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照进第一缕晨光, 张凯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心想自己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路骐醒来感觉舌尖有点疼，刷牙时碰触到更加明显, 糊着满嘴泡泡不开心地抱怨：“%#咕@&￥……”
“听不清你说什么。”周锌玉回。
路骐刷好牙重新讲：“我舌头疼死了, 好像辣起了泡泡，再也不去吃那个香锅了。”
“我后劲没这么大, 都忘记啥味了。你伸出来我看看。”周锌玉掰着路骐的嘴巴看舌头, “是有点红，今天吃清淡点, 我们去喝粥吧。”
“行。”路骐欣然同意。
缩在被窝里的张凯童：……
妈蛋, 不是梦！
为啥要熬夜玩手机？为啥要起来上厕所？为啥朝人家床铺上看？
为啥要邀请他们回宿舍住？
小两口好不容易见一面, 去酒店不至于馋得玩舌头, 花样更多……
张凯童没跟女朋友分享这个劲爆八卦, 憋在心里开出了一朵朵膨胀的蘑菇，连续好几天面对路骐都有点不自然。
三个月集训时间过得很快, 期间爸爸妈妈也来看过路骐几次，开车带着肉丝一起，牵着进学校时，好多女生凑上来合影。
来时穿两件薄衣裳, 离开时裹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院里荷塘的花已经凋谢, 枯黄的根茎直直立着, 有一种萧瑟又坚毅的美。
一行人在门口签名墙写下了自己名字和日期, 最后看了眼挂着秋霜的小院, 拖着行李箱启程回学校。
去机场的大巴上, 大家一块聊天, 已经有好几位同学心仪这个学校决定报考, 包括张凯童，毕竟他已经跟女朋友有了约定～
路骐问周锌玉：“你想考这个学校吗？”
“应该不，我不考专业美院，想一起读别的专业，修至少两个学位，廖老师建议我考B市学校。但是我想离我妈妈近一点。”
周锌玉是单亲家庭孩子，具体情况路骐不清楚，但从小到大只见过他妈妈，是个很漂亮工作干练的阿姨。
“我考S大的美术系，因为江钦程要考S大。如果你不来B市，我们就只能放假回家再一起玩啦。”路骐有些遗憾地说。
周锌玉抓着他的手握住，“还有好几个月呢，我再想一想，跟我妈妈商量一下。”
“好。”路骐点头。
飞机十一点落地，老师带队回学校，同学们把行李放在门卫处后去吃午餐，江钦程站在校门边等，他们下车后迎上去牵。
“江钦程，罗子园，你们还没去吃饭啊？”路骐激动地抱了下他们问。
“等你们一起啊，够意思吧？”
两人帮忙把行李拿下来放好，一起往食堂走。
罗子园一边搂一个，对周锌玉表达了思念之情又对路骐说：“我的乖乖同桌，你可回来了，终于不用一个人孤独寂寞冷了！”
江钦程把他的手扒下来，挤到两人中间，路骐俯身回道：“你冷是因为穿得少才不是因为我！”
气温接近零度，罗子园只穿了一个毛衣一个黑色皮克，外面套校服，跟路骐以前爱美不愿意穿厚衣服时一个样儿。
“你不懂，哥的肌肉可以抵御寒冷！”罗子园甩甩头发得意地说。
逗得大家笑了一路。
猛地回学校按部就班上课有点不适应，路骐迷瞪了两天才跟上老师进度，周五放学时他自觉地和江钦程一起走。
江钦程停下，告诉他：“骐骐，你回你自己家吧，不用跟我回家。”
“啊？”路骐没反应过来，有点懵。
“去了外地那么久，周末回家多陪陪你爸爸妈妈。”江钦程想了个理由说。
“他们不需要我陪啊，爸爸每天都加班，妈妈也很忙呢。”路骐很自然地摇头：“而且下周就考试，我要再多练习一下画画，带去的颜料在学校用完了。”
他已经很久没新买过颜料了，骐骐画室里堆了许多没拆封的，每次都一大车往家里拉。
用的速度赶不上哥哥给他买的速度。
江钦程想了想说：“我明天给你送一点去。”
爸爸还没接受他和骐骐的事儿，态度不明朗，江钦程不敢这个节骨眼儿带人回家，怕让他受委屈。
路骐皱了点眉头，歪脑袋看他，溢满疑惑的大眼睛眨了眨，“你分得清颜色吗？”
“你写下来给我或者打视频自己挑。”江钦程提议。
“行吧。”路骐点点头答应了。
晚上，江钦程在画室里给小卷毛打视频，按照他说的把要用的颜料挑出来放到一边。
“这两种我看着差不多，怎么一个叫绿一个叫蓝？”
“这两种就是很像，要专业学习的人才能分辨。不过在纸上干透了差别还挺大的，明天给你看。”
“行。”江钦程点头。
路骐从视频晃动中看到了光秃秃的墙面，眼睛瞪大问：“江钦程，墙上的画呢？你家里遭贼啦？”
他心里闪过一个猜测：画被偷了，哥哥要保密，所以不让去他家。
江钦程一愣，蹲久了站起来时头有点晕，他抬手按太阳穴，嘴角上翘。
随即憋不住笑出了声：“骐骐，楼下大厅里全是古董，贼偷你的画干嘛？”
路骐：……
