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师全名白如霜, 两年前从B市师范大学毕业以后就主动申请调来青柳村任教,负责教授语文和英语两个科目。

  据寨子里的人所说, 她的性格很好, 寨子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上她的课,有时候下课了还会缠着要跟白老师回家。

  她也从不生气,永远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寨子里的人都认得这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

  这是他们在去过寨子口的学校之后,从校长的口中得知的信息。

  白老师是一年前的一个晚上失踪的。

  寨子里有人看见她背着她的小白包从景区门口上了山, 还特意叫住了她,提醒她夜里上山容易迷路。

  但白老师好像不在意, 她摆了摆手,说只是去找个东西, 很快就会下山。

  然后就失踪了。

  结果现在却在秋鹿庵的受害者里找到了跟白如霜长的一样的女人......

  这件事似乎越来越古怪了。

  从寨子里的学校走出来,时矜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色。

  于尤的相机淋到了雨,刚刚一下山就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客栈, 现在他身边的只有郁辞一个人。

  郁辞的神色同样算不上太好。

  时矜知道他心底现在应该也有了些猜测。

  “你对陈家了解吗?”

  郁辞在他身边站定:“不算了解。”

  陈家是在陈老爷子这一辈才兴起的家族, 在圈子里是被称为「暴发户」一样的存在。

  加上他们做的事大多理念与郁家相悖, 郁父看不上他们,连带着郁辞也对陈家了解不多, 也就大概知道点表面的事。

  “不过陈家挺乱。”郁辞说:“陈家正儿八经的第三代只有陈震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早些年出了车祸瘫了, 二儿子陈启山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时矜眉梢微蹙:“那陈沅呢?”

  又是陈沅。

  郁辞莫名的有些不爽。

  他顿了顿, 撇开视线:“陈沅是陈震的私生女,不止她一个, 陈震在外面起码还有五六个私生子女, 不过他只接回来了陈沅。”

  加上魏禅, 陈家现在可以说乱的像一锅粥。

  人人都想着争权夺利, 倒是显得跟着一众大小姐出来旅游的陈沅有些特殊。

  但她作为唯一被陈震接回陈家的私生女,会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吗?

  那可未必。

  想到这里,郁辞睨了眼时矜:“陈沅不简单。”

  所以你离她远点。

  时矜只当他是在提醒自己:“我会注意的。”

  郁辞噎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秋鹿庵那事我找人盯着了,那个姓白的女人的指纹也拿去跟数据库比对了,如果出了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时矜点了点头。

  “所以,”郁辞侧头,目光对上时矜的,神色认真:“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来青柳寨的目的了吗?”

  时矜顿住。

  少顷,他抬起眼皮:“可以。”

  “但是我要先确定一件事。”

  ——

  时矜要确定的事跟凸苗泉有关。

  他回到客栈,找到在柜台前画画的阿秋,问她:“你知道凸苗泉怎么去吗?”

  阿秋有些意外:“凸苗泉?”

  “对。”

  “我想想啊,我好像听奶奶提到过。”阿秋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有些抱歉的摇了摇头:“对不起啊,我不记得了。”

  “这样吧,奶奶现在在午睡,等她睡醒了我帮你问问她吧。”

  时矜眉头微微舒展:“多谢。”

  “不用客气。”阿秋笑:“快坐下,正好午饭也做好了,我去端出来,可以开饭了。”

  午饭是简单的三菜一汤,炒的清脆的白菜苗,颜色艳丽的番茄炒蛋,还有一叠是阿秋自己做的腊肉,主食则是玉米和紅薯。

  时矜在桌边坐下的时候,上楼换衣服的郁辞也下来了。

  他走到时矜旁边坐下,手上还拿了一个袋子。

  这个袋子似乎有点眼熟。

  时矜的目光在袋子上短暂停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袋子被推了过来,一同推来的还有一个装着温水的玻璃杯。

  时矜愣了愣。

  “吃药。”郁辞见他不动,于是将袋子里的药打开,连带着水杯一起塞进时矜手里:“你的感冒还没好。”

  时矜捏着杯子和药丸,闻言他有些迟疑:“这药......”

  郁辞挑了挑眉:“这药怎么了?”

  时矜唇瓣微抿:“......好像是饭后吃的。”

  这下愣住的是郁辞:“是吗?”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拿起药盒确认了一下,旋即面不改色的又将药丸从时矜手里拿了回来,语气自然:“那先吃饭。”

  “噗呲——”

  一直在旁边默默围观的阿秋没忍住笑出了声。

  顶着郁辞骤然射来的危险目光,阿秋识趣的用手捂住了嘴:“那什么,你们先吃,我去给奶奶送午饭。”

  郁辞满意的收回了目光,他侧了侧头:“要紅薯还是玉米?”

