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省。
下午三点, 阳光明媚。
张牧是自己开车到的人民医院, 停好车之后, 下来时因为腹部而动作略显笨拙。
他怀孕有六个多月了，比起别的孕妇，腹部隆起的弧度要小得多, 加上气温还有些冷，他多加件风衣裹着，也没人能察觉问题, 顶多就诧异他带了个啤酒肚。
因为怀孕，他除了腹部, 身材也变胖了些，脸色更不是很好。
眼看着自己越来越胖, 身材走样，张牧心情是很郁卒的，他很注重身材管理, 变成这样简直难以忍受。
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他也只能忍了, 毕竟不能让小崽子缺了营养。
不过等卸货之后，他一定要加强锻炼, 争取能让身材尽早恢复原样。
腹部弧度越来越明显后，张牧其实就很少出门了，除非必要的复检, 他还是不太习惯别人注视的眼神。
不过他偶尔, 也会在街上发现腹部比他还大的男人。
给了张牧点信心。
他刚进医院, 就接到姜鹏打来的电话。
“你还在家吗？我刚忙完，马上去接你。”
姜鹏有些着急地问。
他是因为G省医院缺人，这个月才刚被调过来的，因此就被林教授顺理成章地征用了，成了张牧的半个司机加保姆。
当然，对此姜鹏也是心甘情愿的，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张牧这样特殊的案例，这段时间跟着老师和张牧，他能学到的太多太多。
张牧道：“我到医院了，都说不用来接了。”
他只是行动不太方便，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
“你自己开车来的？我不是都说了来接你吗？”姜鹏急了：“你现在情况特殊，怎么还这么莽撞，要是碰到什么意外怎么办？你不替自己想，也替孩子想想吧。”
“这不是没事吗。”张牧无奈。
“总之你记着，你现在万事都得当心，你要真出什么事，老师非削死我不可。”
“……我到三楼了。”
姜鹏总算不再叨叨，直接道：“你等等，我马上过来。”
他挂断电话就直奔楼梯口去了。
张牧一路上来，还是有人会忍不住看他，着重观察他的肚子。
张牧表情平静，随便他们观察，知道给他们多十倍的想象力，也猜不到真相。
他现在走路也学会慢行了，不像以前，三步并两步就爬了几层楼。
六个多月大的孩子，还是很有分量的，张牧整天都感觉揣着块石头，沉甸甸的，还得事事谨慎小心，总之摔哪都行，不能摔了这宝贝疙瘩。
姜鹏接到人才算放心，问了几句，就带张牧去了老师的诊室。
林教授有单独的诊室，配备了些简单的仪器，足够给张牧做检查。这样也能保护张牧的**，以免医院人多口杂。
这样的检查环境也给了张牧安全感，他怀孕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也是他离开A市的初衷。
张牧是约好时间的，林蔚深特意给他安排了足够的时间。
“最近感觉怎么样？”见到张牧，林蔚深便笑呵呵地问，满脸和蔼。
张牧对林教授，也像是对熟悉的长辈：“挺好的，我按你说的每天都散步运动，就是他调皮了点，没事就在里面蹦迪。”
他说着拍了拍腹部。
林蔚深笑道：“胎动频繁说明孩子很健康，这是好事。来，我先给你例行检查。”
姜鹏扶着张牧躺好。
每次检查也是张牧很期待的时刻，他眼看着孩子一点点地长大，小手小脚，还会动一动，伸个懒腰，就觉得特别可爱，满心都是满足的柔软跟甜蜜感。
为了这个小生命，他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那是他的孩子。
是他跟萧笺的孩子。
不过张牧也有疑虑：“我肚子比别人小很多，会不会影响到孩子啊？”
如果影响到孩子，那还是再长长吧，大不了他就不出门了呗。
反正在家也能照样给小孩赚奶粉钱。
林蔚深摇头：“没事，你不用担心，你跟别人毕竟不一样，体质就有悬殊，小孩很健康，最多生下来小点。”
他这么说张牧就放心了。
“林教授，谢谢你，你帮了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张牧由衷道。
