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棠轻笑着摇头:“不疼。”

  “还说不疼, 都红了!”凌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满是怜惜地瞪着他,“你干嘛啊?不是答应过我不再伤害自己的吗?”

  “遇遇……”贺初棠握住他手腕,另一只手用力将他拥入怀里, “对不起, 以前对你做了很多混账事。”

  “不是都过去了吗?”凌遇很是无奈, “我记忆力不太好,都忘得差不多了, 你哪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有,很多。”贺初棠搂紧他,“想听的话, 我全部给你回忆一遍, 你听完也会想打我一顿。”

  “我才舍不得呢!”凌遇反手把他抱紧, “那我不听了, 你别说。”

  贺初棠被他的话逗笑:“遇遇,你可以对我坏一点,别总是惯着我。”

  凌遇小声嘀咕:“明明是你惯着我好不……”

  不到三个小时的飞行, 凌遇和贺初棠平安落地南城。

  这次贺初棠没有带凌遇再住进上次那套住宅,而是去了东区的一套高层住宅。

  所幸凌遇没有恐高症,站在66层的高度俯瞰这座熟悉的城市, 还真别有一番滋味。

  贺初棠平时不怎么来这套房住,只雇了钟点工打扫卫生, 没有专门聘请厨师,只好上网点了外卖。

  点好餐,贺初棠看到凌遇站在落地窗边发呆, 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在看什么?”

  “好美啊。”凌遇指着灯火阑珊的夜景, “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这座城市这么好看。”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看在定居在这里。”贺初棠道, “不过这套房买的时候我没怎么装修,需要再填些家具。”

  凌遇回头与他对望:“你不是很忙吗?能定居?”

  “再忙也要有个稳定的家,”贺初棠搂紧小家伙的细腰,“等我们结了婚,我会减少通告,争取多一些时间陪你。”

  “结婚啊……”凌遇眼中浮出迷茫,他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

  贺初棠并不急着逼他:“你还小,就算要结婚,我也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向你求婚,这些都要一步一步来。”

  “谢谢你。”凌遇转过身,双手勾住贺初棠的脖子,主动把唇送上。

  那晚落地窗前的南城比往时要美得多。

  几乎一夜无眠,凌遇一整晚都在跟贺初棠恩爱,情动时像倾泻的洪水,声势浩大,又去势汹汹。

  早上凌遇差点坐不起来,只能任由贺初棠抱着去刷牙洗漱,抱着去吃早餐,最后给他上了点药。

  凌遇的脸就从起床就红着,脖子上、手臂上、背上,就连脚上都有草莓印,一直消不下来,眼睛里又羞又恼:“我这样子,今天别想出门了。”

  “我的错。”贺初棠诚心致歉,“昨晚的你太过主动,我也有些吃不消。”

  “没看出来你哪里吃不消!”凌遇的脸更红了,“像个马达一样,我怀疑你身体里是不是装着蓄电池,你是机器人吧?”

  贺初棠逗笑:“嗯,等晚上我再充电。”

  凌遇抬手拍了下他的手臂,“不许充,再充我真的要废了,那里还疼着。”

  贺初棠收敛了笑意,眸底浮出怜惜:“别怕,未来几天要工作,我不会再碰你了。”

  凌遇气嘟嘟:“你这人都不知道节制,当心肾虚!”

  贺初棠:“以后肯定节制。”

  凌遇:“不想跟你说话。”

  话虽如此,沉默了不到三分钟,凌遇就忍不住了:“昨晚你都没有停过,今天你也别出门了,在家里休息吧。”

  贺初棠凑到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跟朋友有约,估计要出去一两个小时,晚点再回来陪你,你在家里乖乖地,别乱跑。”

  “我这样能跑到哪儿去……”凌遇嘀咕,“你要见什么朋友?”

  刚问完,凌遇便意识到自己这么问不对,忙改口:“我不是限制你交友的意思,就是好奇你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这次约见的朋友比较多,有个你认识,舒离,其他也都是我从小认识的朋友,今天我们约了去游泳,你想不想去?”

  游泳啊?

  凌遇摇头:“不了,我怕水,也没学过游泳。”

  贺初棠下意识地将他抱紧,低声问:“是因为你弟弟的事?”

