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记忆有损的人, 意识突然从某个时间节点跳跃至出完全陌生的现在,就相当于突然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 失去了身边原本熟悉的一切。

  即便真的是个已经成年的大人,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接受这样的事实, 更何况夏舒呈也才只有短短十五年的人生阅历,心智尚不成熟,承受能力有限,眼下突遭巨变, 可想而知他会有多么的无助与迷茫。

  夏舒呈坐在那里,人看起来很难过,但也只是低下头去,红了眼眶,在他原来生活着的古时候里, 十五岁的年纪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大人,尤其作为男子, 讲究刚正立身,铮铮铁骨, 没有痛到深处,就不会允许自己轻易掉眼泪, 所以他在很尽力的忍着, 并没有放任自己哭出来。

  殊不知, 他这样强迫自己坚强, 更惹人心疼。

  丁驰就那么看着他,心里顿时就变的更加内疚和自责, 他明明是夏舒呈最亲近的人, 可在夏舒呈最难过无助的时刻, 他却只顾着自己心情沉闷,忽略了夏舒呈的茫乱与脆弱。

  “ 对不起。”

  丁驰心里难受极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想到的只有立刻道歉,立刻在夏舒呈身边蹲下来,轻轻握住了夏舒呈的手。

  夏舒呈本就是易寒体质,身体里又没了心脏,血液不循环,没有热量,每到冬天的时候,整个身体仿佛永远都暖不热。

  触及夏舒呈手上的冰凉时,丁驰忽然心疼的说话声音都有些发抖:“ 对不起,夏舒呈,这两日是我考虑不周,只顾自己,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 你不必...”

  “ 不是讨好。”

  这次换丁驰打断,他把夏舒呈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抬头看向夏舒呈的眼睛,既惭愧,又难过:

  “夏舒呈,我这个颗心是你的,里面装的也都是你,它其实一直在热烈的跳动着,是我胸怀不够宽广,压抑了它的跳动,没有让你感受到它正在为你而跳动 ,这就是委屈了它,也委屈了你。”

  只见听了这话后,夏舒呈微微怔了下,眼眶顿时就变的更红了几分。

  “ 不过以后不会了。”

  丁驰鼻子也已经泛起了酸意,鼻音浓重,他握住夏舒呈的手紧了紧,也想哭,但也还是尽力忍着:“ 夏舒呈,不要害怕,你曾经的世界并没有消失不见,只是因为时间把它们留在过去,你忘记了而已,再者,并不没有家,夫君在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家。”

  啪嗒。

  夏舒呈终是没忍住,眼泪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那一瞬间,夏舒呈立刻把脸别开,仍是不愿让自己这狼狈的模样给别人看到。

  这个动作再次刺痛了丁驰,他自称是夏舒呈的夫君,可却并没有让夏舒呈从他这里获取甚至仅仅只是对着他哭一哭这样简单的信赖和安全感。

  “不用忍着。”

  丁驰起身站起来,伸手揽过夏舒呈,让他把脸埋进自己怀里,轻抚着后背对夏舒呈说:“想哭的话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吧,你我是夫妻,是最亲近的人,我们在彼此面前都不用逞强,不管怎么样,夫君都会敬你爱你,千秋万世,至死不渝。”

  听了这话,夏舒呈继续强撑了会儿,片刻后,还是没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

  大概是真的很委屈吧,夏舒呈脸埋在丁驰怀里哭的很伤心,抽泣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每一声都像支刺针,扎着丁驰的心,让他更加的内疚和心疼,让他也忍不住眼泪溢满了眼眶。

  让他再一次警钟长鸣,以后,再也不能让夏舒呈伤心了。

  相拥哭泣,各有所思。

  两个人都哭了很久之后才各自渐渐平复下来。

  夏舒呈把脸从丁驰怀里抬起来时,发现他衣服上已经留下了一片湿痕,顿时就显的很不好意思,抬头看着他,尴尬致歉:“很抱歉,我失态了,你可把衣服脱下来,我立刻去清洗。”

  “跟夫君何至于说抱歉。”

  丁驰说着,抬手轻轻捏了下他的脸:“ 傻不傻?”