他到G省后，给林教授添了很多麻烦，也多亏林教授，他才没走投无路，明白他的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要是没有林教授，他可能会怀疑自己是怪物，也可能会害怕到放弃这个孩子。
他不敢想象那时候真流掉孩子会怎么样。
也许会后悔一辈子吧。
林蔚深摇头，拍拍张牧肩膀：“孩子，别说这种话，你很勇敢，敢生下这个孩子，是我要谢谢你。我是医生，应该对病人负责，而你的情况，是能推动医学发展的，你的贡献也是巨大的，没准将来会发现更多像你一样的人，你就能帮到他们了。”
张牧认真点头，眼神动容。
做完检查，林教授让姜鹏送张牧回去，张牧本想拒绝的，可还没说就被堵了回去，只能作罢。
俩人下楼梯的时候，走廊边，梁桥也刚从医院内科科室走出来，他最近感冒很严重，特意过来拿点药。
他瞥到张牧的时候愣了下，怀疑是不是看错了，他跟张牧不熟，要不是师父那事，他也根本不会注意到张牧。
梁桥盯着张牧看了好几眼，确定那的确就是张牧，只是跟之前比起来胖了很多。
是发福了？还是生病了？
他视线接着落到张牧那明显的啤酒肚上，表情很匪夷所思，心想张牧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打击，才会体型大变？
而之后，他的注意力又转向了张牧身旁的男人。
那人跟张牧差不多高，穿的不是奢侈品牌，长得也普普通通，没什么特点。
但他跟张牧像是很熟，俩人边下楼边聊，聊得还很开心，那人还时不时地扶张牧两把，怎么看都亲昵得过分了。
梁桥吃瓜吃得很开心，心想也不知道师父看到有何感想。
他这么想着，又拿手机拍下了两人的背影，这才哼着歌到楼下交费。
……
姜鹏开车送张牧回了别墅。
别墅是林教授儿子的，但他几年前就出国工作了，林教授跟老伴住惯了老房子，也不想搬，别墅就一直空置着，当时听说张牧要找房子，林教授就让他过来住了，说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还沾了人气。
张牧要给房租，他也坚决不收，为此还差点发火。
别墅远离闹市，环境静谧清幽，管理也好，是很适合养胎的地方。
张牧越住越喜欢，默默琢磨等他生了孩子就努力工作，争取也早点买幢别墅住住。
而姜鹏调到G省后，为了方便照顾张牧，也跟着住进了别墅。
毕竟张牧这种情况，是不适合请保姆的。
车开进别墅区，张牧先去取了快递。
姜鹏也帮着取，取完惊叹：“你这买得也太多了吧，还有几个月才生，你着什么急？”
“早点做准备啊，要买的还多着，再说我买的都是要用的，像婴儿衣服，纸尿裤，玩具等等。”张牧道：“这还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没到呢。”
姜鹏惊叹：“我已经提前感受到你的奶爸生活了。”
“痛并快乐着。”张牧笑道。
他每天没怎么出门，闲在家里除了画画，也就是给他儿子筹备用品了。
他得提前准备好迎接小生命的到来。
放好快递上车的时候，张牧突然表情奇怪地愣了下。
姜鹏见状惊讶问：“怎么了？”
“没事，他刚踢了我一脚。”
他拍拍肚子，接着哼道：“让他闹吧，等出来了再好好收拾。”
“你现在说得轻松，就怕到时候舍不得了。”姜鹏哈哈笑道。
进别墅的时候，张牧就看到隔壁别墅有很多工人进进出出，还搬了很多新的家具来。
“有人要搬过来吗？”张牧不解道。
姜鹏点头：“我听老师说过，是隔壁业主要回来住段时间，所以请人来换家具跟打扫卫生。”
“就住一段时间还要换家具？”
“有钱人的生活你想象不到。隔壁住的那可是真富豪，这种别墅有十几套，老师也就见过几面，据说身价百亿。”
张牧倒吸了口凉气，差距太远，连嫉妒羡慕的心情都没有了。
还是算了吧，现实点，先努把力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再说。
养娃之路任重道远，他还得好好努力，不能让娃输在了起跑线上。
……
因工作需要，萧笺得到G省待段时间，他乘坐的私人飞机刚落地，就见到来接机的梁桥。
他讨厌太隆重的客套礼仪，所以来的也只有梁桥。他比萧笺先到几天，主要是提前过来熟悉项目跟环境的。
恭恭敬敬把萧笺请上车，梁桥就克制不住话痨的本能了。
“师父，你累不累？”
“你要喝点什么吗？”
“我觉得G省的气候不太好，太冷了，不适合我，我们还是早点结束项目回去吧。”
“这还没来几天，我就开始想念家乡了。”