  “嗯。”凌遇点头,“本来我连浴缸都不敢坐下去,不过在你面前,我好像没那么害怕水。”

  贺初棠没有说话,只是愈发用力地抱紧他,心口有股揪揪的疼。

  贺初棠看着凌遇把早餐吃完才出门,出门前只叮嘱凌遇在家里好好休息。

  在门关闭那一刻,凌遇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其实他想跟贺初棠一起走的,他想见识贺初棠的朋友,可他没那个勇气。

  贺初棠刚开始确实是答应了友人一起去游泳,但到俱乐部后,他连泳裤都没换,就把刚换上泳裤的大金给逮到了拳馆里,约了舒离也没去见面。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大金鼻青脸肿地求饶:“二少爷,您高抬贵手,有话好好说,别光打我脸行吗?”

  贺初棠松了拳套,沉声道:“其他事查得怎么样了?”

  大金白眼:“这事儿我在微信上跟你说也成的!”

  贺初棠道:“别废话。”

  “是是是,谁让你是我的老板。”大金背靠在围栏上,轻轻地吸了口气。

  “凌遇被赶出家门后,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那期间他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拒绝聆听外界的声音,也感受不到痛觉。”

  “好在经过医生的诊治,他的病情逐渐有好转,但有一天,他的右手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砸烂了,事发时正好没有监控拍到,至今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说到这里,大金拿起脚边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出院后,他姑姑带他去了马城上初中,开始生活还算平静,初二那年,不知是因为什么事,他跟同学打起来了。”

  “档案上写的是,凌遇打伤了6个同学,挨了个大过和留校察看。”

  大金说着扭头看了眼贺初棠,又道:“后来他姑姑带他转去了另一个学校,之后的生活就开始平平淡淡,没什么特别的,你让我再继续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贺初棠听完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如果不是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的话,大金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得进去。

  大金道:“你这小男朋友还真是多灾多难啊,灾难在他身上好像一刻也没有停过,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贺初棠沉默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被他打的那六个人,你有没有查到他们的底细?”

  “不是吧?”大金瞪大眼睛,“这你也要报仇啊?你要搞明白,被欺负的不是凌遇,而是凌遇打了六个人,况且还过了那么多年。”

  贺初棠道:“一个患有自闭症、左耳失聪,右手残疾的十几岁小孩,你跟我说说,他是怎么打伤六个同学的?”

  “这……”大金竟无言以对。

  “这件事肯定有蹊跷。”贺初棠道,“无论你用什么方式,给我查清楚。”

  大金无语:“那我还要不要为你出国走一趟?我签证下来了。”

  贺初棠道:“查完这件事再说。”

  大金叹了声:“行吧,保证给你查个清清白白。”

  顿了下,大金提醒他:“还有他手被砸烂这件事我可查不出来,我是黑客,不是侦探,查案请找警察。”

  贺初棠道:“我知道是谁做的,不需要你查这个。”

  “谁啊?”大金好奇,“这么缺心眼,连个小孩也不放过。”

  贺初棠没接话,霍地起身,跳下了擂台。

  大金:“……”

  那天贺初棠终究没去游泳,离开俱乐部后他去了一趟商场,给凌遇买了几身新衣服和几双新鞋子。

  回到家时,凌遇正躺在床上睡得乖巧。

  贺初棠坐在床沿,指尖轻抚着小家伙右掌心细滑的肌肤,接着放到嘴边亲了一口,柔声道:“我还得再出门一趟,这次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

  凌遇难得睡得踏实,似乎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贺初棠起身走出卧室,走进客厅里,拿起手机,给大金发信息:查一下王婉馨在什么地方。

  大金:???

  贺初棠:十分钟能不能查到?

