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得没错。

  酒水里肯定掺了药。

  不过,让江彧惊奇的是,波尔法居然和博朗联合起来做这种不干不净的勾当。

  他现在血液沸腾,肾上腺素急剧飙升;脖子里的汗珠离奇地往外狂冒;两条腿不知道打哪儿开始发软,喉咙也烧腾得厉害。

  具有性亢进作用的药物,光是市面上合法流通的那些,江彧也听说过不下一百多种。

  而在极短时间内发作,且身体反应巨大的药物——

  估计是某种违禁品。

  不知道那小子从哪里搞来的。

  快拐到楼梯口时,裘世焕从他胳膊上撒开了手,只允许他跟着自己。

  太子爷,我哪儿来的力气啊。

  江彧没办法,苦笑一下。背靠着墙,一边瞧着走廊里的壁画,一边剧烈喘息。

  他难受得手指头都快扣到墙壁里去了,却只能干等着裘世焕打开房门。

  “这种人手里的酒,你还真敢接?大叔,你是不是真的活腻了啊。”

  裘世焕把门推开,言语里尽是嘲讽。

  “我要是不接,博朗这家伙后来也会想办法灌我的。”江彧弓着腰,生怕被对方看出什么端倪来,“他这人一向多事。我是睡眠不足,又不是底下那根东西欲求不满……”

  “所以?——你是不会拒绝,或者不知道可以把酒扣在那家伙的脸上吗?”

  “说了没用,太子爷。他要是能善罢甘休,我就跟他姓。”

  江彧摸索着打开墙上的开关,灯光刺痛了眼睛,引发又一阵强烈晕眩。

  他脚步虚浮地往大床方向走了过去,然后嘴里含糊地说了点什么,一头扑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大叔,你一身酒臭味。”

  裘世焕捏着鼻子,在他背后关上门。

  “我闻着怎么还好……”

  不一会,床榻也凹陷下去一块:“因为你被下药了。快起来,臭烘烘的怎么能上床?怪不得家里乱成这个样子——快点啦,快洗个澡去!”

  “我扛不住了。难受。这药,这药估计后劲挺大的。”江彧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一边喘粗气,一边死死咬着枕巾,“您就让我自个儿冷静一会儿吧,趁我还记得住事儿。”

  忽然间就没了回应。

  “太子爷?”

  江彧没听到开门的声音,可身子已经热得在被子里扭得像条虫了。

  “您去哪儿都好,我……”

  我忍不了了。

  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好几根,每根指头又胀又痛。

  江彧撩起上衣,连皮带也来不及抽。手指像引着一团烈火,从矫健的麦色身躯一路下去,按着鼓囊囊的腹肌,又急匆匆往牛仔裤里头伸。

  他略带满足地哼了一声。

  手指覆裹的地方被老茧擦过,舒服得要命。

  可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人扣住了。

  江彧忍着骂人的冲动,好声好气地劝:“别,太子爷……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没在开玩笑,真的没有……”

  按在他腕上的指尖凉丝丝的,滑腻仿佛主动送上门的蝴蝶,在银白的网丝间扑动着亮蓝色的翅膀。

  蝴蝶不是最后,至少不是这场感官盛宴的终末——又有什么东西扫过他的耳廓。

  那东西在撩拨他的每一个毛孔,直到熔浆在血管里沸腾。

  肌肤之间的触碰无疑是在滚油上着了一把火,可他必须冒死将手探入这团火焰当中。

  只有灼痛,只有深切的疼痛,才能缓和这股无可慰藉的冲动。

  但在下一秒,江彧感觉自己很快就要被花豹咬断喉咙了。

  那只漂亮的、刁蛮的,总是带着恶念的花豹轻盈地跳上了床,绕着濒死的猎物行走。

  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钉在脊背上的视线,自己的狼狈;难以抑制的冲动;以及满身是汗,奢求一点身体上抚慰的姿态。

  花豹身上带着泥土和血的气味。

  他即将被撕成碎片,他即将成为受害者。

  但江彧不是猎物,因为那头花豹正高度警惕着他。

  他们都在戒备,提防可能咬断彼此喉咙的时机。

  “大叔,你看上去真难受。要不要我给你想个办法?”

  “太子爷,够了。出去。”

  他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的。

  江彧咬着牙,后背痛苦地弓起,拳头握得几乎发白。

  他的上半身借由手掌缓缓撑了起来,褐色的眼睛瞪着一脸兴致的裘世焕,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听着,别靠近我,别逼我动手把你丢出去。”

  裘世焕愣了一下,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浑身都在抗拒的江彧。

  “大叔,我兴奋起来了。”他激动地咬住嘴唇,一把抓起后者的衣领。两个人的眼睛几乎要挨上,蓝色的瞳孔因为极度的亢奋震颤着,“你想接吻吗?我知道你一定无法拒绝……”

  裘世焕的话没有说完,肩膀被人用力扣住,向床上压倒。

  连身下的弹簧都在震颤。

  “唔——!”

