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开花了！开花了！”
孟衔章正在书房里和佟海谈事，外头吵吵嚷嚷，是花房管事喜悦的声音，还有越来越近的杂乱脚步。
“工厂那边……”
书房门被笃笃敲响，孟衔章说了声进，抬手制止了佟海的答话，合上文件看向门口。
花房管事喜气洋洋地进来，“开花了，您和小先生大喜那日，杜少帅送来的盆景开花了！”
管事回头招了招手，两个佣人抬着一个四方紫砂花盆进了书房。
“放到暖炉边上，杜少帅说这花娇贵，花期都不到半个月，别冻坏了。”
成亲那天，杜德毓送来的贺礼里面有五盆梅花，花枝虬结苍劲，树冠散曲自然，送来的时候刚结了花骨朵，离得近了才能看到一点玉白，光是枝干就极具观赏性。因为花枝宛若游龙，故而名曰龙游梅。
花送来的时候还有人问是不是人工蟠结的，杜德毓说此花天生便如此，生在徽州，是极其珍贵少见的品种。
如今花苞长成了乳白的重瓣花，散发着阵阵甜香，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孟衔章都到面前稀奇地瞧。
孟衔章拨了拨娇嫩的花瓣，问：“五盆都开花了？”
“都开了，老爷和大少奶奶那边各送了一盆，因着是杜少帅送您的新婚贺礼，剩下几盆都抬来西屋了。”管事答道。
“嗯，辛苦了，花养得不错，去领赏钱吧。”孟衔章挥挥手示意管事退下。
“哎，谢谢三爷！”管事比来的时候还喜气洋洋，手揣在袖笼里出去了。
书房门掩上，佟海也忘了答话的事，看着龙游梅啧啧称奇：“果真和其他的梅花不一样，我还从没见过枝干长成这样的花。”
“嗯。”孟衔章心情大好地应了句，“我也没见过，杜德毓一回就送来五盆，算是大手笔了。”
他又背着手看了一会，回到书桌后重新坐好，“继续，工厂那边怎么样了？”
佟海也回过神来，“工厂那边都处理干净了，年前底下人送来的账本有猫腻，小先生叮嘱我们别声张，做了个局把那些个不老实的一网打尽了。您看后续人手怎么安排。”
“这是有人看大嫂和气，心野了。就交给梅儿处理吧，都听他的。”孟衔章摸了摸下巴，笑道：“没想到我太太在这件事上还颇有天赋。”
佟海应和道：“是，小先生学得快，上手也快。”
孟衔章满意地点点头，笑够了，又问：“对了，梅儿怎么还没回来？眼看着天要黑了。”
“小先生就是照常去铺子里看看，宋虎带着两个警卫员跟着呢，估摸一会儿就回来了，您甭担心。”
“你这话说的，你太太出门你不担心啊。”孟衔章揉了揉太阳穴，“行了，等梅儿回来再摆饭。”
“哎。”佟海应声退下。
孟衔章闭目养神了一会，一睁眼就看到那盆龙游梅，枝干颇有风骨，花朵也玉雪可爱，索性便仰靠在椅背上，长腿往桌边一搭，顺手摸了本子和钢笔勾画起来。
别人画梅花，不是水墨画就是工笔画，他就拿着一支钢笔，弯弯曲曲的几根线条，有粗有细就是枝干，花也画得不甚细致，只有前面的多勾了几笔，乍一看过去还挺像回事的。
他又抬眼去看龙游梅的形态，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相框，那日他胡搅蛮缠，到底让顾梅清松口穿旗袍和他拍了张照片，回来后他再三保证不会有人看到，然后就堂而皇之地摆在家里的书桌上。
不过他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能进来的不会碰他的书桌，更不会乱看。
孟衔章嘴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他太太就连生气都是好看的。
就这么胡七胡八地想，孟衔章落在纸上的线条就变了味儿。稍添两笔，虬曲的花枝线条就变成了旗袍下的一截细腰，花朵在其上点缀。
再画上几笔，又出现了一双藕臂。
孟衔章创作欲突然高涨，握笔的姿势都郑重了几分，画完之后满意地曲起手指弹了两下本子。
“少帅，小先生回来了。”
外面的传话声让他回神，刚把腿从桌上放下来，顾梅清就进来了。
“先生，我回来了。”
顾梅清身上还带着寒气，脸颊被风吹红了，下巴埋在雪白的貂皮围脖里，看到暖炉旁的龙游梅眼睛一亮。
“这花开啦？好特别啊。”
“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成亲了你就不着家了呢。”孟衔章语气带着股醋味，把手上的本子倒扣放下。