  夏舒呈微微怔了下。

  话说,这两天丁驰状态不佳,几乎没对夏舒呈做过这么亲昵的举动,而小古板夏舒呈也从没有过被这样调戏的经历,所以冷不丁的有些不适应,怔了下之后,目光就开始有些闪躲了起来。

  明显是害羞了。

  丁驰颇为无奈笑了笑,宽慰他道:“好了,没事,明日我来洗就好。”

  夏舒呈闻言抬眸看看他,似乎要说点什么去,但还没开口,丁驰已经反手拽掉了上衣,弯腰下去,把他从床上给横着给抱了起来。

  “ 这,你。”

  夏小古板在这个年纪大概是没被人这样抱过的,被丁驰抄起来之后顿时就显得有些慌乱,下意识的就想挣扎。

  可转念再想,他们既然是夫妻,那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于是,挣扎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手举在半空维持着犹豫要不要推他的姿势,人显得颇为紧张:“你,你要作什么?”

  大概是因为曾经的夏舒呈因性格原因很少露出这样的反应也很少表现出这样真实的青涩与害羞,所以这冷不丁的,丁驰忽然就觉得着实是很新鲜。

  说起来 ,最初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夏舒呈就已经是不知道多大的年纪了,平日里言行不羁,性情散漫,当初为了接近他,调戏引诱之类的话简直是信手拈来,显得很是游刃有余,反正很少表露出像现在这样的紧张模样。

  这让丁驰一时间很感慨。

  现在丁驰怀里抱着的,是还未经世事,最单纯的夏舒呈,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曾经他还为没能参与夏舒呈年幼于和年少时光遗憾,为没有见过那些稚嫩与青涩时光而可惜。

  如今夏舒呈也算是给了他机会,让他得偿所愿了。

  羞涩的良家少年,白净俊俏,秀色可餐,丁驰有心想趁机逗弄一番,可感觉到了夏舒呈的紧张之后,却又不太舍得,只能边抱着他走向卧室,边言语安慰:“不必紧张,并没有做什么,只时候不早,该睡觉了。”

  夏舒呈听后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把人抱回主卧室轻轻放回床上之后,丁驰去拧了条热毛巾,回来给夏舒呈擦脸擦手。

  对此,夏舒呈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适应,看样子明显就是习惯了被别人伺候的,像个小少爷。

  说起来,丁驰以前一直不知道夏舒呈的曾经,每次问夏舒呈,夏舒呈都会避重就轻随便说些笼统的大概给搪塞过去,并没有认真对他说起过。

  所以眼下也算是个机会,丁驰就试着问他:“ 夏舒呈,你说你已经过惯了少爷日子,突然跟着我粗衣淡饭,会不会觉得落差太大?”

  “ 没有。”

  夏舒呈说:“ 父亲虽然是官家,可俸禄并不多,家中并不十分富裕,相比之下,反倒是这里的生活比我原先的家要好很多,所用器物新奇方便,平常吃食味道也很好。”

  “嗯。”

  丁驰点了点头,又问:“ 我记得,你原先不是南方人吗,怎么会生活在承州?”

  这个问题,夏舒呈回答之前犹豫了下:“ 父亲被调职承州为官,我和母亲是随行搬迁过去的。”

  丁驰明显听得出这并不是回答的全部,但也没有揪着追问,很快换了个别的问题:“家中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

  夏舒呈摇摇头道:“我是家中独子。”

  “嗯。”

  丁驰想了想,又问:“ 所以,家里是只有你自己体质特殊吗,还是父母也一样,你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问题夏舒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下了眼眸,他沉默了。

  而看夏舒呈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低落了,丁驰立刻在他身边坐下来抱了抱他:“没关系,不想说也没关系。”

  “ 不是不想说。”

