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东西比这句话更能醒酒了, 白谦易彻底清醒。

  他浑身触电似的一颤,赶紧身体向后一仰,努力和骆凡拉开距离。

  “你、你什么意思?”

  骆凡又靠近了一点:“意思是我最喜欢哥哥, 想要当哥哥的男朋友。”

  “不、这太突然了吧!为什么喜欢我啊!”

  白谦易的一张脸红得要熟透了,平常那优雅缓慢的语调也没了, 一开口就结巴。

  “这个问题很难吗?”骆凡倒是气定神闲,“哥哥哪里都好, 这么勇敢, 这么温柔,这么可爱……和哥哥在一起会心动很正常, 对吧?”

  “嗯……”

  “我最钦佩哥哥的勇敢, 我也想和哥哥一样当个勇敢的人,所以我也鼓起勇气和哥哥告白了……哥哥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这么乖巧纯真的语气, 白谦易哪能说不对?

  白谦易支支吾吾:“有勇气是很好, 可是……”

  “哥哥不也是一直想要我和人交往吗?对象是哥哥就不行吗?”

  “不……你之前不是还和女生讲电话到大半夜吗!”白谦易总算找到了反击之处, “不是还出去约会了吗?你去和她告白吧!”

  面对这样的质疑, 骆凡一歪头, 迷茫道:“哥哥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去约会了?我和别人说话, 都是为了工作……啊,我明白了, 原来哥哥一直很在意呀, 哥哥是不是一直在吃醋?”

  “没有!”白谦易眼神右飘,“我就是……关心!”

  “哥哥不想更关心我吗?”

  白谦易平常工作时堪称辩才无碍。但此时此刻, 他面对一个年纪比他还小的男生,竟是哑口无言。

  “哥哥, 我是真的喜欢你。”骆凡说到这, 眉眼低垂, 神态温柔,“那年是你救了我,但是你忘了,你知道吗?”

  白谦易内心一动,缓缓点头。

  骆凡一愣:“你知道了?”

  白谦易:“我知道了,昨天知道的……”

  昨天李常棣告诉他,他才恍然大悟,连带着记起多年来被他遗忘的这些事。

  那一年确实是他回国救了骆凡。

  他们的缘分早已写下。

  白谦易正要告诉骆凡来龙去脉,但才刚开口,眼前便是一黑,骆凡狠狠抱住了他。

  骆凡的怀抱温暖而有力,白谦易先是绷紧身体,再是缓缓放松。

  他轻拍骆凡的背,就像怀里的这人仍是当年那个病弱的少年。他柔声道:“哥哥记起来了,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哥哥,哥哥……”

  “以后不用找了,哥哥就在这里。”白谦易道,“那时是因为……”

  “哥哥,当我男朋友吧!”骆凡又突然抬起头来。

  白谦易原本打算借着回忆当年偷偷转开话题,却没想到这人竟是非常执着。

  “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请你考虑我吧。”骆凡恳求道,“现在我还配不上哥哥,但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哥哥的男人,哥哥要相信我。”

  “我不是在乎什么配不配得上,我只是……”白谦易红着脸,伸手试图推开他,“只是把你当成弟弟!”

  骆凡一把抓住他的手,手指有力,他完全抽不开。骆凡质问:“真的吗?那为什么哥哥看到我总是脸红?你对弟弟都会脸红吗?”

  白谦易别开视线,哑口无言。

  “哥哥难道对我没有一点心动吗?”骆凡侧过头,“哥哥,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

  骆凡的嗓音温柔却又饱含控制欲,犹如最狡猾的魔鬼,以温柔蛊惑人心。

  白谦易知道自己不该看骆凡,却仍被他的话语所引诱,缓缓看向骆凡。

  眼前的骆凡双眸清澈而深情,就连微微挑起的眼尾都会说话。

  那双眼睛太漂亮了,白谦易试图挪开视线。但视线移开,他看到的则换成了那高挺的鼻梁。

  视线再挪,是那张嘴。

  白谦易不知道骆凡这张嘴怎么这么能讲,而且嘴角天生勾着,看着就讨人喜欢。

  最恨的是唇上还有一颗小小唇珠,饱满可爱,令人好奇尝起来会是什么滋味……白谦易扭过头,简直要喘不上气了!

  这张脸真邪门!

  “哥哥心动了吧?”骆凡凑近,“哥哥只要点个头,以后我就是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呀?”

  骆凡嗓音低沉,却又带着撒娇的甜,听得白谦易耳朵都酥了。

  这人为什么全身上下都是武器?

  为什么要这样逼他?

