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浪卷飞鸥>第89章 铁链与迷途

  “我要上厕所——”纪言郗醒来后扯着嗓子朝门外嚎。

  不多时,门口进来两黑衣人,正是被他拿针扎的那两个。纪言郗黑着脸瞪着两个像木头一样面无表情的人,扯了扯绑在手脚上的布带。

  其中一个在床尾蹲下,拿出一条铁链套在了他脚脖子上,另一个把他手脚上的布带都解开,做好这一切两个人又都关门退了出去。

  纪言郗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爸那一脚踹得挺实的,肩上腰上屁股上哪哪都疼,疼得他龇牙咧嘴,而这嘴一咧,又扯着脸上的伤,那两巴掌下来,他当时都怀疑他是不是要脑震荡了,现在脑壳都还是嗡嗡的。

  他打量着那条大铁链,真他妈粗……当他是牛吗?得用这么粗的链子栓他?即使是牛也扯不断啊……

  铁链有个十来米够他在房间里走动,他扛着身上的酸痛颤巍巍下床,踩到地上的时候嘶了口气,突然想起贺肖走之前叮嘱他记得搽药来着,现在只能搽毛线圈了……

  他“哗啦啦”拖着那条铁链去了厕所,然后就被镜子里的那个猪头吓了一大跳。

  他爸这次是真舍得……

  两边脸都肿得老高,嘴角给裂了,还带着血。他本身皮肤就白,掌印贼清晰的印着,红肿青紫两大片,下巴挂着一片血迹,还有一条血迹顺着脖子蔓延进了衣领,不客气点的得管那叫惊悚猪头了,简直没眼看。

  那医生给上药也不给清理一下血迹……

  纪言郗两眼一闭去放水,脚上那条链子怎么看怎么诡异。他从小到大皮的时候也不少,挨链子栓倒还是头一回……28岁的人还被他老子拿铁链子栓,世界上估计也没几个了……

  贺肖那狗玩意倒想干这事儿,提了好几次。

  咳咳,纪言郗边拉拉链边在心里暗暗佩服了一下自己,都这时候了还能想到那事儿上……

  他上完厕所发现洗手台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具,顺道刷牙洗漱了一下,清理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迹。

  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他扯起脚脖子上的环瞅了几眼,是一个包着软布的铁环,没有钥匙压根打不开。

  但他这上哪搞得到钥匙开这玩意?

  纪言郗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户那,他往下一瞧,咽了下口水,外边一眼望不到底……他爸这是把他关在哪?他怎么不知道家里还有套这么高的公寓……

  他原先还想着要不贿赂贿赂门外那两傻逼,等开了锁爬下去来着,这一刻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对,贿赂到钥匙了还爬下去做什么?走门不香吗?

  现在也不知道几点了,屋里也没有个钟表。

  “咕噜噜……”

  纪言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有没有饭啊?关他不至于饭也不给吃吧?

  他正纳闷着,房门就被打开了来,一个木头人带着饭盒进来,纪言郗问了一嘴时间,好在这木头人不是真木头,他瞥了一眼纪言郗那猪头似的脸,回了中午十二点后把饭盒放下后又木着脸关门离开。

  纪言郗也没想到自己能睡什么久,可能是昨天被揍得脑瓜子嗡嗡的原因。

  只是……十二点,贺肖该急了吧?不知道那傻狍子联系不到他会做出什么来。

  ……

  中午十二点十分,楼道阳台里,贺肖看着自动挂断的电话,逐渐凝起了眉。

  他哥虽然能睡,但不至于从昨天一觉睡到现在。

  他想不出纪言郗有什么理由不接他电话,如果真有,那……

  贺肖突然记起来什么,他哥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发烧了,家里人基本不进他们房间,如果没有人发现……

  贺肖心一颤,翻出电话就给纪妈妈打了过去。

  电话被接起,纪妈妈生机活跃的声音从听筒里撒了出来。

  “这是谁家的乖乖打电话呀?”

  贺肖心慌但也不是百分百确定,所以先试探着问:“孙姨,哥在家吗?”

  “你哥?不在,他去玩了。”

  去玩了?

  “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去的吗?”

  “昨天啊,我回来你叔就说他出去玩了,怎么了吗?”

  “哦,没,没什么。我打不通他电话,所以问问。”

  纪妈妈似乎在忙什么,她说:“可能在忙没注意看手机吧,你回头再打一打,阿姨在烤面包嘞,先不和你说了哈。”

  电话挂断后,贺肖心里的担忧开始激增,隐隐中捕捉到一个词——你叔。

  他哥去玩不会不告诉他,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有消息也没有电话,这不对劲。

  贺肖想着给孙浩然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再挂掉时,贺肖久久没动。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打不通他电话,今早纪叔转告说他去玩一段时间,叫我自己打理着公司。”

  孙浩然的话让贺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一瞬,呼吸也不大稳。

  纪叔是不是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年初一的那个人说的吗?