  夏舒呈失落的沉默了片刻,对他说:“ 家中父母都是正常的,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我曾经生活在郾州,那里的人视我为怪物,无法容纳我的存在,父亲便是因此才申请调职来到北方的。”

  所以背井离乡,果然是因为这个。

  所以夏舒呈后来带着他在郾城生活的那些年,在自己身后已经是空空荡荡再无亲人的家乡,过的有多孤独啊。

  丁驰轻轻叹了口气,为夏舒呈擦完脸和手,又快速的清理了下自己,然后揽着夏舒呈躺进了被窝。

  夏舒呈原本就体寒,体内血液不循环,又在外面冻了那么许久,此刻浑身冰凉,丁驰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脚贴在自己的腿上,从背后把他圈在怀里,尽可能的用自己身体去温暖他身上的每一处。

  “ 我从未害过人。”

  被他窝进他怀里躺好之后,夏舒呈继续说:“ 我的血甚至都还可以救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认定我是怪物,总想杀我。”

  唉。

  还能为什么,丁驰想,所有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最根本上都是因为嫉妒和贪念,没有人不愿意无灾无疾,长生不老,若是能得到,都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争夺,可若是得不到,那就一定会毁掉也不允许别人得到,这便是人性之恶。

  当年他们二人之所以被迫分离,天人相隔,究其根本也不外乎如此。

  丁驰暗戳戳的叹了口气,忽然就又不愿意让夏舒呈找回所有记忆了,毕竟,再往后的或许都是伤痛。

  他把夏舒呈往怀里紧了紧:“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他们。”

  夏舒呈说:“我母亲也说过同样的话。”

  丁驰淡淡笑笑,说:“你母亲应该也很爱你。”

  夏舒呈点头表示认同,之后没再说什么,仿佛陷入了沉思。

  丁驰以为他睡着了,轻轻为他掖了下被角,他却又开了口。

  “ 一直想问你。”

  夏舒呈稍稍回了下头,看了看他,又转回去:“你我二人,是如何相识,又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 嗯。”

  丁驰淡淡笑了下,想了想,然后迅速组织语言对他说:“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突然有一天在街上打了个照面,你见我长得尤其威武俊朗,就非要跟着我,哭哭啼啼,死缠烂打,我别无他法只好同意,从那之后,我们就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

  夏舒呈明显是听的出他说的这些都是敷衍且不可信了,但也没责怪,只是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丁驰也并没有再过多解释,他不想对夏舒呈说实话,就像曾经他没有记忆的时候,夏舒呈也从来不对他说起他们的曾经和过往。

  记忆空白的时候,是最容易保持简单和快乐的,他们都不愿意在彼此遗忘之后强加给对方那些过往,尽最大可能让对方过的轻松快乐。

  “ 好了,时候真不早了,睡吧。”

  丁驰说着,把他转过来,凑上去在额头上轻轻亲了下:“晚安。”

  “…”

  这对青涩少年夏舒呈来说,是第一次被亲吻,虽然只是被亲了额头,但也足够让他羞的脸红,他与丁驰对视一秒,紧接着整个人团了团,藏进了丁驰颈下。

  少许片刻后,感觉被脸颊贴着的颈侧传来了丝丝烫热,丁驰抱着人,欣慰的笑了。

  怀里的人,可是暖过来了。

  ————

  哭哭啼啼闹了半夜,和好后相拥而眠,睡梦不再杂乱,开始变得香甜,两个人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是丁驰先醒来的,早饭错过了,他起床后就直接去做了午饭。

  饭差不多做好时候,秦小苗闻着味似的来了。

  话说,放寒假的这段时间,秦小苗中午懒得跑去秦彦的茶馆那边,就总是在丁驰这里蹭饭。

  虽然丁驰厨艺不怎么样,但小丫头要求也不高,塞饱肚子之后能再玩会游戏她就很满意。

  鉴于之前两次把夏舒呈给吵醒之后造成的恶劣影响,小丫头悠悠哒哒的进屋后,倒是没敢先去打开电视机,但她自己那动静没收住,嚎了一嗓子:“哇!小驰哥哥!你再做什么!”

