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暗香>第10章 算账

  那一枪擦着曾照文的耳朵打在了后面墙上,曾照文捂着耳朵惨叫出声,顿时就吓瘫了。

  孟衔章把枪往腰带上一别,边走边脱他的大衣。大步走到顾梅清面前,看着他被扯得松散又满是酒渍的长衫,还有泪痕凌乱的脸,眼中的戾气更重。

  他一言不发地用大衣裹住顾梅清,弯腰把人抱起来,丝毫不嫌弃地在顾梅清脸上蹭了蹭下巴,径直走出了包间。

  佟海看他抱着人出来,立刻道:“少帅,房间开好了。”

  孟衔章没说话,只一抬下巴,佟海立刻去前面带路。

  包间的门关上,里面的惊叫和哭喊都被挡住了。

  走廊里青砖铺地,军靴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顾梅清在孟衔章身上嗅到了风霜的味道,他抓着孟衔章的衣服,隔着军装,听到孟衔章的心跳,环在他身上的手臂结实有力,好像无论抱多久都不会把他摔下去。

  到房间门口,佟海眼观鼻鼻观心,在门口等着,顺便帮他家少帅关上了门。

  孟衔章进屋直接把人放在桌子上,大衣扯下来往旁边一扔,不由分说地开始解顾梅清摇摇欲坠的扣子。

  新衣服的扣眼都紧,孟衔章解了一颗,没耐性慢条斯理地解,索性一用力,就把长衫给撕开露出里面雪白柔软的小褂。

  顾梅清颤抖着拽着摇摇欲坠的衣裳,难以抑制地想起刚才在包间里的事,曾照文也想扯他的衣服,还在他腿上腰上摸了个遍。

  他喝了太多酒,又是白酒洋酒混着喝的,恍惚间以为孟衔章也要对他做同样的事,他心里难过极了,刚挣扎一下就被孟衔章照着后腰拍了一巴掌。

  顾梅清不敢动了,他哀哀怯怯地看着孟衔章,话还没说两行眼泪就滑了下来。

  “还哭!你不是挺能耐吗?”

  孟衔章同样没好气,粗粝的手指粗暴地抹掉了顾梅清脸上的泪水,晕开一道红痕。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听说顾梅清可能要出事,几乎是拿命往这跑,看到顾梅清被人压着灌酒轻薄,他那一瞬间想把屋里的人全崩了。

  即使到现在他也后怕,如果他今天没回来呢?如果小兵没及时去找阿武呢?他的梅清得被欺负成什么样?他的梅清得多害怕啊?

  孟衔章吐了口浊气,发现自己的呼吸还是抖的,顾梅清的泪水开了闸,他越擦越止不住,反倒流得更厉害。

  顾梅喝了那么多酒,胃里灼烧似的疼,他抽噎着捂住小褂的领口,豆大的泪珠砸在手背上。

  孟衔章太阳穴突突直跳,直接被他气笑了,他掐着顾梅清的下颌逼迫他看自己的眼睛,生气到极点也口不择言了。

  “怎么着?跟得了他就跟不了我?我碰一下你就躲,刚才怎么没见你这么有骨气?!”

  顾梅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拼命摇头说不是,眼泪失禁一样淌个不停,他想辩驳,可是路是他自己选的,也是他临了反悔。

  太难堪了,太难堪了,他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

  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恶心的感觉涌上来,顾梅清抠着桌沿,还没来得及下地,就昏天黑地地吐了起来。

  “小祖宗!”孟衔章唬了一跳,连忙揽住人,大手在顾梅清背上一下一下顺着。

  “哪难受啊?啊?是不是胃疼?”

  顾梅清像是要把胃都吐空一样,他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全是酒,眼泪也跟着往外呕。等他吐完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他抓着孟衔章的衣摆,气若游丝地说自个儿不是那种人,随后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孟衔章眼睁睁看着人昏在自个儿面前,什么气性都没了,他手抖得差点没接住人,把顾梅清打横一抱就往内室跑,扬声喊外头的佟海。

  “操!快把大夫给我叫来!叫何大夫!快点!”

  何大夫祖上是宫里的御医,家学渊源深厚,他年轻时留洋学了西医。孟老爷子年轻时有点啥病痛都找何大夫他爹,如今他爹岁数大了,何家的招牌就传到他手里。

  他比孟衔章的大哥还大几岁,深知孟衔章小时候有多混不吝,何大夫到的时候,那位混不吝正挽着袖子拿毛巾伺候人,小心翼翼地跟擦瓷器似的。

  孟衔章给他让了个位置,大概交代了情况,又连忙问:“他平常几乎不喝酒,刚才喝了太多酒吐了,然后就昏了,你快看看,是不得去住院啊。”

  “醉酒住什么院,别大惊小怪。”何大夫在床边坐下,仔细端详了一会顾梅清这张毫无血色的脸,“这不是小顾仙吗?怎么和你在一块?”

