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驰疑惑走神儿的功夫, 夏舒呈过去致歉意再致谢,提出请贺春生的两位爸爸吃饭,但贺春生那位姓陆的爸爸不乐意, 横眉怒眼的嚷嚷了一番,最后揽着另一位爸爸走了。

  贺春生没走, 他以有问题要请教夏舒呈为理由留了下来。

  这直接导致丁驰越发看贺春生不顺眼,尤其在认为夏舒呈是因为贺春生才生他的气并且夏舒呈不理他却对贺春生和颜悦色的现在,他简直想立刻撸起袖子再去给贺春生一拳。

  但不敢。

  倒不是怕贺春生那个很凶很厉害的爸爸,是怕夏舒呈把不理他的日子再累加一个月。

  贺春生向夏舒呈请教问题的空挡, 秦彦凑上去,问出了他和丁驰共同的疑惑:“ 喂,春生,你为什么有俩爸爸啊?”

  贺春生明显已经对这个问题驾轻就熟了,他耸耸肩, 回答说:“ 我可不止两个爸爸呢,除了小陆爸爸和知知爸爸, 还有郑爸爸,宋爸爸, 俊俊爸爸,大宝爸爸…好些个呢。”

  “啊?”

  秦彦这就闹不明白了:“ 这么多爸爸是什么情况啊。”

  “都不是亲的情况呗。”

  贺春生见秦彦一脸懵逼, 哈哈笑了半天, 才继续回答:“我其实出生在陕北, 他们都是当年上山下乡时候到我们村来的知青, 我亲生父母去世之后,他们就一起收养了我, 所以都是我的爸爸。”

  “啊, 这样啊。”

  秦彦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然后有些同情的指了指丁驰,对贺春生说:“ 那你俩身世挺相像啊,他父母也早早就离世了,是呈哥收养的他。”

  “ 噢 ?”

  贺春生闻言看看丁驰,显得有些意外:“ 真的假的?”

  “…”

  这种事谁还说假的啊,丁驰很无语,拉着脸没理人。

  贺春生见状,直接冲他瞥瞥嘴:“ 既然是跟着夏老板长大的,那夏老板性格那么好,你怎么一点都没学来啊?”

  丁驰脸立刻拉的更长,他也想反问,那你的那位姓陆的爸爸脾气还特别烈呢,你也没学来啊,但仔细想想,这勉强也能算是褒义,他就没说。

  秦彦笑着冲他眨了个眼,调侃道:“ 只要是因为他以前身体不好,我们没办法只能娇惯着他,不然一天三顿打,绝不可能让他长成这德行。”

  “你再说!”

  丁驰作势要对秦彦动手。

  “瞧!”

  秦彦笑着啧啧:“ 就这暴脾气。”

  “那我猜夏老板肯定还没成家吧。”

  贺春生也笑着说:“ 但凡家里有个温柔贤惠的嫂嫂,他都不可能长成这样。”

  “…”

  这几乎精准戳到了痛点,尤其注意到夏舒呈听了这话后还也笑了。

  丁驰简直一刻也忍不下去了,不能打,他就使劲儿瞪贺春生,眼睛里恨不得冒火:“ 你还有问题请教吗,没有赶紧走!”

  贺春生刚张了张嘴,丁驰立刻又说:“ 他昨晚都没睡好,现在很累,没有力气给你讲那么多,你快走!”

  “…”

  听这话,贺春生扭头,仔细一看,夏舒呈脸色此刻确实不是很好,脸上有些许倦意,眼底还有些暗沉。

  如是,贺春生只好作罢,临走时问夏舒呈:“ 夏老板,我可以改天再来吗?”

  “可以。”

  夏舒呈笑着说:“ 随时欢迎。”

  “ 好嘞。”

  贺春生得了话,乐滋滋的起身告了辞。

  夏舒呈吩咐秦彦送人,又吩咐店里的伙计整理打扫店面开门迎客,完事就回后院儿,始终没理丁驰。

  这丁驰可太难忍受了,夏舒呈回后院儿,他就立刻大步子跟上,夏舒呈要关门反锁,他就硬是跟着挤进了屋子,夏舒呈往外推他,他就把着门框死活不出去。

  最后,夏舒呈拿他没办法了,回头往屋里的椅子上一坐,气的捏着眉心半天没动弹。

  丁驰这人,对别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没什么耐心,但对夏舒呈就正好相反,耐心宽广到甚至可容纳山海,夏舒呈如果一天不理他,他就能黏糊过去趴在夏舒呈腿上趴一整天。

  这种近乎无赖似的对峙,每次都是夏舒呈先妥协,气消没消不好说,但夏舒呈终于肯和他说话了。

  “现在已经不是用拳头和武力解决问题的时代了,以后遇事不要再冲动,要三思而后行,记住了吗?