  丁驰:…

  话说惹夏舒呈伤心难过了那么一通,丁驰心里的自疚无处安放,今天中午醒来之后特别想补偿。

  考虑到夏舒呈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也就喜欢点甜食了,左思右想之后,丁驰就去街上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回来,决定亲手给夏舒呈做一些他平时最喜欢的糕点。

  糕点这个东西,并不像平常饭菜那样,随便炒炒炖炖只要弄熟了就能吃,它讲究用料配比,烘焙火候,而且制作过程非常繁琐,反正丁驰按照从电脑上查来的步骤,吭哧吭哧的操作实验了五六锅都没成功。

  秦小苗来的时候是第七锅,还在烤箱里烤着,她是被垃圾袋里扔掉的失败作品数量之庞大给惊的,直接嗷了一嗓子。

  如是,夏舒呈又被吵醒了。

  可知夏舒呈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丁驰和秦小苗同时绷紧了神经,就怕夏舒呈突然又冒出那句“此为何处,你是何人”。

  但幸运的是并没有,夏舒呈这次没有被刺激的记忆跳段,仍然还是十五岁的少年小古板,他先是颇为嫌弃的看了看一惊一乍的秦小苗,又看了看地上垃圾袋里扔着的失败糕点团子,立刻皱起眉头问丁驰:“ 这些都要扔掉吗?”

  古代物资贫乏,这些面点放在平常人家属于是很珍贵的东西了,夏小古板一看就是那种出身富贵却仍然主张勤俭节约的好少年,必然容不得这种浪费。

  丁驰昨晚刚把人哄好,这会儿可不敢让他觉得在浪费,赶紧解释:“ 没有,怎么会扔掉,这些是要给街对面的刘大爷送去的,给他家喂猪用。”

  解释的特别确有其事,义正严辞。

  但秦小苗听后直接懵了,扭头看着他,表情讶然,目光疑惑:不是,街对面刘大爷家养猪了?不对,街对面有刘大爷这么个人?

  “看什么看!”

  丁驰怕小丫头拆她抬,也立刻也瞪向她:“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的给送去啊。”

  秦小苗:…

  懂了,妻管严,怕挨训,跟他爸一样。

  为了帮某位怕老婆人士保住面子,秦小苗只好配合,不情不愿的拖起沉重的面团袋子,出门去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刘大爷和他家的猪。

  夏舒呈并没发现什么,转身去洗漱。

  夏舒呈洗漱完毕,丁驰的第一炉炉糕点也正好到时间,他忐忑的打开烤箱,浓郁的香甜味道立刻扑鼻而来,小糕点一个个蓬松膨胀,品貌不错,掰开一个尝了尝,松软可口,味道也很好。

  终于有一锅成了。

  丁驰很兴奋,立刻把整个烤盘都端出去送到夏舒呈面前:“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夏舒呈拿起一个咬下去,眉梢立刻扬了扬。

  “ 味道怎么样?”

  丁驰观察微表情,就差不多已经知道答案,还还是迫不及待的想问出来:“ 好不好吃?”

  夏舒呈讲究食不言,咽下口中的食物之后才回答他:“ 味道上佳,很好吃。”

  “我做的!”

  丁驰立刻美滋滋笑了起来:“我亲手做的,和面,配料,烤制,每一个步骤都是我亲手完成的,当然好吃了。”

  “…”

  夏舒呈应该是对他这种不谦卑的自夸行为感到些许无奈,但也没说他什么,甚至被他逗的低下头去笑了笑。

  而这在丁驰看来就是又害羞了。

  说起来,对目前的夏舒呈而言,丁驰算是一个横空出世的“夫君”,夏舒呈虽然接受了这件事,但丁驰知道,自己现在在他心里的离真正的夫君应该是还差的远,也就是说目前他们之间急需快速培养感情。

  于是,丁驰端着美滋滋的笑脸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往前凑了凑,故意显得坏坏的问他:“ 说,夫君厉不厉害?”

