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先是两秒无声, 不知是听不出还是不敢相信。
意识到这个问自己“怎么不去死”的人真的是林见，而自己刚才当着林见的面承认了……接近他, 只为了朋友间一个玩笑话。
韩秋时焦急起来，他一时惊慌失措竟然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表达不出来。
感觉一堆组不起来的字阻塞在嗓子眼，堵了个水泄不通。
“我……”当他试着要开口说些什么，刚出口一个字，电话就“嘟——”地响了一声。
挂了。
这段时间他没少被林见挂电话，但总也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 难过的情绪也不是没有。
可唯独现在，唯独这次，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慌。
“发什么愣！刚不是说有个提议吗？打个电话打忘了？”韩霖喊了他三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底也忍不住生气了, 拿着文件夹在韩秋时面前的桌上重重一甩。
韩秋时被这一声惊醒, 第一反应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电话是五分钟前的。
他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会议室，五分钟时间……像是魂都被吸走了，被喊醒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这是不是梦啊。
林见怎么可能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呢？
哪怕自己真的做错了很多, 林见也会原谅他的，不是吗？
可那通电话真的存在。
林见也的的确确问他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那么爱他的人会想让他去死呢？
韩秋时咽了一下口水，缓和了一下酸涩的嗓子, 他颓靡地站了起来，把韩霖的文件给他递回去, 垂着头声音低哑地说：“我想不起来了。”
“你想干什么？这是在开会！”韩霖蹙眉提醒着他。
他想干什么？
他想打回去，问问林见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想现在找到林见, 问他现在是不是很讨厌自己；他甚至可以在脑子里演练无数次见到林见的场景，林见如果说是, 是很讨厌他, 他也不会放弃……他还想问一问, 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我想去找林见。”韩秋时无意识地呢喃。
韩霖瞬间变了脸色，他看了一眼其余人的表情——韩秋时这个样子让他十分下不来台，今天这个会原本就是为了让韩秋时阐述自己的思路才开的，现在主角儿突然像丢了魂一样，胡言乱语说想去找一个男人！
“你在胡说什么？！”韩霖厉声问。
韩秋时抬起头看他一眼，居然一点都没被这可怕的脸色吓到，因为他现在有更害怕的事。
他望着韩霖：“爸，我可能做错事了。”
“滚！给我滚出去！你爱去哪去哪，想清楚利害关系之前不要回家！”
韩秋时的性取向本就让他有些不爽，这种难等大雅之堂的癖好，他怎么可能容忍韩秋时摆到台面上来说。
更何况……
韩秋时这个语气，更像是感情中失利的一方。
韩霖这么多年来都懒得去懂什么感情，他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利益关系可以用来衡量一切。
韩秋时看起来像个无比失败的落水狗，他一分钟都不想看见这样的儿子。
气话一出口，没成想韩秋时竟然真的转身就走。
韩秋时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依稀听到韩霖说：“滚出去就别回来了！”
他觉得很慌，因为自己的第一反应完全没有落在这句话上，而是——如果他现在不去问清楚，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林见了。
他打电话给舒逸，语气十分冷：“他在哪。”
舒逸此时正一个人坐在包间里，旁边的人已经不知所踪，他心情颇好地叫服务员来点菜。
点到一半韩秋时就来电话了，听到这劈头盖脸的一句问，舒逸承认自己心里梗着难受了一番。
他难受了，韩秋时也别想舒坦。
“哦，走了。”舒逸无所谓地说。
“去哪了？”
“我哪知道，爱去哪去哪。”
韩秋时紧握着方向盘：“你故意策划这么一出，不就是想看我们大闹一场。现在告诉我他的地址，你的目的就达成了。”
——“何乐不为？”
“想从我这拿到他的地址？”舒逸完全不顺着他的话说。
韩秋时：“是。”
“我拒绝。”舒逸笑着，“你猜错了，我并不想看你们大闹一场，比起那个，我想看你你们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韩秋时踩了刹车，将车停在路边，压下心中的慌乱，语气十分冷静地问：“是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他的电话和地址都发给我。”
“你威胁我？”
“你觉得我不够格威胁你吗？”
沉默——
韩秋时：“发吗？”
舒逸不说话。
韩秋时：“好，时间到。”