  “我……”白谦易心跳飞快,憋了许久,最后说了一句,“太快了,这样不好。”

  前两天他才刚拒绝董屹,现在转头就和骆凡交往,这不合适。

  骆凡明白他的意思,乖巧道:“我明白了,这样确实不好。”

  白谦易松了一口气。

  骆凡:“所以哥哥和我dating吧。”

  白谦易的神经一下又绷紧了。

  这小子的脑筋动得太快了吧?

  “让我成为哥哥的候选男友,好不好?”骆凡诱惑着白谦易,每句话都像是恶魔的低语,“只是dating,进度不会太快,哥哥还能知道我适不适合当男朋友,好吗?”

  只是试试,只是约会……

  “不合适就停下来,合适了就继续,好吗?”

  或许是骆凡的嗓音太能蛊惑人,也或许是白谦易已经动了心。

  白谦易最后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骆凡笑了,他知道自己抓住了白月光。

  *

  “昨天我和刑云学长确认了哥哥那年回国的事,年份、月份和医院都对上了。”骆凡道,“和我当年住院的时间一样,不会错了。”

  “嗯,确实是我。”白谦易艰苦地说着。

  “哥哥怎么了?”骆凡发现白谦易语气为难,立刻关心。

  “我们一定要用这种姿势说话吗?”白谦易哀求,“换个姿势行吗?”

  此时此刻,两人都躺在沙发上。

  白谦易被他身后的骆凡抱着,他的腰被骆凡紧搂着,头上还枕着骆凡的手臂。

  这姿势实在太亲密了,骆凡的怀里暖呼呼的,他甚至还能感受到骆凡的呼吸。

  简直要命!

  “我们正在dating,不是吗?”骆凡愣愣地问。

  “是dating没错,可是……”

  “哥哥不喜欢吗?”骆凡凑到白谦易耳边,“可是我好喜欢,怎么办?”

  耳朵痒痒的,白谦易喊道:“行了行了,就这样吧,你不要靠这么近!离远一点!”

  于是两人又回到刚才的姿势。

  白谦易无奈地枕在骆凡手上,心想这到底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成这样子了?

  “总之……钱老师确实是我。”白谦易道,“我都知道了。”

  骆凡初一,也即白谦易大二那一年,两人因为支教而相遇。

  那时候小孩子们对白谦易有各种称呼,有叫他“白白”的,有叫“谦谦”的,也有叫“易易”的,各种称呼都有,还喜欢给他取绰号。

  白谦易没有架子,别人怎么叫他都没意见,却不知到头来孩子们竟然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

  “我妹一直叫你谦老师,弄得我以为你姓钱。”骆凡恍然大悟。

  骆凡误会,而他表妹年纪小,记忆力也差,反而又转被骆凡误导,还真以为白谦易就姓钱。

  但这不能怪骆凡误会,他们说话多少带了口音,小孩子讲话尤其不标准,骆凡听错再正常不过。

  “对吧,英子他哥?”白谦易笑道。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骆凡也笑了起来。

  其实白谦易并没有教过骆凡,当时他支教的对象是小学生,而骆凡是初中生,整个暑假都在帮大人做农活,只有在晚上下课后,两人才有见面的机会。

  白谦易甚至不知道那个安静的少年叫什么,只知道他是英子的哥哥。

  “你这人真奇怪。”白谦易道,“明明和我没见过几次,却一直惦记着我……我就说钱老师是你的白月光,你就不承认!”

  “真不是!”骆凡辩解,“现在的你才是我的白月光!以前的你是我的启蒙老师!”

  那个暑假里,骆凡和白谦易的接触其实不多。

  白谦易偶尔会在晚上用电脑给孩子们放电影,骆凡便会在这时悄悄加入他们。

  夏天的夜里,山里的简陋屋舍内,一群孩子们围着一台发出声音与光的笔记本电脑,好奇地看着从没看过的电影。

  白谦易放的电影往往不怎么吸引小孩,小孩们一时觉得好奇有趣,可电影还没放完便睡成一片,只剩下白谦易和骆凡醒着。

  也只有那时,白谦易才会和骆凡说话。

  电影结束,两人也就各自散了。

  白谦易说的艺术骆凡半点不懂,但那些浑然陌生的东西从白谦易嘴里说出来,无异于开启了骆凡的新世界。

  骆凡道:“是你教会我什么叫做‘美’,还有如何欣赏美。”

  白谦易:“但你记不得我的脸了。”

  骆凡腼腆一笑:“那时不敢看,怕不礼貌。”

  对那时的骆凡而言,白谦易是一个再神奇不过的人。

  这么聪明善良,这么受小孩喜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优雅气息,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骆凡必须鼓起极大勇气才敢在晚上加入他们的电影行列,又哪敢一直盯着白谦易看。