  夏舒呈闻言对视的目光立刻闪躲向别处,脸也开始泛红。

  丁驰见状,想了想,又说:“不好意思说也没关系,那就给个奖励?”

  夏舒呈又看他一眼:“ 奖励什么?”

  “就奖励一个…”

  丁驰坏笑着把一侧脸颊送上去,刚要开口说“奖励一个吻”,外面大门吱嘎一声,秦小苗回来了。

  “ 我累死了!”

  秦小苗平时娇生惯养的,这冷不丁的扛着重物跑了趟垃圾站,回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累的都快散架了,进院子就满腹怨气的朝屋里嚷嚷:“ 小驰哥哥!我可是拿我的小命在帮你的,你必须给我奖励!”

  丁驰:…

  毫无疑问,小丫头但凡晚回来两分钟,奖励就是想要什么给什么,但现在卡点卡的这么是时候,那就是要啥都没有。

  小丫头进屋后,丁驰从自己烤的那盘糕点里拿了一块给她,冷着脸对她说:“ 这就是奖励,拿着闭嘴,不许废话,不然就揍你。”

  “…”

  这也算明目张胆忘恩负义了,秦小苗气死了,有心想跟他横上几句,又碍于还想留下玩会游戏,就撅着嘴忍了,接下糕点塞嘴里咬了一大口,翻了个大白眼儿,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随手打开了游戏机。

  只要玩起她钟爱的超级玛丽,秦小苗就饭也顾不上吃,丁驰把饭菜端上餐桌之后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成功把她喊过来。

  夏舒呈看小丫头那个痴迷的样,忍住了教训她的冲动,但没忍住叹息:“玩物丧志。”

  叹完,转头看向丁驰。

  丁驰几乎是立刻就领会了那眼神里的意思:少年万物丧志,青年游手好闲。

  “ 哎澄清一下,我可没丧志啊。”

  丁驰赶紧解释:“ 我有工作的,这不是最近准备过年么,店才关门了。”

  “ 你在经营店铺?”

  夏舒呈略显意外,问他:“ 售卖些什么?”

  售卖什么?

  丁驰想了想,笑着回答他:“ 售卖甜蜜与浪漫。”

  “…”

  夏舒呈以为他不正经,无奈的摇了摇头。

  丁驰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那么看着他笑了会儿,又说:“ 好了,不逗你,是花店,经营售卖各种种时令花束。”

  “ 花?”

  夏舒呈一脸的不能理解:“花也可以售卖吗?”

  “ 当然可以啊。”

  丁驰笑着给他拿了筷子,示意他:“ 快吃饭,吃完就带你去看。”

  吃过饭后,秦小苗坚持留在家里继续玩游戏,丁驰也没管她,带夏舒呈去了街角花店,并在沿路向夏舒呈介绍了城市概貌,当下的人文生活。

  夏舒呈看什么都很新奇,见到丁驰的花店之后,就更惊奇,毕竟时下寒冬腊月,傲雪凌霜,可花店门口的那颗桃树却仍然开着艳丽的桃花。

  何况不止桃花。

  进到店里之后,屋子里花香弥漫,各种颜色,各式品类,有很多都不是当季的花,也正在争相盛开,争奇斗艳,放眼望去,满眼都是绮丽和绚烂。

  夏舒呈自年少便很喜欢花,走进这繁花似锦盛开着的屋子,四处望着,显得十分欣喜而惊叹:“这里的花是不分季节的吗,好生厉害。”

  “ 厉害不是花。”

  丁驰在门口的桃枝上摘了一朵,走到夏舒呈身边,把花交到他手上,笑着对他说:“ 厉害的是你。”

  “噢?”

  夏舒呈不解问道:“ 为何这么说?”

