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她们那栋寝室楼没装电梯, 接到易楚辞电话的时候，她和舒玥刚上到第二层楼梯。
听到易楚辞电话里说要过来找夏星，舒玥伸出食指往上示意一下, 用口型告诉夏星自己先上去。
易楚辞留了句“我现在过来找你”就挂断电话，后面有人结队往上走，夏星怕挡到其他人去路, 摸着扶手往旁侧开一步，想了想, 干脆转身下到一楼去等。
她没往外走，就站在宿舍一楼的走廊里, 贴着宿管大姨窗口，刷手机的间隙抬起头，看到周思亦和男朋友正抱在一起。
这个时间点很尴尬, 深冬外面天气太冷，刚下了课的小情侣腻歪地点全都换成了一楼走廊。
倒也没往里走, 就站在走廊距门口多出的那一截空间。
周思亦余光注意到了她, 没打招呼, 反手将自己男朋友抱得更紧, 脑袋蹭在其怀里撒娇。
夏星不介意直勾勾的盯上几眼让周思亦感受一下什么是尴尬，但她天生是个反骨仔，知道周思亦心里打的是什么心思, 偏生不想如她的愿。
周思亦想让夏星羡慕她，可惜夏星对她的那点儿爱情破事丝毫不感兴趣，也没那个时间去做现场观众。
将头重新垂下, 夏星漫无目的地继续刷起朋友圈。
往下一拉，看到上面显示的最新一条动态，她指尖顿在屏幕上。
是一张黑白B超单和一张戴着墨镜的双人合照。
发动态的人为夏庆明。
夏庆明平日里动态不多, 仅有的几条多是转发公司实事，今天破天荒的在一众企业介绍里夹出条私人相关。
两张图片配着简易文字，四十多岁的男人又一次当了父亲。
其动态里，喜悦之情一目了然。
看着照片上男女面颊相贴的笑脸，夏星形容不出自己这一刻是什么感受。
明明已经不再抱有任何期待的父亲，真到了失望至极的那一刻，心情还是会如坠冰窖。
屏幕上跳到易楚辞来电，夏星透过门玻璃往外看出去，见少年电话贴着耳边立在路灯下，单手插进裤袋，周身光影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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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楚辞下来的时候电梯出了故障，一路绕着人群从六楼跑到女寝楼下，等到快要临近时，才手拄着膝盖刹步停下。
不自觉垂头轻笑一声，他舔舔唇角，深觉自己现在这行为有点中二。
鼻梁上渗出细密汗珠，停住脚步时，与空中掉落下的零散雪花碰撞在一起，瞬间冰凉一片。
他站在路灯下平复着呼吸拨通电话，而后视线一瞬不瞬地望向寝室门口，看着夏星推门朝他走近。
终归还是急躁了些。
今天实在不算是一个表白的良日，行程紧密又急促，外加些乌七八糟的突发情况，原本他安排了更为周密浪漫的计划。
他的姑娘理应被细细珍视，每走一步，都值得最好。
只是到了最后还是没按着计划走，所有的耐心与绅士，在见到那两份礼物之后，尽数功亏一篑。
冬雪接连落了两天，路两旁和花坛中央都堆起厚厚一层积雪，唯有地面因先前被人打扫过，上面落雪清薄一片。
晚自习下课已经有一段时间，夏星过来的时候，对面寝室楼有男生正怀中抱着把木制吉他，面对着心爱姑娘毫不羞怯地唱了首情歌表白。
数盏烛火圈成爱心形状绕在姑娘四周明明灭灭，部分经过的同学看热闹似的将他们围在中央。
直至歌声停止，男同学放下吉他，手捧鲜红玫瑰念起表白词，周围人群起哄声也跟着骤然响起，音量一浪掀过一浪。
礼物刚送出去没多一会儿，这事儿准备的时候觉得稀疏平常，但乍然这样面对面站在一起，夏星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目相对，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之间沉默一片。
路灯洒下的光束温和柔亮，人群声被隔绝在两人之外，夏星看着男生鼻梁额角处不太明显的微小汗珠，耳里能听到他尚未平息但却隐忍克制的呼吸心跳。
直到身后人群的叫闹起哄声音再一次响起，两人才恍若大梦初醒，双双从对方眼中撤回视线。
像是找到个聊天契机，易楚辞往身后人群里望了眼，率先开口：“我有个朋友，最近也想和喜欢的女生表白。”
他问夏星：“你觉得这种形式怎么样？”
男生奔跑过后的嗓音照比平常要多出丝微沙哑感，说话间，他喉间发紧，不知是紧张，抑或是其他。
偏偏面色冷淡又自然，和平日里并无两异。
他们身后的那场表白已经接近尾声，女孩儿被哄闹人群簇拥在中央，面对着男同学手中捧起的大束红色玫瑰以及高调求爱，情绪上毫无波动，只留面色两难。
最后在男生想要上前进行拥抱时，女孩儿终于往后退开一步，动作里，拒绝之意明显。
看得出这场告白完全是在这名女同学的意料之外，没有感动，也不想违背自己心意勉强同意。
但碍着周围看热闹同学的起哄，还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拒绝说辞，用以保全男生当众告白被拒的颜面。
在没有明确对方心意的情况下，这样大张旗鼓的仪式相当于逼迫。非但不浪漫，且鲁莽幼稚。
没察觉到易楚辞话里的其他用意，周遭有些吵闹，收回视线时，两人极为默契的抬步调转了个方向。
走路间，夏星想了想，冷漠给出客观评价：“俗气。”
“......”
