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炒肝,你尝尝。”

  “然然,我回来啦!你今天写歌了吗?我想听。”

  “你看这盆杜鹃开的好旺盛,我就喜欢这种红,最衬你。”

  “……”

  接下来几天,无论燕斐然是什么态度,盛锦都视而不见,一心营造着两人情浓的假象。

  能骗得自己一天,就是一天。

  为了不让消息泄露出去,他让自己最信任的管家来照顾燕斐然的起居,所聘请的保镖是和娱乐圈没有瓜葛的陌生面孔。

  但燕斐然去度假的说辞,能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崔小茹,她再一次来到总裁办公室。

  秘书看见她,为难地摊摊手道:“崔姐,不是我拦着不让见,实在是这些天盛总没有时间。”

  崔小茹在鼻腔里「哼」了一声,敲了敲桌子道:“今天我要是见不到他,我就不走。”

  每过一天,她就多担心一分。

  录完《御膳房》之后,她接到盛锦的电话,给了燕斐然一个临时通告。

  在娱乐圈,临时通告是十分普遍的现象。不管是节目录制、拍戏,还是广告、杂志的拍摄,动辄都涉及到上百人的项目,谁也不能保证每个环节都不出问题。

  临时换人、救场,也就屡见不鲜。

  也因此,当时她并未起疑,按照盛锦的安排,把燕斐然送到了指定的别墅休息。

  但第二天一早,她却接到盛锦助理的电话通知,不但临时取消了广告的拍摄,还告诉她燕斐然已外出度假,归期不定。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而盛锦的态度,越发让她认为燕斐然度假并非偶然。她要寻找的答案,只有盛锦能给。今天她什么也不干,就较上劲了!

  秘书无奈,道:“崔姐您坐,喝杯水。”

  盛总的吩咐是让她拦住崔小茹,但崔小茹的脾气全公司都知道,两头她都不敢得罪。

  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盛锦埋头处理着公务。签完最后一个字,他看了一眼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合上笔盖。

  秘书端了一杯咖啡进来,道:“盛总,她还没走。”

  盛锦以手撑头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

  整整一天,崔小茹都守在外面。躲燕斐然的经纪人,这真是一件极其荒谬的事。

  “让她进来。”

  “好。”

  崔小茹一秒也没耽误,踩着恨天高,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对燕斐然的关心,超过了她对盛锦的尊敬,质问道:“盛总,斐然他在哪里?”

  “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崔小茹毫不客气地反问:“是吗?既然很好,那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接下来的行程我要和他商量。”

  “没必要。他的日程,我已经重新安排过。”

  “盛总,”崔小茹两手抱胸,道:“我记得,我才是他的经纪人。您这样,不合适吧?”

  盛锦抬眼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在你之前,我是他经纪人。”

  “哈哈,”崔小茹假笑两声,呛声道:“您如果做得好,就不会有我的存在了。”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盛锦的心。

  崔小茹并不知道五年前具体发生的事,却歪打正着戳中了盛锦最痛的伤疤。

  盛锦默然不语,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显示的来电铃声,脸色大变。

  这是管家的号码。

  如果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管家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他打电话。

  他飞快地拿起手机接通,只听了几句,阴云便不断在他眼底累积,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等我回来再说。”

  撂下这句话,他便挂了电话,抓起桌面上的车钥匙便往外走。

  崔小茹大急,忙踩着高跟鞋追了上去,“盛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盛锦脚步一顿,目光如刀一般森冷,看得崔小茹遍体生寒。

  当一贯温和的人忽然变脸,比一贯严厉的人更令人恐惧。崔小茹被他的目光定在原地,当再反应过来时,盛锦的背影已消失在电梯里。

  一路上,白色的迈巴赫风驰电掣,发动机强劲地低鸣着、咆哮着,一如盛锦此刻心头的怒火。

  越压抑,越崩坏。

  “滋——”地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盛锦猛然拉上手刹,大步走下车,“嘭!”地一声甩上车门。

  门口的保镖见他回来,忙上前道歉:“盛总,是我们工作疏忽……”

  盛锦面色阴沉,径直往里走。电梯太慢,甩开大步沿着楼梯冲上去。管家守在主卧门口,见他来了,忙上前拦着,“少爷,燕少好好的在里面,您消消气。”

  面对这位照顾着自己长大的老人,盛锦终于停下脚步。

  “让开。”

  这是他最后的耐心。

  管家犹豫了几秒,让开房门,劝道:“少爷,有什么事你们好好说,千万别激动……”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盛锦就像一阵龙卷风刮了进去。