萧笺坐在后座，姿势笔挺，表情肃穆地闭目养神，看都没有多看梁桥一眼。
梁桥没得到回应，有些委屈，安静地闭嘴了段时间。
到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师父，我还碰到张牧了。”
萧笺这次没那么平静，愣了下，睁开了眼睛。
梁桥察言观色，见师父感兴趣了，连忙又绘声绘色地道：“我是去医院看到张牧的，他跟之前比差别可大了，胖了好多，特别是肚子，师父你要是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的。而且他身边还跟着个男人，看起来挺亲密的，我总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你看，我还特地拍了照片呢。”
他边说边把手机递给萧笺看。
递的时候，梁桥都做好师父不接的准备了，毕竟那才符合师父的人设。
可没想到，师父竟还真的接过了手机，还对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连梁桥都觉得诧异了，他才把手机还回来。
“他去医院干嘛？”萧笺低沉问。
梁桥茫然摇头，他没事关心这个干嘛。
“那他住哪？”
梁桥还是摇头。
萧笺蹙眉，脸色不渝，虽然没直接说什么，眼神却分明写着“要你何用”四个字。
梁桥简直委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到别墅的时候，天已经暗了，远处霞光绚烂。
梁桥放慢速度，对给师父特意布置好的别墅信心满满。
汽车经过一幢幢别墅，萧笺看着窗外，对这儿的环境还算满意。
然而看着看着，忽然有道熟悉的身影猛地闯进了视线。
萧笺看着那道身影，瞬间身体前倾，急促喊道：“停车！”
梁桥吓了一跳，本能地迅速踩了刹车，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等到车停稳都还是满脸茫然。
萧笺却没准备解释，他呼吸都有些急促，推开车门就径直走了出去。
萧笺却已经推开车门快速走了出去。
别墅前的院子里，张牧正追在姜鹏身后，企图把手绘屏抢回来。
他跑不过姜鹏，只好保证道：“你先还给我，我保证今晚一定早睡，绝对不熬夜，真的！”
姜鹏显然不信：“你别想骗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你之前就这么说的，结果呢？转头就背着我偷画到十一二点，你不知道熬夜对身体伤害很大吗？尤其你还情况特殊。”
“我那是睡不着。”张牧顾忌着肚子，不敢跑太快，辩解道：“再说也就那一晚，之后都没有了，你不能总揪着那晚的事说吧。”
“我能。反正手绘屏放我这里，我才放心，你还是放弃吧，等明早我就还给你。”姜鹏也很执着。
张牧摇头：“不行！我还有画没画完！你快还给我。”
“你现在应该休息，再画，你晚上又睡不着了。”
俩人谁都不让步，顿时就僵持住了，你追我赶地，都快跑到院子外边了。
萧笺注视着张牧，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别墅，默默地望着很久不见的人。
张牧却没注意到萧笺，往后退的时候直接就撞到了他身上。
他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赶紧跳开，结果却没站稳身体踉跄着快摔倒了。
姜鹏来不及赶过来，想到张牧如今的身体，吓得脸都白了。
张牧也很恐惧，迅速用手护住了肚子。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他身体直接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怀抱熟悉而有安全感，让他刹那心跳都加速了。
萧笺手臂结实有力，轻松就抱住了张牧，他一手扶着张牧背，一手抱着张牧腰。
第一感觉是梁桥没撒谎，张牧的确胖了很多，第二感觉就是疑惑，张牧肚子怎么这么大？
只是他还没琢磨出所以然，就猛然惊讶地发现，他摸到张牧腹部的手，那刹那竟像被什么给踢了下。
动作很轻，但绝不是幻觉。
萧笺瞬间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