  丁驰笑着说:“因为我会想到开花店,会种出这些花,都是因为你喜欢啊。”

  夏舒呈闻言眼睛眨了几下,再一次因为害羞红了脸。

  花店只要开门,经过的人们就会陆续有人进来买花,丁驰被迫忙了会儿。

  夏舒呈参观完整间花店之后,坐在店里的座位上看着他为客人包花,看着他与人交谈,看他忙碌。

  看着看着,目光从平淡,渐渐变的温润。

  把最后一个客人应付走,丁驰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他就赶紧的关了店门。

  去洗了手回来的功夫,见夏舒呈还在看他,还眉眼隐约含笑,目光藏着欢喜,丁驰就没忍住逗了他一句:“ 夫君这么好看?”

  夏舒呈听后目光立刻挪开,清清嗓子,不好意思的说:“ 我只是觉得你认真做事的样子,与平常不太一样。”

  “ 噢?”

  丁驰笑着问他:“ 那意思就是,我认真做事的时候很好看?”

  “…”

  又开始自夸,夏舒呈抿抿嘴:“ 包几支花而已。”

  “ 而已?”

  丁驰对这个词不是很满意,挑眉问他:“ 怎么说的好像这事儿你也会似的。”

  “这有何难。”

  夏舒呈说着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操作台前,拿起几支花就要包给他看。

  丁驰对看夏舒呈包花不是很感兴趣,见他还较上真儿了,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继续逗他:“ 包个花也要和夫君比,胜负欲怎么那么强?”

  “才不是。”

  夏舒呈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会。”

  “ 噢,什么都会啊,这么厉害。”

  丁驰继续坏笑:“ 不过我猜有件事你肯定不会。”

  夏舒呈闻言立刻颇为不服气似的抬头看着他问:“ 比如?”

  “ 比如…”

  丁驰坏笑着把他拉的更紧了些,伸手过去,目光在他的唇上流连片刻,然后凑近,到近乎贴上,声音放的很低,问他:“ 会亲吻吗?”

  夏舒呈呼吸忽然停滞。

  “ 不会?”

  丁驰贴的更近,在他唇上轻轻蹭了蹭:“ 那夫君来教你,好不好?”

  夏舒呈呼吸恢复了,且明显促了起来。

  丁驰见他没有闪躲,也并不打算拒绝,看上去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抬手扶上他的脸,轻声对他说:“ 张嘴。”

  夏舒呈闻言,很听话的动了动唇,他就立刻低头吻上了去。

  ————

  花店里花不是第一次见识某些场景,已经可以做到泰然处之,仍旧艳丽盛开着。

  反而人不行了。

  被摁着亲吻了许久,过程中因为太过投入所以忍不住发出了一些令人羞耻的声音,夏舒呈那张脸都已经红了快二十分钟了都没恢复,此刻还钻在丁驰怀里不好意思出来。

  丁驰也不催,半躺在他的躺椅上任夏舒呈趴在自己怀里藏羞,非常享受这种身为引导者的愉悦感。

  毕竟,以前的夏舒呈对这种事从不羞于启齿更不会羞于行动,他也一直没怎么有过这样的机会。

  愉悦到了一定份上,他还能说几句风凉话呢,轻抚着夏舒呈的后背:“ 不是都有过什么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吗,怎么亲一下还至于羞成这样了?”

  夏舒呈听后立刻说:“ 只是未婚妻,并非青梅竹马,人我都还没见过。”

  “ 噢?没见过?”

  丁驰挺意外,不过没表现出来,继续懒洋洋的问他:“ 那是怎么定上亲的?”

  “ 是父母之命。”

  夏舒呈说:“ 我父亲与陈家世伯是多年至交,亲事是打娘胎里便定下的,不过后来陈家世伯先调来了北方,两家南北而居,见面机会就少了。”

  “ 原来如此。”

  丁驰想了想,又问:“ 那你父亲调至北方,岂不是相当于投奔亲家?”

