项链,但是她不给我去。”

  “那个项链是我阿妈留给我的,白老师让我认真听讲,说只要我认真听讲了,第二天项链就会回来。”

  男孩说话的语序前后颠倒,但是房间里的三人都听明白了。

  阿诺在凸苗泉的割茅草的时候把妈妈留给他的项链弄不见了,上课的时候因为这件事情走神,被关注他的白老师看到了。

  白老师知道这件事之后让他专心听课,然后就在放学后独自背着背包上了山,去凸苗泉帮阿诺找他丢失的项链。

  “放学之后我想去凸苗泉找项链,在路上我听到阿成的爷爷说,看到白老师上山去了,我想白老师应该也是去帮我找项链了,我很高兴。”

  “之前放假的时候,白老师跟我一起去凸苗泉帮我割茅草,我那个时候带她走的就是山上的路,但山上路远,我想快点找到白老师,就从寨子里的小路穿了过去。”

  男孩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了哭腔,他伸手抹了把眼泪:“我走了很久很久,到凸苗泉的时候天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很害怕,白老师不在,我的项链也没找到。”

  “天太黑了,我不敢自己回去,我想找白老师一起,但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她,我好害怕。”

  于尤安慰的拍了拍阿诺的脑袋:“不哭不哭,别怕哈。”

  看到阿诺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开口:“然后呢,你没找到白老师就自己下山了吗?”

  “然后、然后......”阿诺情绪又崩了,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在山洞里找到了白老师的裙子,还有好多好多的头发,她一定是被鬼抓走吃掉了。”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把项链弄丢了,白老师就不会被鬼抓走。”

  于尤手忙脚乱的安慰着大哭的男孩。

  一片混乱中,郁辞挂断了电话,黑沉的眸光与时矜相对:“送去检验的指纹已经跟数据库里的进行了比对,比对结果显示......”

  “秋鹿庵的那个女人确实是白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