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州这座小城位于京津之间, 距离京城不过百公里,不算远,原本开车就可以的, 而且开车还更方便些。

  但秦小苗不同意,闹着非要坐火车, 夏舒呈也表示对火车这个东西十分好奇。

  于是大家经过商议之后,就决定一起坐火车回京。

  望州的火车站并不大,只有几座小房子和一个小广场,但车次却并不少, 每天经停的火车都至少有十几趟,所以人流量也还挺大,来往的旅人匆匆忙忙,就相对来说显得比较拥挤。

  秦彦提前把要带的行李寄了过去,一行人轻装上阵, 说说笑笑,在行色匆匆的各路旅人中显得不疾不徐, 自在悠然,行路的整个氛围特别的轻松舒服。

  除了秦小苗总是惹夏舒呈生闷气。

  话说, 自从夏舒呈变成了十五岁的规矩少年夏舒呈,秦小苗对他的好感度就减弱了不少, 也不能说是不喜欢了, 但想嫁给他的那种心态是完全没有了。

  毕竟精神状态堪忧, 人设性格隔几天就换一个样, 还越变越不可爱,导致秦小苗甚至经常佩服丁驰:这都不离不弃, 这是真爱啊。

  于是小丫头这阵子就喜欢丁驰更多点, 有点好玩的事儿就更喜欢拉着他叭叭个没完。

  偏偏丁驰这两天纠结的事儿想开了, 心情开始转好,脾气也跟着好了点,没什么事的时候也不嫌弃,允许小丫头在他身边打开小喇叭。

  如是几次三番之后,夏舒呈就不愿意了。

  正好是临近春节,春运期间,到处都是打包行李赶着回乡过年的人,火车票就不是很好买,秦彦买到的票并没有挨在一起,一处是两人座,另一处是三人座,两处中间隔着好几排座位。

  鉴于他们车箱里的人很多,距离又不是很远,大家也就没找人换座,决定就那么分开凑合着坐一路。

  而找到座位之后,秦小苗闹着要跟丁驰坐,就拽着他和夏舒呈三人坐在一起了。

  秦小苗也不是因为别的,单纯的就是因为听同学说火车上有推着小推车卖货品的,其中会有一款便携式游戏机,上面有个游戏叫俄罗斯方块,特别好玩。

  小丫头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不是很愿意给她买游戏机之类的玩具,游说起来会很困难,就打算偷偷的让丁驰给她买,为了这事儿的顺利,小丫头还不停的在讨好丁驰,一会儿给塞个薯片,一会儿剥个橘子,殷勤的不得了。

  于是,这就弄的夏舒呈不太高兴了。

  十五岁的古板少年夏舒呈性格内敛,不喜欢与人争抢,更不会跟个孩子一般见识,所以不高兴了也不会说,只会闷在心里,原本上车的时候还挺精神的,见什么新鲜事物都好奇,拉着丁驰问这问那,但坐下来之后就开始一直望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了。

  丁驰倒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低落,可一开始只是以为他是因为对将要去未知陌生的环境感到忐忑,就不停的朝着这个方向安慰他,然而发现怎么也安慰不好,反而越安慰越低落,他就特别纳闷。

  直到推着小推车卖货的列车员终于出现并喊出“花生瓜子矿泉水,玩具画册游戏机”时,秦小苗用无比期盼的目光看向他,而夏舒呈则直接扭头来了句:“ 不许买给她”。

  丁驰就懂了,顿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夏舒呈就是夏舒呈,即便是记忆只有片段,性格变了,但本质不会变,他从前就是个醋精。

  丁驰还记得,自己从前养过一匹马,是父亲送给他的幼学之礼,十岁起就开始驯养,马儿乖顺听话,很有灵性,他特别喜欢,后来认识夏舒呈之后,却被夏舒呈视为死对头。

  那时候夏舒呈吃醋了也不会明着说出来,但会跟他的马较劲,只要他某天遛马的时间长了点,夏舒呈就会不高兴,要不然就亲自陪同一起,要不然就这里疼那里不舒服的装病,要求手下的人帮他去遛,若是某天他多摸马儿的脑袋几下,夏舒呈还会故意在马儿面前和他亲热,暗搓搓的宣誓主权。

  这会儿在小丫头面前亲热是不可能的了,就只好阻止他给买东西。

  不得不说,夏舒呈的这种表现,给丁驰带来了几分过往的熟悉感,他忍不住凑到夏舒呈耳边小声逗他:“ 怎么还是这么爱吃醋啊。”

  “…”

  夏舒呈表情肉眼可见的有些尴尬,抿抿嘴狡辩:“ 才非如此,玩物丧志,整日玩那些无用的游戏,都没见她有过用功读书。”

  “你怎么知道我没用功?”

