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转眼间到来,事关文理科不同选择的针对性强化教育正式开始。
南华附中的班级类型分为实验班和平行班两种,其中就读的同学按照高一入学时的开学考成绩来分配,实验班的分数要比平行班高出一截。
但是,这两种班级的师资力量是如出一辙的。
比方说高二(9)班是实验班,所有科目的教师都与白妤就读的高二(4)班一模一样,至少在这一点上并没有差别对待,甚至放任平行班为“放牛吃草班”。
以此类推,一个实验班、一个平行班——这样的两个班级“配对”组成了一个理科的小班级。
白妤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对照时间,时间正好是12点45分。她、沈悦悦和时貅一行人到一楼的时间有些晚了,理科小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一大半的人。
学校对于理科班的座位并没有做特别的要求,也就是说全凭学生自己的选择来。
白妤扫视一圈,发现教室里处于中间的课桌椅被成群结队地占满,没有人的位置也放了书包、铅笔盒、书本等物品用来占座,至于前后排的位置反倒没什么人。
白妤自己倒是无所谓坐在哪里,但时貅说想要靠窗的位置,原因是太阳好睡觉舒服;沈悦悦则表示不想坐太前排——鉴于她在自己班级里的座位已经过分靠前了,异常容易被老师注意到,很不自由。
出于这些因素综合考量,三个人选择了靠窗边又较为靠后的位置。
这里的课桌两两拼成一张,沈悦悦抢夺先机,抱着白妤的胳膊拼命撒娇,成功为自己拐到了一只同桌。
对此,时貅有点些微的不快,他一个人闷闷地趴在后边的课桌上,闭着眼睛作假寐状,休养生息。
白妤没写一会儿别的科目的作业,上课前五分钟的预备铃便打响了,此时教室里除了时貅旁边的位置,每一个空位都坐满了人。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同学们全部到齐的时候,一个面容姣好到夺人眼球的女孩突然闯进了他们的视线里。
不知为何,她在文理分班后的第一堂课前姗姗来迟。
她纤细的手臂捧着一叠厚厚的课本,乌黑的碎发似乎因为快速的跑动而有些散乱,却不影响美观。
安沁莹面颊微红,略显尴尬地左顾右盼,想要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她眼眸中含着水光,那个像小鹿般慌乱地样子,简直太想让人邀请她坐到自己的身边了。
可惜的是他们的旁边早已满员,许多男生在心中大大遗憾了一把,9班的和4班的都有。
——以安沁莹在9班的魅力和地位,随随便便指使一个男生提前帮自己占座位显然轻而易举,但她没有这么做。
安沁莹假装巡视了一大圈,“终于”在教室的最左后方找到了一个空余的座位。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微不可查地俯下身,将自己那张引以为傲的脸孔凑近少年,明知故问道:“请问这里有人吗?”
时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没。”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这张脸拥有一丝一毫的抵抗力。
安沁莹明显是感到了意外,尔后慢了半拍才将自己的东西放下,稳稳地拉开椅子落座。
呵呵,不急。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
下午第一堂上的是生物课。
一堂课上下来,白妤感觉生物老师还挺凶的,至少不比自己的班主任杨馨芳温柔。不过,她们两个的“凶”是有着根本意义上的区别的——前者是完全围绕着学习,后者则是专注于树立自己的威风。
仅仅耗费了45分钟的时间,生物教师陆迎春便令大部分同学深刻领会了她狠厉到不可磨灭的作风,众人万般不敢随意造次,但又不得不佩服她的教学能力和水平。
——当然,时貅除外,因为他根本就无所谓自己的学习成绩怎么样。
多年的教学经验累积下来,陆迎春的座右铭就是“没有蠢学生,只有懒学生”以及……
“没有烂笔头就有烂分数”。
在她的教学模式下,作业和考试当中做错了不该错的题、课堂随机抽查不过关、需要背诵的内容没准备完善等等……都是要罚抄知识点和加题的。
许多生物属于薄弱项目的同学在陆迎春的教导下,成绩一个个突飞猛进,更有甚者上了学校的小黑板。
这个道理也很简单——自古以来“勤能补拙”,人如果勤快了,查缺补漏,积少成多,成绩也就上去了。
不过归根结底,没有人会喜欢罚抄本身,因此陆迎春的课堂点名提问总是惊心动魄。
她点名的规律也很多变,有时是按照与日期对应的学号,有时是自己的生日尾号,有时是校服内穿着和陆迎春衣服颜色一样的光荣起立……
今天,陆迎春穿了一件白色的长棉袄,但凡身上有点白色的同学连一口唾沫都不敢咽。
“那个戴白色围巾的小孩。”陆迎春指了指相对来说还算淡定的白妤,“现有氨基酸800个,其中氨基总数为810个,羧基总数为808个,则由这些氨基酸合成的含有2条肽链的蛋白质共有肽键、氨基和羧基的数目依次分别为多少?ABCD哪一个?!”
他们平时走的是题海战术,做过的题目不下几百。这道题题干很长,且有一定的难度。
生物不是她的强项,白妤只对氨基酸、氨基、羧基的数量有印象了,再有就是她十分清晰地记得这道题印在书本大致的页数和角落。
不得不说,白妤的记忆方式与记忆点相较一般人总是很清奇。
真是成也在此,败也在此。
她立马想去查找,却被陆迎春拦下:“不许翻书!这道题上个月才刚讲过!”
怎么办……她实在不记得具体的解法和思路了,这道题要是罚抄起来工程量可不小。
在白妤手足无措之际,安沁莹细小到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选B。”
白妤复读:“这道题选B。”
陆迎春:“什么理由?”
“氨基酸数=肽键数+肽链数……”——出自周江山一笔一画,细小而工整的字体记录在安沁莹的书本上,解答了所有的疑惑。
不仅如此,安沁莹所有科目的课本上,每一张、每一页纸都记有类似的解析思路和重点标注,每一个字都是那位少年呕心沥血的证明。
即使周江山本人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些东西依旧陪伴着安沁莹,成为她的助力。
不知安沁莹是否有一丝丝感恩的心情呢?
兴许是因为周江山让安沁莹的考学化繁为简的关系,她才有心思在个人的感情问题上耗费时间。
安沁莹不得不承认——她很早就被时貅吸引了,因为时貅和她是同一类人,更贴切地说是同一类生物。
他们从骨髓到灵魂都镌刻着冷漠,无法与普通人共情,却又对特定的事物持有近乎变态的执着。
她知道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样,努力模仿着其他正常人,企图融入这个社会,并因此感到无聊和痛苦。
时貅是比她更黑暗、更幽深的深渊和泥沼,等察觉到这点的时候,她自身已经陷进去了。
在时貅这边,安沁莹体会到了许多的平生第一次,譬如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毫无疑问,单向地喜欢一个人是卑微的。
谁先把心掏出来,谁就输了。
曾经有无数人在她面前输了个彻底,匍匐倒下的身体构建成她的王座,将安沁莹高高捧起,与天空相比肩,其中最软烂残缺的当属周江山。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安沁莹的败北。
不,她才不会输。
既然必定得不到他,那就去毁掉他最珍视的东西吧。
她要把它切割成上千块碎肉,再扔到地上踩烂;踩啊、跺啊,变成浓稠的浆糊,最后是腥臭的液体流了满地……
哈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可是,这真的是——太好笑了。
安沁莹一想到这个画面就忍不住地要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要从眼角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