  孟衔章把毛巾丢回水盆里,溅出一片水花,他烦躁地撸了把头发,“我太太不跟我在一块跟谁在一块?甭问那么多,先给他看病。”

  何大夫听了他的话心里不可谓不震惊,两个男人在一处并不少见,但是真正做了夫妻的却少之又少。

  他帮顾梅清诊了脉,眉头不由得皱起,“他这是喝了多少酒?”

  孟衔章看他神情变了也跟着紧张,“我也不清楚,但是指定不少,还是白酒洋酒混着喝的。他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何大夫眉头皱得更紧了,“白酒混洋酒?这什么糟蹋人的喝法?他一个滴酒不沾的人,你就庆幸他没吐血吧,不然真要去住院了。”

  顾梅清沉沉睡着,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似的,孟衔章心有余悸,把手贴在他胃上给他捂着,声音都下意识降低了几分。

  “那怎么办?喝药?食补?中药还是西药?食补吃什么药膳?多久能好?你给我拿个章程啊?”

  眼前的孟衔章好像换了个芯子,何大夫简直没眼看,他抬手往下压了压,安抚道:“没那么严重,但是这次伤了胃,要喝几贴温补的药,这阵子油腻重口的食物尽量少吃,酒是万万碰不得的,缓过来就好了。”

  “真没事啊?”孟衔章紧张地问,“那他都昏了,还叫不醒,你看他脸都白成这样了。”

  医者最不喜欢自己被质疑,何大夫环着双手,冷冷道:“我是大夫你是大夫?他是睡着了,身体在自我修复。醉酒的事你不用担心,倒是得给他开点安神的药,让他少忧思,不然以后老了都是病。”

  “开开开,你尽管开,我监督他吃药。”

  何大夫睨他一眼,又添了一句:“烟味呛刺激性强,你这阵子也别在他面前抽烟。”

  孟衔章二话不说就点头,“不抽不抽,别说这阵子,我就是戒烟都成。”

  何大夫新奇道:“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我就只疼我太太一个。”孟衔章说着,低头和顾梅清碰了碰额头,细细摩挲他的脸颊。

  孟家兄弟都重情,孟含封在世的时候也对太太这么好,何大夫想起离开的旧友有些怅然,他拍了拍孟衔章的肩膀,“放心,有我照看,不会有事的。”

  孟衔章帮顾梅清把被子掖好,站起身来,“还得请你再留一会,有个事要你帮忙。”

  何大夫一头雾水跟着孟衔章到了外厅,佟海和阿武都在这等着。

  孟衔章在沙发上坐下,示意何大夫也坐,随后问:“那几个人什么路子?问清楚了吗?”

  佟海刚才一直跟着他,那边都是阿武在管,阿武答道:“几个男人是广东来的商人,姓曾,听他们的意思和广东商会有点干系,那几个女人是八大胡同的。”

  “广东?”孟衔章粗略想了一遍,“看来霍大帅这两年是仁慈了,几个杂碎也敢叫嚣。他们怎么在广东放横我不管,在四九城还敢动我的人,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几人都知道孟衔章是真气着了,唯一庆幸的是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然那几人可能得直接把命留下。

  “还有顾先生的大哥……”阿武欲言又止。

  “关着,老子现在没功夫收拾他。”孟衔章沉着脸,“把他关那几个姓曾的隔壁,别让他知道你们的身份,一会让他好好听听隔壁的动静。”

  他顿了顿又问:“他到底欠了多少钱?”

  阿武尴尬地笑了笑,“三万,是他自己踩了人家的圈套。”

  “三万?他怎么不上天呢?自己还不起就把我太太搭进来,他也做得出来!”

  孟衔章的怒火止不住地噌噌往上冒。

  话说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姓曾的打一开始就是奔着顾梅清来的!偏偏那小傻子还不知情,一门心思报他师父的恩,自个儿往人陷阱里面跳!

  孟衔章手摸到了烟盒,想起何大夫的叮嘱,把烟盒捏扁了丢进了垃圾桶里,他力气大,垃圾桶都被砸得原地打晃。

  他又想起一件事,“阿武,当时是谁让人去找你报信的?叫他过来我得好好感谢他。”

  “是宋虎,他人机灵也有眼力见。”阿武打开房门,把宋虎叫了进来,“少帅找你。”

  年轻人进来行了个军礼,“少帅。”

  孟衔章摆摆手,“甭跟我客气,今天的事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机灵,不知道我太太还要遭什么罪。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宋虎面上一喜,端端正正地再次行了个军礼,“谢谢少帅!”

  心里有了数,孟衔章又往内屋看了眼,吩咐道:“佟海你在这守着,让宾馆的做点清粥和松软的糕点,备两身换洗衣裳。”

  他把手指捏出声响,冷笑出声:“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敢把主意打到我太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