  那哥呢?

  手指无意识地翻着手机页面,等贺肖回过神,手指已经在纪叔俩字上点了下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然而贺肖根本没做好准备该说什么或者该问什么,只能先喊了一声:“纪叔。”

  纪忠国语气不变,如往常和他谈话似的轻松和蔼,“贺肖啊,怎么了吗?”

  贺肖听着纪忠国的语气突然就不大确定了,“哥……他去哪里玩了?”

  “你哥啊,他……没说,只说去玩,拿着行李就走了。”

  “……他电话打不通。”

  “可能没信号或者没电吧?你好好学习,别老天跟着你哥野。”

  贺肖盯着墙面上的一块小黑斑,“……昨天就一直打不通了,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会,放心。”

  纪忠国他说完这一句那边似乎有人在问他是谁,贺肖只听纪忠国清晰地说了一句:“老贺他儿子……哈哈,也是我儿子。”

  贺肖呼吸一滞,指节渐渐发僵。

  ——不会,放心。

  一向十分疼爱孩子的人怎么可能在知道儿子失联后这么淡定又这么肯定。

  ——也是我儿子。

  纪忠国从不会在别人面前说他是他儿子这种话,顶多会说一句都是家里的宝贝,现在这句话无疑是对贺肖心里的猜测的一种变相佐证,也无疑是一种警告和敲打。

  “纪叔……哥……在哪?”贺肖声音有点哑然。

  纪忠国捏着文件的手捏紧了一些:“不是说了他去玩了嘛?别担心。”

  但贺肖依旧在重复那句话:“……哥在哪?”

  纪忠国把他声音里的颤抖听在耳朵里,心里叹了口气,他瞥了一眼助理,对着几个来谈合作的人示意了一下,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贺肖,我只和你说一遍,不管你哥在哪,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他,你有你的大好前途!不要再胡闹下去了!还有把你们胡闹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纪忠国说完掐断了电话,贺肖一向是精明的,三言两语就能明白,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不像那逆子,好说歹说都一个劲倔,牛一样。

  贺肖看着被掐断的电话,心里一股强烈的恐惧突然袭来,什么叫以后都不要联系?

  他想也没想就再次拨了过去,但这次纪忠国没再接,不管怎么打都不再有回音。

  贺肖缓慢而机械地靠在了身后的墙上,目光茫然,捏着手机的手嘎吱作响。

  似乎现在除了这么呆立着,他找不到任何一种合适的行动。

  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当时说出那句“早知道早了”错得有多离谱。纪叔的态度表明,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可以争取的空间。

  他现在除了能打这么几个电话,什么事也做不了,一丁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连询问他哥的下落的途径都没有。

  为什么他现在还是个一无是处什么都无能为力的年纪?为什么他不早生几年?

  为什么他们相爱却被打上胡闹的标签?

  ……

  “告诉老唐,我请假,时间不定。”贺肖边把电脑装进包里边和杨宇说。

  杨宇看着难得慌乱的贺肖不明所以,“啊?你请假去干啥?他这两天不是有挺多事要找你吗?”

  “嗯。”

  “那你还请假?”

  “有事,他要是问你,你就跟他说他昨晚说的项目我接了。”

  贺肖说完直接拿着包出了几步迈出来了宿舍的门。杨宇都来不及说什么,他跟着跑到门口的时候只看见贺肖在拐弯处的一抹背影。

  贺肖这是怎么了?

  杨宇疑惑地看着那个拐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低声喃喃:大佬就是大佬,读研都能随便跑。

  ……

  上天似乎总是喜欢捉弄急行的人,打车司机取消三次订单、往日总是停在校门口的出租车今天偏偏一辆也见不到,过安检结果机器故障、飞机也延时起飞、好不容易上了飞机,明明快要落地了,但天气却突然变得恶劣,飞机按在贺肖想要疯掉的边缘再次复飞。

  贺肖靠在那方椭圆的小窗户看着外面倾斜的风雨,第一次感受到崩溃式的无望,他的心比飞机外那些被风刮失了方向密密麻麻胡乱交织的雨还要乱。

  他不知他哥在哪,也知道纪忠国不可能他一回去就告诉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回去能做些什么,但心里就是有一道声音在拼命地呐喊着一定要回去。

  人在极度急切但又迷茫没有方向时,只要有一道细小的声音出现,那便会不由自主地拼命地想去抓住它,似乎只要抓住它,一切就还能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