他那些拙劣的练手画虽然和古董的价值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万一贼眼瞎呢。
“你少看不起我，等我成有名的画师了，可会升值无数倍呢，这个贼很有远见卓识。”路骐一本正经地辩驳完，追问：“到底哪里去啦？你取下来了吗？”
“对啊，前段时间下雨墙面有点泛潮，取下来保存，回头再挂。”江钦程回。
其实是因为担心爸爸趁他不在家破坏画室，所以把画取下来锁在自己房间里。
“有画框不会受潮啊。”路骐奇怪地嘟囔了一句，“那你放哪里啦？”
“我房间。”江钦程举着手机走回房间照给他看，一摞摞摆得整整齐齐，挪空了四五层书架才摆下。
路骐惊讶地张大嘴巴：“那你的书去哪里了？”
“放到书房了。”
“你也不嫌麻烦，那么多！”
“不麻烦，延叔叔帮我一起搬的。”
江钦程想起来搬完那天两只手臂酸痛了一晚上，跟被小卷毛枕着的感觉差不多。
他睡得迷迷糊糊摸小卷毛脑袋，结果摸到了一手空气，睁眼时怅然若失了好久。
“你就是太闲了。”路骐评价。
“嗯。”江钦程没有辩驳，随口道：“找点事情做就不那么想你。”
“骗人！”路骐哼了一声，“想我还不让我去你家。”
“两码事。”江钦程笑了一下。
“一回事！”路骐趴在床上点开了游戏，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回：“你不想我我也不想你了。”
江钦程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你是不是在玩游戏啊？”
“嗯呢，好几个月没玩了。”
路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他爱上了一款跑酷游戏，原理和超级玛丽差不多，但需要的专注度和技巧操作性更高。
江钦程知道他玩这个不能一心二用，道：“那你玩，不讲电话了，明天见。”
“不要玩超过十二点哦。”他又快速嘱咐一句。
“好呢明天见，我睡觉之前跟你讲。”路骐点头。
隔着门，刚回家的路风经过儿子门边时，无意间听了一耳朵墙角，不是很清晰，但大概字眼听清楚了，比如“想你”“想我”“想了好几个月”“明天见”等。
啧啧。
傻儿子还真开窍了。
路风半不是滋味半乐呵呵地跟老婆分享了这件事情，儿子早恋这事算是坐实了，向琪贞也挺高兴。
夫妻俩八卦地猜了一晚上儿子喜欢的对象是啥样的。
“应该跟你像，长得很漂亮，一头黑黑的长头发，大眼睛翘睫毛樱桃小嘴，肤白貌美。”路风边夸夸老婆边猜测。
向琪贞笑开了花，“我也觉得，咱儿子从小就花痴，而且性格应该挺可爱的，骐骐hold不住冷淡型女生，喜欢能跟他一起玩的。”
“可爱活泼点好，性格讨喜。”
……
连续三个月没享受过周末早晨时光，路骐原本想睡个舒舒服服的大懒觉，但生物钟被集训调整得很规律，一到点就睁开了眼睛。
捞过手机一看，熟悉的6开头时间。
耳边没张凯童和周锌玉的催促还有点不习惯。他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餐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果然很反常。
路风试探着问他：“骐骐，你今天是不是要出门啊？要不要爸爸稍你一程？”
“啊？我不出门啊。”路骐眼睛盯在手机上，看到一则别人分享的笑话，咬着嘴巴直乐。
“你下午再出去吗？”路风又问。
路骐抬头奇怪地看了爸爸一眼，“我不出去啊。爸爸你还不快点吃？都要七点半了。”
“噢好。”路风和老婆对视一眼，向琪贞摇摇头小声耳语：“嘴巴严得很，可能不好意思，咱们别问他了，回头我跟程程打听一下。”
“行。”路风同意，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这种事肯定跟好朋友分享，不会轻易告诉家长。
说曹操曹操就到。
路风开车刚离开没多久，江钦程就送颜料来了，两人一桶桶往楼上杂物间搬。
“肉丝，别挡路，倒你身上洗不掉要把毛毛剪掉哦。”
路骐有点不开心地抱怨：“这个房间光线一点都不好，要开灯，我还是喜欢自然光线。”
“要不然在楼下院里画？晚上我帮你搬进客厅。”江钦程有点愧疚，担心影响他练习，赶紧提议。
“可以倒是可以，但今天不会下雨吧？”路骐有点犹豫。
江钦程立马摸手机出来查了下天气预报，播报道：“多云转晴，没雨，下午可能出太阳。”
“好耶！那在院里画吧。”路骐开心地说。
于是两人又把东西往楼下搬，在肉丝的小房子旁摆出一块美术天地，江钦程则搬了张桌子在旁边看书学习。
路骐画着画着，想起来一件事。
把昨天江钦程说的那两种颜色涂在一张空纸上，指给他看：“喏，边界交融的地方，一个偏蓝一个偏绿，挺明显的。”
