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内里如它的外表一般古朴。

  客厅宽敞, 木制的雕花柜台正对大门,长约两米, 上面放着几个精美的竹雕, 柜台的一侧放了一个迷你招财猫,正一摇一摇的摆着手。

  客厅的左侧是绣了花团的大型屏风,屏风横放, 恰好遮挡了通往后边走廊的路。

  厅堂的中间放了个水泥筑成的长池,刷成了竹子的绿色, 里面养了几尾红色的金鱼,正咕嘟咕嘟的吐着泡泡。

  右侧的隔间看着像是厨房, 外面摆了一张长桌,桌子和椅子都是用竹子做成的, 跟屋内的装饰配套。

  柜台边没有人。

  时矜将沾了雨水的伞放到门边,迈着步子走到池边。

  也是走近了,他才发现池子边坠了条细长的红绳, 从房檐上垂下, 上面挂了个小小的木牌, 还栓上了几枚精巧的铃铛。

  木牌上有字:住宿请摇铃。

  摇铃?

  时矜的目光落在木牌上的小铃铛上,有些迟疑的伸出手碰了一下。

  小巧的铃铛发出的声音却意外的清脆。

  屏风后的长廊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

  时矜侧目看去, 就见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的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六七, 皮肤白皙, 眉眼也是带笑的:“客人是来住宿吗?”

  时矜点了点头:“我在手机上预定了这里的房间。”

  “你过来吧。”

  女人手上提了盏小小的灯笼,说完她就向着柜台走去:“预定信息给我看一下。”

  时矜将手机递出, 目光落在那盏亮着红光的灯笼上。

  女人核对完信息, 见他对这灯笼感兴趣, 笑了笑:“这灯笼不是真的, 里面装了灯泡,是用来备用的。”

  “备用?”

  “没错。”女人点点头:“寨子里线路不太稳定,又经常下雨,有时候停电了起夜不太方便,就准备一些充电的灯笼备用。”

  说着她就把柜台上的灯笼塞进时矜手里:“哝,这个是给你的。”

  “你预定了三天的房间对吗。”女人低头确认了一下信息:“现在是淡季,客栈里的房间还挺充足的,不过四楼五楼还没收拾,所以现在只能选择二楼或者三楼,看你的需求。”

  “二楼方便些,不过靠近大厅和厨房,可能早晨做饭的时候会比较吵;三楼就更清静,不过上下楼稍微没那么方便,就看你的需求了。”

  时矜想了想:“三楼吧。”

  女人将手机还给他,绕出柜台带路:“好,跟我来吧。”

  上楼的楼梯是在屏风后的走廊里,时矜跟着女人绕过屏风,很快就到了三楼。

  “三楼现在除了你还没有客人,如果你害怕也可以换成二楼。”

  见时矜没有要换的意思,女人摸索着打开了三楼走廊的灯:“我和奶奶住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有需要可以下楼找我们。”

  灯光亮起,被黑暗笼罩的长廊瞬间一片明亮。

  女人带着他走到楼梯旁边的一间屋子,推开门:“你就住这间吧,离楼梯近些也方便,总归现在三楼也只有你一个人,不用担心会吵。”

  “明天会有另外一个客人过来,他定的房间在这间房对面,你要是介意的话可以现在说,我给你换一间。”

  时矜自然不介意。

  女人笑了笑:“被子和枕头都是刚换的,已经给你铺好了,这里夜里会有些凉,如果你觉得冷可以找我们要多一床被子。”

  “洗漱用品在厕所旁边的吊柜里,其他东西没有的你就明天下楼跟我或者我奶奶说一声就行。”

  时矜迟疑了一下:“好,谢谢。”

  女人看出了他迟疑的原因,眉眼弯了弯:“叫我阿秋就行。”

  “时间不早了,客人早点休息吧。”

  脚步声踩着楼梯逐渐远去。

  时矜关上门,目光落在房间里。

  房间不算大,里面已经提前打扫过了,干净整洁,柜子和桌子大概都是用竹子做成的,房间里泛着清浅的竹叶气息,板着窗外雨水打湿泥土的味道,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房间中央是一张大床,被子和枕头都是白底竹叶的图案,清新自然。

  时矜将背包放到门边的桌上,走到窗边。

  窗外正对着的来时的青石板路,只是此时夜色深了,颜色微暗的石板路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清。

  简单的洗漱过后,时矜躺在了床上。

  偏硬的竹床哪怕垫上了被子也依旧硬的人脊背发疼,时矜皱着眉转了个身,目光正对着不远处的窗户。

  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呼呼的冷风裹挟着雨点拍在窗沿,强势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时矜不太睡得着。

  脑海里的纷杂的思绪交杂成团,混乱的思路让他的大脑一抽一抽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朦胧的酝酿出了睡意的时候,恍惚间似乎听到楼下传来了些许动静。

  ......好像是又有客人来了?