  燕斐然听见门口的动静,头也不回。

  正值将黑未黑之际,夕阳在天边褪去最后一丝余晖,微蓝的夜幕如纱一般笼罩万物。

  屋里没有开灯,光线暗沉。

  燕斐然站在镶嵌在墙面上的铜纹穿衣镜前,借着窗户投进来的微弱光亮,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和右手上新增的一道长长刮痕,从手腕处一直延伸到手臂内侧。

  你真狼狈啊。

  他看着镜子笑了起来。

  这几天,他假装认命,每天按时作息,就连跑步也没落下。正是为了放松盛锦的警惕,博得一个逃脱的最佳时机。

  这座别墅太大,除了主要出口,其他地方都有保镖按时巡逻。观察下来,在傍晚时两班巡逻人员换班的时候,在别墅东南侧的夹角处有五分钟的视角盲区。

  只要他能在这五分钟之内抵达夹角,就能借着庭院里花木的掩护溜到别墅外面。

  时间并不算好,因为只要再过十分钟,管家就会来请他下楼用晚餐。只是通常这个时候盛锦已经回来了,错过今天,他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他做好了在卧室里的假象,偷偷溜到他第一天留宿的客房里,用提前准备打好结的床单从二楼的窗户处往下爬去。

  没想到,是他高估了自己的体能,以为自己还像当年一样年轻。

  爬到一半时,他就感觉手臂乏力。岁月带来的改变,并非靠勤奋锻炼就可以弥补,也不是靠意志就能够转移。

  五米多的楼层高度,除了手中的绳子,没有任何着力点。

  他的腰受过严重的伤,核心肌群使不上劲,全靠双手和手臂力量进行支撑。这件事,并非像他主演的电影角色做起来那样轻松。

  爬到最后,因为乏力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最终双手脱力,令他摔到地面上。

  幸好此时离地面已不远,沿着别墅周围栽种着一道低矮灌木,托住了他的身体,让他不至于摔伤。

  只不过,这么大的响动,保镖闻讯赶来。

  而他自己,还被灌木丛的一道尖利的树枝,在手臂拉出一道长长的伤痕。

  不深,却因为血肉翻滚而触目惊心。

  镜中的人,容颜绝美面色苍白,听见冲进来的急促脚步声也没回头,直到看见镜中出现另一个人的脸。

  燕斐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盛锦。

  容颜清俊,眼眸狠戾。

  这是披着盛锦这张皮的、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想逃?!”

  燕斐然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盛锦猛然按到墙上,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这辈子,你都休想逃!”

  他意图逃跑的事实,狠狠刺痛着盛锦的心,让他失去理智。

  燕斐然毫不示弱,盯着他缓缓道:“你关着我,想不让我逃,怎么可能?”

  这句话进一步刺激着盛锦濒临崩溃的神经,一想到他离开的可能性,便不管不顾地将他拥入怀中,两手掐着燕斐然的腰,低头便吻了上去。

  腰侧是燕斐然最敏感的地方,被火热的大掌一烫,酥麻的电流窜向四肢百骸,整个人差点站不住。

  两具久旷的身体,干柴烈火、意乱情迷。

  燕斐然痛恨自己的反应,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睛里重新恢复清明,用力咬了下去。

  “嘶……”盛锦往后退了两步,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渗出。舌尖很痛,他却笑得惬意:“然然,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

  燕斐然靠在墙上,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闻言挑眉一笑,道:“你想多了。论吻技,方旭比你温柔。”

  “你说什么?!”盛锦浑身一震,瞥见燕斐然手臂处的长长伤痕,怒火将他双目染得血红,“这就是你宁愿受伤,也要逃的原因?”

  随即他又否定,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燕斐然捂着心口笑得畅快,“难道,这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个男人不成?”

  “啊!”

  盛锦大叫一声,宣泄着心头苦痛。右手“嘭!”地一拳,重重地击打在燕斐然身侧的镜面上。

  玻璃镜应声而裂,锋利的碎渣刺破了盛锦的拳头,鲜血顿时从他的指骨处涌出。

  燕斐然一个激灵,慢慢将脸转过去,看着盛锦那可怖的伤口,心里一阵阵揪痛,快要喘不上气。

  盛锦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这痛苦,双眼赤红地看着燕斐然,用染血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滑过下颌曲线来到滚动的喉结处,语调温柔至极。

  “燕斐然,要不要,我把命给你?”舍了这条命,就不会痛苦了吧?

  滑腻的鲜血染红燕斐然的面庞和脖颈,又湿又冷。燕斐然愣愣地看着他,整个人好像被浸入绝望深海,冰凉刺骨的海水一层层蔓延上来,攫住他的心。

  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

  而他们两人的爱情,最终成为了互相伤害的彼此折磨。

  心越痛,越真实。

  麻木的感觉从指尖往上蔓延,仿佛整个人要冻成冰块,坠入深渊。

  “好啊,我把命给你。”

  这是在意识涣散之前,燕斐然在心里浮现出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