  丁驰赶紧点头:“记住了。”

  “ 你已经十七岁了,再过几个月就会满十八岁。”

  夏舒呈叹着气继续说:“ 你即将成为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成年人,应该学会独立思考,独立判断,很多我以前没有要求过你的,以后会慢慢教给你。”

  “好!”

  丁驰的回答几乎是下意识的,答完之后才从头开始捋夏舒呈刚才的话,捋到“独立”两个字,他脑海里警突然铃作响,立刻问:“ 你打算娶媳妇儿了吗?”

  夏舒呈被他问的一愣:“ 什么?”

  “娶媳妇啊?”

  丁驰忙说:“ 秦彦刚才跟我说,你其实早就该娶媳妇了,是我耽误的你,你让我搬东屋自己住,是不是因为想娶媳妇了?”

  “…”

  夏舒呈脸一沉:“ 说正事呢!”

  “ 这就是正事啊。”

  丁驰说:“ 刚才贺春生说咱们家该有个温柔贤惠的时候,你就笑了,你肯定是想娶媳妇了。”

  “…”

  夏舒呈让他这句直接气的没说话,并且又捏起了眉心。

  但在丁驰看来,这就是默认了。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夏舒呈默认了想娶媳妇这件事,丁驰很难接受,他突然就变得很伤心,很委屈,他习惯性的哼哼唧唧,往夏舒呈身上黏糊,像个急于被安抚的小朋友一样张着手臂要抱抱。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所以,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夏舒呈垂眸看他这个样子看了片刻后,人突然就崩溃了。

  夏舒呈的崩溃不是撕心裂肺的大哭,也不是歇斯底里的发狂,而是就那么看着他,片刻后眼睛里忽然就透出了一种近乎绝望的神情,紧跟着整个人就如突然被抽空了似的,瞬间变得毫无生机。

  这已经不是丁驰第一次见夏舒呈出现这种奇怪的反应了。

  丁驰还记得,上一次是半年前的某个夜晚。

  那天夏舒呈教他读诗经名篇,他表现难得的好,夏舒呈特别开心,就喝了点酒。

  但夏舒呈酒量很一般,喝了没几口人就开始犯迷糊睡了过去,他把夏舒呈抱去床上的时候,夏舒呈又醒了。

  大概是醉的厉害,夏舒呈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了他很久之后,突然捧起他的脸,激动的又哭又笑,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阿驰,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那时候丁驰就挺懵的,因为夏舒呈平时虽然很宠他,但对他说话都是直接开口,很少喊他的名字,更别说喊他“阿驰”这样可以说是昵称的称呼。

  而就在他有点懵的时候,夏舒呈又搂上了他的脖子,微微张着嘴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丁驰那时候不明白怎么回事,眨巴着眼睛愣了半天,把夏舒呈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帮他盖好被子,然后就像夏舒呈平时哄他睡觉时那样,轻轻拍着夏舒呈,哼起了摇篮曲。

  如此,夏舒呈呆滞了片刻之后,人就崩溃了。

  当然,丁驰现在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但比那时候强的是,那时候夏舒呈一个月没理他,他无计可施,只能傻等着。

  现在,他学会了思考,学会了问。

  “夏舒呈。”

  丁驰着急忙慌的爬起来,捧着夏舒呈的脸问:“ 怎么了,我又做错什么了吗,你告诉我,我改。”

  夏舒呈神情暗淡,毫无反应。

  “ 夏舒呈。”

  丁驰又说:“ 我不对的地方你要告诉我啊,不然我不知道就总会惹你生气,你要说出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才知道该怎么改啊。”

  夏舒呈还是没理他。

  “ 夏舒呈,你知道的,我…我脑子不好。”

  丁驰其实很不愿意承认自己脑子不太好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自己简直是委屈死了。

  如此,夏舒呈才看了他一眼,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长大。”

  长大?

  关于长大,丁驰脑子里没有具体的概念,也不知道具体是长到什么程度才算长大,但夏舒呈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理他了。

  后来的几天,丁驰一直在琢磨如何快速“长大”,琢磨来琢磨去,自己也没琢磨出来个三二一,所以,他去找了秦彦的太爷爷。

  秦老太爷已经一百多岁了,是丁驰所认识的人里最年长的,头脑还很清醒,也很有智慧,他是个很温和的人,听了丁驰的苦恼之后,笑呵呵的安慰了他许久,然后,给了他建议:

  到外面的广阔天地里去闯荡一番,外面的人自然会有办法让他快速成长。

  于是,第二天开始,丁驰就听取了建议,不但搬出了夏舒呈的屋子,更是直接搬出了夏舒呈的家。

  他决定了,他要离开夏舒呈为他打造的温室,到陌生的环境接受风吹雨打。

  以后,他就要开始自力更生了!

  作者有话说:

  夏舒呈:老秦!!! 我真的谢谢了! 你就说上个地图他老是离家出走,是不是就让你给忽悠的!

  老秦:....呜呜,天地良心啊,爷,老秦也是为您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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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快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