  更别说他那时就近视了。

  “我只记得你很白,很瘦,气质很好。”骆凡回忆,“在书店遇见你那一次,让我想到了过去的你。我还以为我找到人了,可你后来说的姓氏和学校都对不上。”

  “我也很好奇你们到底为什么觉得我读M大。”白谦易哭笑不得,“再怎么说都是H大有名。”

  “不晓得,也是我妹告诉我的。”骆凡也不明白。

  他们两人都不晓得的是,当年白谦易给孩子们讲了个科学家的故事,顺道介绍了M大,还随口说了句“M大在我学校附近”,结果孩子们不知为何反倒记成了白谦易是M大的学生。

  “我还不明白一点,我去支教的明明就是另一所学校,你说过那学校是在另一座山里。”白谦易又问。

  “我昨晚查过了。”骆凡道,“因为你说的学校在那年撤点并校了。那几年撤点并校的多,后来我们村里的学校也撤了。”

  白谦易这下懂了。

  他原先要去的那所小学被撤点并校,于是他临时被安排到骆凡他们村庄的那所小学去。他一个外地人,对那些名字大同小异的校名糊里糊涂的,这才没弄清学校的名字。

  白谦易叹道:“看来就是各种糊涂事加起来,才会弄得什么都不明不白。”

  “那为什么你知道要回来?”骆凡终于问出关键的问题。

  “这啊,那真是命运的安排。”白谦易说到这,自己都觉得神奇,“是命运注定我们要再重逢。”

  英子的那封信寄到了M大经济系,然而他们全系上下,都没有一个姓钱的留学生。

  原本他们打算退回那封信,但有一个学生好奇地打开了信。

  那封信其实很简单,当年还是小学生的英子只歪七扭八地写了几行大字。

  “钱老师,你记得我吗?我是英子!我哥快死了,你回来吧!他想见你!”

  信里又用蜡笔画了个生病躺在床上的人,病人在哭。

  骆凡问:“那个看信的人怎么找到你的?”

  “他没有找到我,他只是觉得有意思,拍照发给了李常棣。”

  “为什么是李常棣?”

  “因为那时候他们是炮友,但他喜欢李常棣。”

  “……”

  那个学生和就读H大的李常棣是炮友,他知道李常棣看得懂中文,就想随便找个话题和李常棣聊。

  而李常棣看了那封信和信封上的地址,当即想到了白谦易。

  “前年暑假我发过一条朋友圈,提到去支教,还发了定位。”白谦易道,“李常棣想问我认不认识钱老师,就随手把照片拿给我看。”

  白谦易记不清细节了,但李常棣还记得。

  李常棣说,那时正在上课,他拍了拍白谦易的肩膀,把手机递给白谦易看。

  结果白谦易就看了两眼,脸色一变。

  “你认识钱老师?”

  “是我。”

  白谦易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即离开教室,连课都没有上完。

  “我倒不知道她在信里写了什么,没想到写得这么简单。”骆凡道,“结果你还真为了这样一封信回国了,你……你真的太好了,我好爱你呀哥哥。”

  白谦易耳朵红了,忽略了最后一句话,继续道:“后来你也知道了,我回国,处理完你的事情后,又立刻回学校考试。但回来的路上发生车祸,脑子就记不清了。”

  “那时候大家忙着期末考,考完各自放假了,我和李常棣又不怎么熟,他也没问我后续,就这么不了了之。”白谦易说到这里,不禁叹气,“是我的错,明明我说要回去看你的,结果食言了。”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忘了。”骆凡将头埋在白谦易的肩上,“你要是记得,你不会抛下我的。”

  “明明我若是有心去查,也会想起前因后果,但我偏偏就这样放弃了。”白谦易自责道。

  他在医院花了这么多钱,其实打电话一问,也能够知道把钱捐去了哪里。

  偏偏他没有这么做。

  “哥哥,这是你的善良。”骆凡却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自责。”

  就像这回白谦易在骆凡阑尾炎开刀期间又在医院做了匿名捐款,但白谦易没和任何人提过,仿佛这事从未发生。

  白谦易就是这样一个人,捐了就是捐了,他已尽力去做,便不会再去过问。

  那时白谦易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记不得自己为何捐了这么大一笔钱,但他知道对方肯定需要这笔钱,而捐钱的当下自己肯定也经过慎重思考。

  所以他不后悔,也没想过再去询问那笔钱究竟捐给了谁。

  “可你一直等我……”白谦易心疼道。

  “我等得很愉快。”骆凡道,“我知道命运一定会让我们再重逢,所以我等得很愉快。”

  骆凡抱紧白谦易,低声道:“哥哥,我们注定会相遇,注定会重逢,注定会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让他们dating一下,有些绿茶狗的小心机在dating时比恋爱时更有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