“说什么胡话，我有正事。”顾梅清瞧见他的动作，花也不看了，凑过来往本子上瞄，“你藏什么呢？”
“没什么，刚才无聊，画的梅花。”孟衔章随口道，却没有给他看的意思。
顾梅清坚持不懈，“我瞧瞧。”
“画得不好，以后好好画一幅送你。”孟衔章敷衍他，转移话题：“你办什么正事去了？”
顾梅清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咱家玉石铺子来了位老师傅，前阵子雕了块观音玉牌，雕得像真的似的，不少人慕名而来，这两日咱家生意都好了。”
孟衔章抬手在他眼下的乌青上摸了下，“值得你操劳成这样？不重要的事交给别人，我雇管事来吃白饭的？”
“哎呀，不是。”顾梅清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小木盒，“谁说那个就是正事了？这个才是。”
他嘟囔着，把木盒塞到了孟衔章手里。
孟衔章一挑眉，“送我的？”
“嗯。”顾梅清应了声，不在意地摆弄手指，又一直注意着孟衔章的神情。
他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孟衔章的眼睛？孟衔章低笑了声，郑重地把木盒打开。
木盒里面铺着绒布，一块淡青中带着点微黄的方形封门青摆在上面。
他把封门青拿起来翻过去一看，上面刻着篆体的孟衔章三个字。
“老师傅本来让我选块玉，但是我从来没做过这个，好料子到我手里肯定就废了，我就挑了块较好的青田石，你别嫌弃。”顾梅清面上云淡风轻，实则紧张地掰了掰手指。
“我哪里嫌弃？我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孟衔章把人拉到腿上，“我看看手，没伤着吧？”
“没有，老师傅说慢工出细活，让我别着急。”顾梅清摊开手，当真如他说得那样，只有指腹上因为握刻刀时太用力留下的红印。
孟衔章在上面重重亲了两下，“辛苦了，以后我就用这枚印章。”
“别介，这个你留着看看就行了，你不嫌寒碜啊？”顾梅清连忙阻止他，孟衔章的私印是和田玉的，而且已经用了很久了。
“寒碜什么？合我心意比什么都重要。”孟衔章像是得了什么珍奇的不得了的宝贝，翻来覆去地看，“你说带着爱意的文字千金不换，物件也是一样的，它在我心中就是无价的。”
顾梅清目含期盼，“那……你要不要先用下试试啊？”
“嗯，你说印在哪？”孟衔章打开红泥的瓷罐，“在你身上印一个好不好，我的人和我的印。”
“我觉得不好。”顾梅清突然捧住孟衔章的脸亲了一下，趁他愣神的那一瞬，飞快地从孟衔章腿上逃下去，顺便捏住了桌上倒扣的本子。
“我觉得你刚才画的画就不错，还不给我看，我非要瞧瞧你画什么了。”
顾梅清像只得逞的小狐狸，美滋滋地晃了晃本子。
孟衔章摸摸鼻尖，坦然地一摊手，示意顾梅清随便看。
就是看完别跟他闹脾气就行。
顾梅清看他丝毫不慌，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地把本子翻了过来。
龙游梅被寥寥几笔勾勒出来，手臂紧紧贴合着旗袍的线条，修长的颈子包裹在立领里，再向上只画出了小巧的下巴和上翘的唇瓣。
这画的是哪门子花啊？
他立时向孟衔章看过去，只见那人正撑着头，眼里全是戏谑的笑意。
“先生！”
恼羞成怒的孟太太被孟先生接了个满怀，那两片薄红的唇瓣也被吻住了。
书房的笑闹声传了出去，佟海在外头听着，心里也替他家少帅高兴。
佣人来问小先生回来了要不要摆饭，佟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听到少帅在书房里扬声道：“吩咐厨房煮碗汤圆，要黑芝麻馅的，我太太爱吃。”
佟海揣着手乐乐呵呵，“快去吧，吃碗汤圆，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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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啦，还有几个番外。明天家里有事不知道几点回来，后天开始更番外，番外是每天一更，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