  麦色皮肤的大手直接锁住了他的喉咙,手指没有用劲,似乎只是想暂时地控制住他。

  “大叔,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听话啦?好天真啊。”

  挣扎的嘴唇被男人牢牢堵住,不配合的牙齿在江彧的舌头上压出几道血痕。

  裘世焕眯起了眼睛。

  他似乎并不抗拒口腔里弥漫开来的血腥味。

  可这个报复性的吻依旧在延续,他们彼此对视,瞳孔近得几乎能窥探到对方的内心。

  但眼睛里的东西都是不同的。

  裘世焕看到江彧眼睛里愈演愈烈的怒火。

  从肢体演变到唇舌的可怖战争里,江彧的舌头几乎被咬碎。血涌进另一方的喉咙里,远比唾液腥咸,远比唾液粘稠。

  而江彧却看到了裘世焕心底的满足与轻蔑。

  尽管这是一个吻,一个本该浪漫、本该浓情蜜意的象征,这个吻依旧代表了太多的东西。抗争、撕裂、坚持,或者上位者之间的竞争。

  裘世焕在对方的舌头上重重吮吸着,腥咸味,对方微蹙的眉头都是催化剂。

  牙关渐渐放松。他知道,如果再不松口,江彧的舌系带很可能会被自己咬断。

  到时,他就不得不把一整条舌头吞到肚子里去了。

  吻了不知道多久,双方的舌头和黏膜都快失去知觉了。

  江彧才慢慢地从裘世焕口中退了出来。他的舌头鲜血淋漓,嘴角也被撕掉了一大块皮。

  裘世焕笑着看着他。

  后者无声地吐掉嘴里的血,脸上的表情依然不悦。

  嘴唇与嘴唇之间拉出一条血红的丝线。

  “听好了,下次。别再挑逗我了,小朋友。”江彧说,“在别的事情上,我都可以让着你。”

  然后,他从床上翻了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彧的意识已经清醒不少。身体状况没有刚被下药那会儿亢奋了。

  “哎,大叔,你居然也会生气。”裘世焕在他身后坐起来,毫不在意自己满嘴鲜血,“有什么好生气的嘛,刚才你自己不是也很享受吗?跟我接吻是不是很刺激?大叔,好过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要去哪里啊?”

  “我要去冲个凉。”江彧叹了口气,“太子爷,个人隐私。看在我被您咬成这样的份上,您能暂时给我点私人空间吗?”

  裘世焕盯着他的后背,目光灼灼。

  “好吧。”他妥协了,“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

  江彧绝望地抹了把脸。

  ***

  很快,浴室里就传来了水声。

  裘世焕一个人坐在床边,时而看看外头的月色,时而看看酒店房间里的陈设。

  无论哪一个,他都提不起兴趣来。

  手指静静抚摸着带有血腥味的嘴唇,他心情愉悦地哼起歌,双腿不自主晃动起来。

  等到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了。江彧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将身上的毛巾裹好,走了出来。

  “大叔,你洗好了吗?”裘世焕立马从床上跳起来,背着手,一副看上去就很欢快的样子,“你连头发都洗了啊?动作真快,难道药效已经结束了吗?”

  “托您的福。”说这话时,江彧的表情有些奇特,“那……太子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准备休息了,今天……挺累的。”

  裘世焕像是故意听不懂他的意思,说得很大声。

  “嗯,我准备去洗澡了。洗完我就来找大叔你哦。”

  江彧叹了口气。

  裘世焕笑着跟他摆手作别,他脚上踩着一次性拖鞋,一蹦一跳地跑进浴室。

  门在身后关上,黏在后背的视线也随之消失。

  一瞬间。

  笑容,眼周与面部肌肉的微小变化全部垮塌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洗手池前。

  然后对着镜子,上扬嘴角。

  就像曾经排演的数百回,数千回。

  直到眼角浮现出细纹,直到眼周肌肉正确收缩。

  直到呈现一个标准而完美的杜彻尼微笑。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一拳击向镜子里映出来的明媚笑脸。

  好像一点疼痛也感觉不到。

  裘世焕看着从中间碎开的镜面,看着上面一点一点蜿蜒下来的鲜血。

  又深深地凝视着无数个破碎的自己。

  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到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蓝白色条纹上衣,哭喊着被按在台子上的身影。

  那个人在拘束带的控制下疯狂挣扎,直至白色衣服的人们在他的太阳穴和心口接上了电极。

  裘世焕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低下头,注视着自己满是鲜血和玻璃碴的手掌。

  “江彧。”

  裘世焕向着碎裂的镜子俯下身,拧开了水龙头。

  他嘴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拇指在鲜红的嘴唇上轻轻扫过。

  最后,他试探性地将手指含进口中,反复品尝着腥咸的鲜血,瞳孔微微收缩。

  “江彧——嗯,你跟以前还真是,不太一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