  “ 可以算是,到北方的提议是陈家世伯提出的。”

  夏舒呈点头道:“ 不过父亲调到承州也才数月,还未曾与京城的陈家世伯见上面,往来商议都靠书信,原本他们要我这几日去京城履行婚约的。”

  “ … ”

  丁驰也不知怎么的,忽然隐约听出了些阴谋的味道,感觉再往下的事不能再问了,就赶紧转了个方向:“ 你也是胆儿大,姑娘都没见过什么样儿,就敢娶啊 ?”

  “ 长辈定下的婚约,不敢不从,再者,我…”

  夏舒呈有些迟疑,但也还是说了:“ 我虽然未曾见过陈家小姐,但知道她是不错的女子。”

  丁驰问:“没见过怎么知道不错。”

  夏舒呈说:“ 她曾给我写过书信,说并不介意我的身世,也并不会视我为怪物。”

  “…”

  丁驰开始有点心疼傻乎乎的夏舒呈了。

  他无意识的叹了口气,夏舒呈听到之后以为他不高兴了,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他说:“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她确实是…是个不错的人。”

  “ 嗯,我知道了。”

  丁驰见他有些紧张,就笑着捏捏他的脸:“ 傻瓜,急什么,我说过不会再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就一定不会了,信老公好不好?”

  “ 嗯?”

  夏舒呈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显得很是疑惑:“ 老,公?这是何意?”

  丁驰很难得的直接给了回答:“ 老公就是夫君,是现代人比较通常的叫法,与之相应的是老婆,也就是对妻子的称呼。”

  “ 原来如此。”

  夏舒呈默默的比较了下两个词,说:“ 还是原来的叫法听起来更顺耳。”

  “ 噢,那好啊。”

  丁驰说:“ 那以后你就还是叫我夫君,我称呼你为老婆,如何?”

  “ … ”

  夏舒呈抿抿嘴,问他:“ 为何不是你叫我夫君?”

  “ 哈哈!”

  丁驰没忍住笑了会儿,然后揽着他翻了个身,把他压在下面,坏坏的看着他眼睛:“你说呢?”

  “…”

  夏舒呈聪明如斯,琢磨了下,似乎就懂了,刚刚恢复了些正色的脸立刻又开始红。

  丁驰就趁着这股劲儿继续逗他:“ 来,叫声夫君听听。”

  “…”

  夏舒呈别开脸,羞于启齿。

  “老婆乖。”

  丁驰循着他目光闪躲的方向追着与他对视:“ 叫一声吧,夫君很想听的。”

  夏舒呈嘴巴动了动,似乎在做艰难的挣扎。

  “ 老婆最好了。”

  丁驰也豁出去了,学着秦小丫头的撒娇的劲儿,搂着夏舒呈轻轻摇晃腻歪:“就叫一声吧,就一声,好不好?”

  夏舒呈又挣扎片刻,不堪纠缠,很小声很小声的喊了他:“ 夫,夫君。”

  丁驰被叫的心肝儿微颤,立刻就又想亲他了。

  行动先与思考,念头在脑海里冒出的瞬间,他就低头亲了下去。

  这个吻情浓而绵长的,让人满足。

  平复下来,二人就离开花店回了家。

  刚到进门,秦彦来了。

  秦彦跟他闺女一个风格,人未到,声先来,在院子里就喊:“干嘛去了,等你俩一晚上。”

  夏舒呈不习惯大声跟人讲话,等他进屋才回答:“ 去花店了。”

  “ 哟?”

  秦彦挺意外夏舒呈居然主动搭理他,进屋一看俩人情绪状态都不错,就坐下来直奔主题:“ 跟你俩商量个事儿,今年的春节,一起回京过吧?”