  放紅薯玉米的竹篮离得有些远,时矜确实够不到。

  他犹豫了一下:“玉米吧。”

  郁辞给他挑了个大的。

  寨子里的玉米和紅薯都是自己种的,肥料充足,于是这玉米也就格外的大。

  竹篮里最小的玉米都有时矜的小臂粗,更别说大的。

  时矜看着递到面前的玉米,迟疑两秒,还是接了:“谢谢。”

  “哈喽艾薇巴蒂,中午吃什么呀?”

  欢脱的嗓音响起的时候他人还在楼上,但话落的时候就已经坐到了餐桌对面。

  于尤轻车熟路的从竹篮里挑了个紅薯,也不剥皮,直接啃了一口:“果然还是自己种的紅薯甜啊。”

  啃了几口紅薯慰藉了五脏六腑,于尤这才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刚刚去学校那边问到了什么啊?有问到关于凸苗泉的事情吗?”

  “只问了些白老师的情况。”时矜没说太详细:“至于凸苗泉,校长说他也不清楚。”

  校长不是寨子里的人,是建校的时候跟着调派的老师一块来的,对寨子的了解程度跟查过资料的于尤差不了太多。

  于尤感慨了一句:“这凸苗泉可真神秘。”

  明明有这个地方,也有关于凸苗泉的资料,但硬是找不到路。

  奇了怪了。

  时矜没搭话。

  他低头揪着手里的玉米,脑子想着这两天遇到的事。

  时矜吃玉米的习惯有点奇怪,他不喜欢像别人那样直接啃,他嫌弃那样会把玉米啃得皱皱巴巴,还会在玉米杆子上留下硬硬的玉米皮。

  他喜欢用手指一颗一颗的把玉米粒揪下来,连带着玉米粒上的硬芯,最后只留下一根光秃秃的玉米杆。

  时间说过他几次,他改不过来,后来索性就不吃玉米了。

  他现在想着事,不知不觉的就又按着习惯揪起了玉米。

  于尤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

  郁辞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他顺着于尤的目光侧了头,就看到垂着脑袋揪玉米的时矜。

  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压低声音:“不想吃了?”

  时矜揪着玉米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嗯。”

  大概是因为常年饮食混乱导致的胃病,时矜的食欲一般,食量也较常人要小些。

  软糯的米饭或者清粥这些好消化的食物他能吃的稍微多些,但像玉米紅薯这些没那么容易消化的粗粮,吃上几口胃就会开始抗议。

  他的脑子里有个对饭量的衡量机制,吃多少算饱,吃多少会撑得胃疼,吃什么会胃不舒服,都在大脑里里刻得明明白白。

  玉米揪到一半的时候大脑就已经发来了信号,告诉他不能再吃,但出于对食物的爱惜,时矜又不愿意将剩下的玉米丢掉。

  于是他揪玉米的动作越来越慢,好一会才吃一口。

  太乖了。

  郁辞内心叹了一声。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上手去摸他脑袋的冲动。

  指尖摩挲两下,郁辞伸手要拿走那根玉米:“不想吃就不吃了。”

  时矜不给:“不能浪费。”

  “不会浪费。”郁辞接过了玉米,又拿碗盛了碗汤:“喝点汤,还是热的。”

  将盛好的汤放到时矜面前,他拿起拿缺了一半的玉米,神色自然的咬了一口。

  时矜愣住。

  郁辞看他一眼:“怎么不喝?”

  顿了顿,他的目光轻轻扫了眼时矜的肚子,眉梢一扬:“饱了?”

  “没......”

  时矜的视线停在那根被啃了一口的玉米上面,细长的睫毛动了动:“我吃过了。”

  他不介意吗?

  “什么吃过了?”郁辞看了眼手上的玉米,眉梢微扬:“玉米?”

  时矜抿唇:“嗯。”

  顿了顿,他补充:“有口水。”

  郁辞难得的在时矜脸上看到了除了冷淡以外的表情,而且还是窘迫。

  他勾着唇角,兴致盎然的欣赏了片刻,眼看着黑衣青年脸上的平静就要维持不住,这才扬了眉梢,语气调侃:“怕什么,我又不介意。”

  别说按他室友这揪着玉米的吃法压根不可能沾到口水,就算沾到了口水那又怎样?

  都是室友,吃点口水怎么了?

  此时此刻,郁辞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有多么嫌弃被许潜用手掰过的面包。

  时矜迟疑两秒,随即抿着唇移开视线。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于尤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紅薯不香了。

  刚刚还饥肠辘辘的肚子也饱了;

  ——吃狗粮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