  大金:能。

  贺初棠在沙发上等了了十分钟,大金准时发回信息:人在北城,看她微博上的互动,似乎今晚约了你妹去做头发。

  贺初棠:具体地址。

  大金:北城烦恼丝沙龙。

  贺初棠不再回复信息,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我现在需要马上飞去北城一趟,给我安排最快的航班。”

  挂了电话,贺初棠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出门。

  天色渐黑,凌遇睡到七八点才醒来,还是被饿醒的。

  许是睡过了头,醒来时脑袋昏沉沉的,赖在床上坐了好久才清醒过来,先打开床头灯,接着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微信上有贺初棠发来的未读消息:遇遇,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家,你自己叫个外卖,别饿着自己。

  凌遇回复: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初棠没回复,估计是没空。

  凌遇便没管了,上网点了份双人套餐,接着走进浴室洗漱。

  结果这一等,外卖送到了,凌遇也吃完了自己那一份,贺初棠还是没回他的新消息。

  凌遇心里越发失落,忍不住又给他发了条消息:初棠,看到消息给我回电,我想你了。

  时间追溯到两个小时之前——

  北城某网红美发沙龙,以往这个时候这间沙龙都是满客状态,至少要提前两天预约才能排上号。

  但今天这家沙龙居然关门了,在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突然歇业。

  贺初棠坐在一面镜子前,手里拿着手机。

  手机页面上是一张病历截图。

  地上趴着一个女生,而在贺初棠的隔壁,也坐着一个女生。

  地上趴着的那个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而坐在贺初棠身边的这位亦然,欲哭无泪地抓着贺初棠的手:“二哥,求求你,放过婉馨吧,她已经知道错了啊,再砸下去她的手就真的要不了了,二哥……”

  贺初棠充耳不闻:“撒手!”

  贺初夏后背一凉,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贺初棠扭头看了眼右手被踩烂的王婉馨,不动声色地问:“这点程度,够不够?”

  “呜呜……”王婉馨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够……够了……”

  “是吗?”贺初棠眯起眼,“我问问遇遇,当时是不是这样。”

  “不、不要!”王婉馨恍若见了鬼一般,“还不够,还不够!”

  她赶紧爬起来,拿起从自己脚上脱下来的高跟鞋,用尖锐的鞋跟往自己的右手背上又狠狠地砸了几下。

  “啊啊啊啊——”她一边砸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一连砸了十几下之后,王婉馨再也使不上劲儿了,无力地垂下左手,高跟鞋也滑落在了地上。

  “这样就……够了……”她仰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贺初棠阴郁的脸庞,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真的够了,我当时踩他时,就真的只是这样,真的……”

  贺初棠扬起眼尾:“那还是不够,我说了,十倍奉还。”

  最后那四个字,让王婉馨眼前一黑,几欲要晕过去。

  边上贺初夏哭道:“二哥,再砸下去婉馨的手真的要废了,二哥、”

  “闭嘴!”贺初棠低喝一声,扭头扫向贺初夏的脸,“当年遇遇才12岁,五根手指被踩到严重变形,连指骨都露出来了,害得他如今右手连拳头都握不紧,我放过这个恶毒的女人,谁放过我的遇遇?”

  “二哥……”贺初夏噎了噎口水,贺初棠此刻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狠戾、绝情,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

  贺初棠倏地垂眸,望向陷入绝望的王婉馨:“怎么,你是希望我亲自动手讨回遇遇这笔帐?”

  “不……不是的,”王婉馨急忙捡起高跟鞋,“我自己来,我自己可以……”

  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砸了多少下,贺初棠始终没有阻止,而旁边的贺初夏亦捂着嘴,全程不敢再吭声。

  看着王婉馨那张哭到惨白的脸,贺初棠始终无法想象当年患上自闭症,右手被这疯女人踩烂时的表情。

  那时的遇遇只有12岁,手多嫩啊,被踩烂时该有多疼,该有多绝望?

  他的遇遇啊,真的是吃了太多的苦头。

  可惜他不能让遇遇看到眼前这些情形,怕吓坏他。

  眼下王婉馨当年欠下遇遇的账,十倍奉还就差不多了,多一分他都不想索取,怕遇遇知道了会不高兴。

  贺初棠看了眼腕表,时间有点晚了,也该回去了。

  贺初棠站起身,临走前没再看一眼坐在地上的女人,只看了眼自己的亲妹妹,面无表情道:“如果哪天你犯下和她一样的错误,贺家你永远不用再回来了。”

  “二哥,我……”贺初夏就想跟出去,但又不放心好姐妹的右手。

  王婉馨哭着道:“初夏,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贺初夏咬了下唇瓣,狠下心追了出去:“二哥,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回家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王婉馨仿佛突然失去灵魂,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初夏,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