  “…”

  两人一时间都没应声。

  夏舒呈是因为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而丁驰则在犹豫。

  话说,离开京城至今,稍稍不到二十年的光景,当初的那批人也还并没有更新换代,遇见熟人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先别说丁驰当年是作为一个“死人” 的身份离开的,就是他俩过二十年容貌不老反而还更年轻这件事,就让人很难接受,万一遇上熟人,很容易像以前一样招致麻烦。

  “ 秦彦。”

  丁驰思虑良久,还是觉得不妥:“不然今年你带着安然姐和孩子回去吧,我和夏舒呈在这里过。”

  “ 那怎么成。”

  秦彦立刻否定:“ 你俩过年有什么劲啊,再说了,我爹他们也不止是盼着我回去,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等你们。”

  说起来,秦彦已经在这里守了他们二十年,期间回京探亲的次数屈指可数,此前过年都是那边的人过来,可最近几年秦彦的爷爷老了,不方便折腾了,后来每每逢年过节都只能靠电话和视频联络。

  有些话秦彦觉得说了对他们二人来说是压力,可不说的话又觉得是遗憾,纠结片刻,还是说了:“ 当初太爷爷走的时候,就没闭上眼睛,最后那会儿饭都吃不进去了也还是强撑着不肯走,就是想撑到你们醒来,能再见见你们,现在轮到爷爷了,既然你们现在回来了,我真的不希望他也留下同样的遗憾。”

  唉。

  丁驰开始有些动摇,他怅然的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夏舒呈,纠结说:“ 你容我再想一想吧。”

  “ 行。”

  秦彦点头:“ 反正还有好些天呢,也不着急,你俩合计一下,觉得实在不行就算了,说到底也还是安全第一。”

  丁驰摆摆手,目送秦彦离开后,又看向夏舒呈。

  夏舒呈刚才就疑惑想问了:“陪秦彦回家乡而已,为何这般难做决定?”

  “ 我们以前在那边生活过。”

  丁驰笑了笑,说:“ 这才过了十几年,现在回去被人认出来的话,很容易被当成怪物,可不回去的话,又有些对不起秦彦祖上几代保护过我们人。”

  听了他的话,夏舒呈蹙眉想了想,对他说:“那依我看,还是回去。”

  丁驰问:“ 为什么?”

  “ 若是我们被认出被迫害话,无非是受点苦,就算被杀死,总有一天也还会活过来,可他们不一样,他们的遗憾若是留下,就永远弥补不回来了。”

  夏舒呈停了停,又继续:“他们守护我们,我们更应该保护他们,不是万不得已,就不可以让他们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听这话,丁驰凝眸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朝他伸了伸手:“ 过来抱一下好不好?”

  夏舒呈似乎没想到他会冷不丁的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疑惑,但没有拒绝,起身到他那边坐下,被他拥进怀里之后才问:“ 怎么了?”

  “ 没什么。”

  丁驰把人抱在怀里,下巴垫在他的肩上,轻轻吐了口气,说:“ 就是觉得我的老婆,真好。”

  夏舒呈淡淡笑了下,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摸了摸,安慰般的问了句:“ 京城如何?”

  “ 就那样吧。”

  丁驰说:“ 无非是城市大了些,马路宽了些,高楼多了些,人密集了些,其余地方与我们生活的这座小城市没什么太大区别。”

  夏舒呈又问:“ 我们曾经在那里生活了很久吗?”

  丁驰想了想,说:“大概有四五年的时间吧。”

  “ 四五年的时间。”

  夏舒呈默默的重复了下这句话,又说:“ 那我想去看看。”

  “ 嗯?”

  丁驰把头从他肩抬起来,问他:“ 为什么想去看看?”

  夏舒呈说:“ 也许去重新看看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我就能记起自己曾经忘掉的一些记忆。”

  “嗯,但其实不用非得记起来。”

  丁驰笑着捏捏他的脸:“ 有些记忆并不美好,忘掉就忘掉了。”

  “ 不。”

  夏舒呈说:“ 我不想忘记,好的坏的,都不想。”

  “ 嗯?”

  丁驰莫名其妙愣了下。

  “ 我不想忘记。”

  夏舒呈看看他,垂了垂眼眸,说:“那些记忆里有你,我想全部都记得。”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京城看旧物,夏舒呈记忆进度条加载:88%

  然后,谢谢你们还在~^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