易楚辞心里松了口气。
某一方面上来说，他和夏星的性格喜好极为相似。但如果夏星刚刚要说是喜欢，他也会为了她去主动尝试。
从女生寝室楼走出去拐角处有一个小型旧食堂，这会儿时间还不算太晚，下了自习和从图书馆刚出来的同学有不少从里面进进出出。
经过时遇上相熟的大一新生，有人停下来主动和易楚辞问好。
夜晚校园氛围轻松愉悦，校广播里此时正放着首特别点播，播放前，主持人刻意压低的声音穿透到校园每一个角落。
“下面这首歌曲送给16广告2班的李洋洋同学，籍思亮同学祝你生日快乐。”
今天过生日的不止易楚辞一个，这样一提醒，夏星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能当面和易楚辞说声生日快乐。
借着稀薄的月色，夏星转过视线去看他。
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路时只专注看着脚下。
眼睫低低垂着，让人看不清心思。
平常遇见上前打招呼的学弟学妹他都会主动驻足颔首，今天也只是低低嗯了声，心里像是装了事。
他们走的这条路是条直线，再这样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十分钟就能看到教学楼一角。
身后食堂距离越来越远，受不了这样长久的沉默，夏星主动开了口：“你今天——”
话音在看到两人步调不一致时住了口。
夏星确定自己没有同手同脚，她目光被吸引了过去，好奇问易楚辞。
“你是不是走错了？”
出乎意料的，易楚辞没反驳，只低“嗯”了声。
他实话实说：“我现在有点紧张。”
“紧张？”
“嗯。”两人停在一盏路灯脚下，易楚辞抬眼去看她，没再犹豫的打了个直球：“因为我打算和喜欢的女生表白。”
校广播站里的特别点播已经结束，此时又换回了那首熟悉的《告白气球》。
周杰伦的歌声传到每一个从校园走过的同学耳里。
-你说你有点难追。
-想让我知难而退。
看着她的眼睛，易楚辞没给她去细思的机会，继续道：“夏星，我喜欢你。”
冬雪零零碎碎的落在肩头和额角，路灯下，男生眉目干净显眼。
他今晚穿了件黑色大衣，裤腿收在靴筒里，敞起的前襟露出里面衬衫一角，身上裹带着些微寒意。
偏看向夏星的眼神安静又炽热。
他清冷的声线在安静夜色里显得清晰：“可能有些唐突，但看了那两份礼物，我发现有些高估自己的自控力。”
说着，他自嘲一笑：“所以就干脆选择了遵循自己此刻的心意。”
看到夏星眉眼间流露出的些微惊讶，他继续：“关于喜欢你的这件事情，我露出的破绽应该还挺多的？”
说完，他眉头略蹙：“但我没喜欢过其他人，不知道前一段时间的相处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因为没什么经验，那些浓烈汹涌的爱意就只能克制着藏在对她好的行动里。
怕太明显。
也怕不明显。
像怀中揣捧着一个巨大宝贝，越是珍而重之，越是只能小心翼翼。
他们离身后的人群已经有一些距离，隔着条小路旁边是男生寝室，偶尔有同学从前经过，隔着风从过道会传来低浅的说话声，携着这个冬日里面特有的霜冷。
向前踏出一步，易楚辞垂下眼皮，看着面前姑娘漂亮的双眼：“你曾经说不相信有谁会永远爱着谁。”
“但我觉得我会。”
“所以你看，”盯着她眼睛，他再出口的语气直白热烈：“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给我个机会，让我向你证明。
我会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