江钦程凑近仔细看了看说：“我还是觉得差不多。”
“你不会是色盲吧？”路骐疑惑地看了哥哥一眼，“那等会干了你再看。”
说完，他转转眼珠继续道：“其实这种颜料和皮肤热气发生化学反应会更加明显……”
两人都穿得挺厚，路骐上下扫了眼，没搜寻到哥哥身上露出来的平整皮肤，于是说：“你脸脸给我一下。”
江钦程抿嘴角，放下笔俯身过去。
路骐蘸两种颜色在他脸颊上画斜线，像电视剧里军人脸上的伪装油彩。
“好了，过五分钟，再看不出来就是你眼睛真的问题。”路骐点点头很满意，用指腹把颜料边缘抹平整。
“你别老是用手碰。”
江钦程扯了几张湿巾把他手上多余的颜料擦去，感觉有点凉，紧握在手里暖了暖，“是不是冷？”
“不冷呀，本来就这样的。”路骐转回去继续画。
五分钟后，江钦程拿手机拍了几张脸部照片瞅，还是觉得差不多。
他疑惑地皱起眉头，起身到屋里，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拿小镜子照。
向琪贞刚好下楼，看见他说：“程程，骐骐怎么又给你涂花脸啦？那么难洗，你别惯着他。”
“没事的阿姨，晚上洗澡用沐浴露搓。”江钦程回。
向琪贞想了想，走近些撑着沙发背，放低声音：“程程，你跟骐骐下午有别的安排吗？”
儿子今天要出门约会，上午把程程哥哥喊来，很难让人不怀疑是在给他打掩护。
江钦程没听明白，仰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向琪贞看了眼院外儿子笔挺的认真背影，抬手捂着嘴边问：“程程，你老实告诉阿姨，骐骐是不是谈恋爱了？”
？
江钦程脑子嗡地一声。
瞬间当机。
手里的小镜子一抖掉在地上，他顾不得捡，连忙站起来立得笔直，紧张地澄清：“没有！我们没有谈！”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妈妈把那件事说了出去。
面对骐骐的妈妈，江钦程没有跟自己妈妈坦白时的底气，胸口嘭嘭直打鼓，心头爬上惊讶、害怕、心虚等多种情绪，压得他呼吸不畅。
向琪贞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连忙安慰：“别紧张别紧张，阿姨没问你，也没有要责怪骐骐的意思，你们这个年龄对女孩产生点特殊情愫很正常，阿姨是过来人，不会反对，看把你吓的。”
向琪贞觉得好笑，问句话炸出了两个，看来不止骐骐恋爱，程程估计也有情况。
她在心里盘算要不要跟程沁通个气。
女孩？
江钦程愣住，心跳放缓了一些，但冷汗浸得头皮发凉。
他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尴尬地转开视线，磕巴解释，“向，向阿姨，骐骐没有谈恋爱。他很用功学习，不会早恋的。”
他这话配合先前被吓到的表现，以及此刻心虚的表情，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向琪贞憋住笑意，不为难小孩，点头道：“好好，阿姨知道了，你们俩继续学习吧，屋外冷就搬进屋里来哦，别一直吹风。”
江钦程机械点头，“好，现在不冷。”
接下来江钦程没怎么看进去书，懊恼先前急躁的行为。同时总感觉后颈凉飕飕，仿佛背后三楼有一道视线在观察似的。
眼睛不敢□□裸地盯小卷毛，写作业的动作幅度不敢太大，默默往书桌边上挪了点，给小卷毛递水喝时隔了二三十厘米，活像个烧短路了的报废机器人。
“拿过来一点，我喝不到。”路骐举着脏乎乎的一双手，偏头往杯沿凑。
江钦程递过去了一些，喂两口水的功夫，余光往侧上方瞟了许多次。
忐忑地度过了一下午。
傍晚，帮小卷毛把东西搬进屋里后，他收拾自己的东西。
路骐问：“你要回去啊？”
以前哥哥来他家里都会过夜的啊，或者待满周末一块去上学。
江钦程点头：“嗯，明天有课。”
路骐奇怪皱眉：“你不是说周末的课都取消了？”
“又报了新的。”江钦程回答。
噢～
江钦程连晚饭都没吃就离开了，路骐倚着门框目送车子远去，嘴巴不开心地撅得老高。
在外地时每个周末都飞过去陪。
现在回来了却好像故意躲着一样。
落差有点大。
他的笨脑瓜想不明白，只觉得有点委屈。
委屈得一句话也不想跟哥哥说了。当天和第二天没发信息也没打电话。
江钦程也没找他。
路骐生气地在纸上画王八。
路风和向琪贞夫妻俩捡满满一桶垃圾篓里的废纸展开看，小声嘀咕：
“咋回事，吵架了？”
“昨天没出去，会不会放人家小姑娘鸽子被甩了？”
“小姑娘”躺床上忧愁了两天。
自家父母还没搞定，小卷毛爸妈那边又漏了一点端倪。
难搞。
作者有话要说：
程程叹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