他挂了电话，掉头回公司，推开会议室们的那一刻调整好了自己，他歉意地跟在场的人道歉：“刚才突然收到了十分令人沮丧的消息，一时间没有控制好情绪，非常抱歉打扰到会议的进程。”
韩霖见他回来，表情比刚才好了几百倍，但到底还是臭着一张脸。
韩秋时过去说：“爸，等晚上再单独跟您道歉。”
“刚才被打断的是我关于公司后续发展一些初步想法，这是我的计划书，请允许我继续阐述——”
韩霖的表情随着他一句句精准的发言慢慢趋好，渐渐像是忘记了刚才的插曲。
“综上，谢谢大家。”
*
“什么？又没了？”舒逸重重拍桌，质问道：“干什么吃的？！自己专业的东西都搞不定吗？！到嘴的鸭子说飞就飞！这他妈第几次了？！”
一周之内，公司各部门陆续出现问题。
销售部的单子一跑一个准，营业额根本达不到。核心技术部门也已经有两个人提出了辞职，现在公司上下又一朝回到之前那副半死不活，上下员工忙得螺旋升天却一点奔头都没有的状态。
“舒总，这我也没有办法。不是咱们的人不行，是各个对家公司的人，突然就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了一样，好像就没有他们谈不下来的单子。”
“放屁！”舒逸震怒，年轻的脸上露出与舒德元如出一辙的表情，“不行的人就裁掉！公司不养闲人，那些个废物一个个该滚的让他们自觉点滚！”
“舒总。”有秘书敲门。
舒逸：“进来！”
“你又有什么坏消息？”舒逸问。
秘书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她将手中的文件都递过去：“这是项目部刚才送来的项目策划书。”
舒逸表情稍微松了几分，他揉了揉眉心，那起最上面的一份——
扔掉。
下一份——
扔掉。
再下一份——
最后一份——
“滚！拿着这些破纸滚！项目部缺厕纸就去买，少他妈拿狗屁不通的东西糊弄我！”
等办公室只剩自己一人时，舒逸给舒德元在时的助理打了电话。
对面对这些事情大抵已有了了解，但说话总是含糊其辞。
舒逸被烦了一整天，实在没心思推敲他的话：“您直说，我这是得罪人了还是手底下有人不服气？”
助理轻叹一口气，颇有些为难地说：“小舒总，您和韩家的人是有什么矛盾吗？”
韩家的人。
舒逸只认识一个韩秋时——
“你的意思是？”
助理说：“不难查。和韩家沾边的生意都出问题了，就算和他们业务不相关的，他们也会出力帮助对家公司。您要是真的有心为公司好，还是找韩家人道个歉吧。”
“怎么可能……”舒逸彻底愣住，他完全没想到韩秋时那天的意思竟然是这个！
这才一周时间而已。
不行，他得立刻给韩秋时打电话问清楚。
对面接通的很快，却不说话，等着舒逸先开口。
“是你做的？”
韩秋时不答只说：“我查不到他到底去了哪，你把地址发给我。”
舒逸没想到他这么大费周折就为了林见的地址！他呼吸都颤抖，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韩秋时情绪有了起伏，像是被这四个字惹怒了。
舒逸本就烦躁，被他这个反问引地险些气急：“我当然不知道，我只能跟我妈要到他的电话，谁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
韩秋时没有想到，自己那天周折回到会议室，开完会挨了韩霖好一顿批，就为了能继续留在公司，干预到公司分部的决策。他辛辛苦苦忙碌一周，废寝忘食日夜不分，韩霖都要问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现在眼看着要成功了，舒逸居然告诉他，他根本不知道林见的地址？
那当时装了个什么劲！
就为了看他因为找不到林见而着急？！
就为了端一副好像自己胜券在握的样子？！
“现在总可以收手了吧？”舒逸语气软下来和他打商量。
韩秋时目光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中空洞的可怕。
“收手？当然可以。拿他的地址来换。”
“你——”
“好运。”韩秋时挂掉电话。
林见活生生一个人，他居然真的想尽各种办法都找不见。
他甚至派了人去跟着符飞白，可这段时间符飞白每天按时上班踩点下班，下班之后除了自己家之外哪里也不去。
连跟踪都跟不出结果！
韩秋时有些坐不住了，有人打电话来问，说这生意抢了对公司也没多大好处，而且还谈不下来，要不就算了？
韩秋时笑道：“奖金三万，你谈不谈？”
他一路带风地走到停车场，定位到符飞白家，到了之后就坐在车里等。
符飞白最近生活可太规律了，按时上班，划水摸鱼地混过一天，回到家衣服一换就打开电脑，微信dd一下林见——
【到点了，上号！】
今天也一样，骑着他新买的粉色电动车一路哼着歌到家，刚把头盔取下来，身后突然一声车门打开的声响。
符飞白回头看了一眼——
一身西装的韩秋时单腿先伸出来踩在地面，随后整个人才站在地上，和符飞白对视着。
这孙子出场还挺像回事，要不是林见叮嘱见到这货就当看不见，他真想过去再练练拳。
符飞白扭头就走，韩秋时在身后喊道：“符飞白。”
他不得不停住脚步，回头一脸不屑地看着韩秋时：“你违规停车，有钱多交点罚款吧傻逼。”
*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时间没腾出来，在外面手机没电就没挂请假条，非常对不起昨晚等更的同学，以后我一定注意。感谢在2021-03-13 00:43:11~2021-03-14 18:3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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