  秦小苗很不服气:“ 我的书都在学校里读完了,现在是放假期间,就应该好好玩。”

  “ 学无止境。”

  夏舒呈说:“ 世界之大,万物之多,知识无穷无尽,哪有学完这个说法。”

  “你看你又偷换概念了吧。”

  秦小苗说:“ 我的意思是现在需要我学的我都学好了,完成了一个阶段的学习我就要休息一下,这叫休养生息,耕地的牛还得耕一会儿就歇一会儿呢。”

  “…”

  夏舒呈被杠的当时无话可反驳,只好不再理会,扭头看向窗外,脸色不愉。

  这种情况,丁驰就不能秉承公道了,对他来说,哄老婆比较重要,他当时就呵斥了秦小苗一句:“ 怎么跟小呈爷爷说话呢,还有没有点做晚辈的自觉了,还游戏机,游个屁,回你爸妈那儿去!”

  “…”

  秦小苗当然不乐意了,丫头也是个小暴脾气,她知道丁驰素来就有怕老婆的习惯,看眼下这形势估计游戏机是没戏了,想到刚才自己还巴结讨好了半天,也觉得亏,矛头立刻就指向了他:

  “ 你这偏心眼儿骗的也太过分了吧!明明就是他没有道理,但你还是向着他说话,每次都是这样,你还说我,你都不知道要公平公正,不好好起带头作用,你有做长者的自觉吗?”

  “…”

  别说,就小丫头这一顿吼,丁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听乐了,毕竟,这也太有利于他待会儿哄人了。

  “ 你还笑!”

  秦小苗可不知道他为什么乐,甚至以为他在嘲笑自己,非常的生气,而且马上就要气哭了。

  这时,丁驰又悄悄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大票子,朝她递过来,并使了个眼色:自己去买,买完回你爸妈那,别过来烦人了。

  嘿!

  秦小苗领会了那层意思,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立刻就收了回去,小牙一呲,接过那张大票子,眼神回复:收到,保证这一路都不来打扰了。

  秦小苗拿着票子开开心心的去找推小车的列车员了,丁驰无奈的笑笑,回头开始哄老婆,在小桌板底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凑到耳边小声说话:“ 好了,别生气了,帮你教训过她了。”

  夏舒呈绷了会儿,一脸“我才没有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表情,但也就绷了三秒不到,低头笑了。

  火车铃声铛铛,沿路停停靠靠,两个小时后,到达了北京站。

  如果说望州火车站是人来人往,那北京站外就是人挤人,出站之后目击所处,乌泱泱的一片都是攒动的人头。

  夏舒呈特别怕走散,有些紧张,使劲儿抓住丁驰的手,下意识的往丁驰怀里钻,身后的秦彦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几次三番都想提醒他们注意点影响,但都被苗安然制止了。

  苗安然在警队工作,对外面的世界了解最多,她知道首都是个包容性极强的城市,在这里男男,女女,早就已经屡见不鲜了,她没有觉得他们抱在一起会被关注,但觉得他们的长相可能会,所以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口罩递给了他们。

  带上口罩之后,安全感直接上升了好几个等级,丁驰因此,常常会感激于苗安然的细致。

  随着人潮挪动了至少得有二十分钟,才终于从出站口挪到了马路中央,家里派来接他们的车早就在那等着了,秦彦带着大家过去跟司机打过招呼,一行人就上了车。

  车开之后,透过车窗玻璃看这座小城市,丁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了。

  二十年的时间,经济飞速发展,科技不断进步,城市核心力量有了巨大提升,外面面貌也早已经焕然一新。

  一切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

  这让丁驰忽然有一种即便在与时间同行却仍然赶不上岁月脚步的感觉,他不自觉的轻轻叹了口气,夏舒呈听到之后,轻声问他:“ 旧景重现,感慨颇多?”

  “ … ”

  丁驰笑了,感慨颇多确实是真的有,但旧景重现已经是不可能了。

  听说当年他们离开之后,秦家就立刻从东城搬家到了西城,换了住处,为了等他们归来时方便住下,从前的街坊四邻也鲜少联络。

  当年夏记古董行所处的钟楼大街也已经被重新规划,那一片的旧房子全部拆迁,盖起了多栋高楼,换成了更新颖时尚的步行街。

  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熟识的街道,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在新城市的发展中被改变,被替代,永远的留在了过往的记忆里,不复存在了。

  现如今,如果想带夏舒呈看看曾经旧物,寻回些被遗忘的过往,就只能去国家历史博物馆了。

  不过这些所思所想,丁驰没有对夏舒呈说,只是笑过后,轻轻把他揽到身边,逗他道:“非也,是旧景重现,睹物思人。”

  “思人?”

  夏舒呈听后立刻用颇为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思谁?”

  “嗯~~”

  丁驰故意眯着眼睛抻了会儿,见他脸就快要拉下来了,这才笑着凑上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

  “ 思你。”

  作者有话说:

  丁驰:啧,就是这么会,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