  这个模糊的念头最终没抵过睡意,在大脑里短暂停留一瞬,很快就随着本能陷入了黑暗。

  一夜无梦。

  时矜醒的很早。

  坚硬的竹床让他浑身都疼,只迷迷糊糊睡了半晌就爬了起来。

  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肿胀的眉心,时矜走下楼。

  二楼的客厅里,阿秋正坐在柜台前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时矜走上前,看到她手中的纸笔,这才知道她是在画画。

  阿秋有些不好意思,她收起桌上的画纸,笑着看向时矜::“时先生早。”

  时矜:“早上好。”

  “你要吃点什么吗?”阿秋说着就要起身:“面条或者米粉都有,或者你想吃紅薯吗?我早晨刚去地里挖的,可甜了。”

  他定的这家客栈是包三餐的,也省去了思考吃食的麻烦。

  时矜对这里的饮食不太了解,他抿了抿唇:“什么方便就做什么吧。”

  阿秋在厨房里翻了翻:“那我给你煮个酸汤粉吧,这也是我们这里的特色。”

  时矜点头:“多谢。”

  酸汤粉很快就出了锅。

  阿秋端了一碗到客厅的桌上,又找了个托盘另外盛了一碗:“时先生你慢慢吃,我去给奶奶送一碗。”

  时矜本想借着早饭的时间问问阿秋这附近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但直到他一碗粉见底,阿秋都没回来。

  他看了眼时间,决定自己先出去逛逛。

  屋外的雨下的比在屋内看到的要大。

  时矜撑着伞走进雨幕,豆大的雨点带着呼啸的气势打在伞上,又顺着伞沿滴落,在地面积下的水坑中砸出一颗一颗的雨豆。

  青石板路上没人,倒是路边有几座吊脚楼上的美人靠旁坐了人,见路上走了人,便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一路在雨幕中走走停停,时矜也算是把这个小小的寨子转了个大概。

  青柳寨不大,从进村的青石板路算起,走到尽头也才将将有个五百米的样子,除却位于寨子中央的客栈,其余的更多是当地村民的房子。

  除此之外,寨子的最末端有条通往后山的小路。

  不过因为雨天泥泞,时矜没有再往前走。

  大概的在寨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时矜转身回客栈。

  一路上雨势只增不减,等他一路走回客栈时,裤腿已湿了一圈。

  他将伞靠在门旁的柱子上,拍了拍肩上落到的雨珠。

  客栈的厅堂中,阿秋不知去了哪儿,取而代之的是半靠在柜台前的一个背影。

  纵使只有一个背影,却依旧能从那优越的身材比例中看出不凡的气度。简单的浅灰色衬衫勾勒出宽肩,又在腰间收拢,更显得那人身高腿长。

  不过......

  时矜眼底神色微动。

  “呼——好大的雨。”

  身后有人莽莽撞撞的冲了进来,伞上带着的雨水甩了时矜一身。

  那人哎了一声,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擦擦吧。”

  说着就要伸手从背包里掏出纸巾。

  时矜退开一步,并未在意:“没事。”

  门口的动静也引起了柜台那人的注意,他随手丢开手里用来清扫灰尘的鸡毛掸子,散漫的目光在略过厅堂时顿住。

  嗯?

  染上懒散的眼尾微微一扬,眼底的笑意便氤氲着漫了出来。

  这不就巧了吗?

  时矜也看见了他,他敛去眼底的意外,开口:“你怎么在这?”

  郁辞勾了唇角,语气随意,解释:“这客栈是我干妈开的。”

  “倒是你。”他指尖在柜台上轻点,眼底染上了几分若有所思:“你这是昨天跟我分开之后就过来了?”

  “嗯,我来......”唇间欲出口的话踌躇几次,最后换成了另一句:“我来旅游。”

  郁辞将他的停顿收入眼底。

  “那个什么。”

  甩了时矜一身水的男生弱弱的举起了手,视线有些迟疑的在两人身上打转:“我预定了这里的房间,请问你们谁是老板?”

  虽然他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像老板,但是这里似乎没有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进来吧。”郁辞看他一眼,弯腰点开电脑:“我帮你登记。”

  趁着郁辞帮年轻男生办理入住的时间,时矜绕过屏风上了楼。

  进门之前,他看了眼对面的房子,发现房门上原本挂着的「闲置中」的牌子被取了下来。

  看来他昨晚听到的动静没错,确实有人住进了对面。

  就是不知道是新来的游客还是郁辞。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就湮了踪迹。

  冒着雨出去了一趟,又是被伞上的雨珠甩了一身,身上的衣服算是不能再穿了。

  时矜从背包里找出换洗衣物,打算去洗个澡再换个衣服。

  路过窗边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经意往外扫过,顿住。

  昨晚他到寨子的时候天色已晚,加上雨雾,窗外的能见度不高,也就没有注意到客栈对面的吊脚楼后还有一条小路。

  小路藏在吊脚楼后,又被密林遮掩,若是在楼下看或许看不太清,但是站在三楼,高层的视角倒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看着像是上山的路。

  或许等待会洗完澡可以下去找阿秋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