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奚之这边急着去片场, 没跟顾安说两句就挂了电话，留下顾安一个人在电话那头愣了好一会儿。
男人坐在办公桌前，忽然皱紧眉头。
顾安想了好一会儿, 没搞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是怎么把裴奚之给弄生气的，她有时候跟他发脾气, 确实有点找不到理由。
只能哄着。
不过还是要提前找一下原因，才好对症下药。
顾安正在思考着，助理敲门进来，他看到自家老板这幅表情, 心下一惊。
“顾总？”他缓缓开口，“项目收尾了，是有什么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吗？”
刚才走之前不是还挺好的吗！
本来这个项目也没有那么着急，慢悠悠的, 到这个月月底之前做完是差不多的, 但是顾安就带着他加了好久班。
他十分感动。
毕竟这五倍的加班工资, 他是真的巴不得天天加班啊。
今天完美收尾，刚才出去做报告准备进来给顾安最后说明一下, 结果进来就看到顾安这个“愁眉苦脸”的表情。
挺吓人的。
顾安抬眸，把刚才的表情收了起来, 问他：“弄好了？”
“都在这里了。”他上前，把文件夹递过去。
“好。”顾安应答着, 翻了几页, “你之后有几天休假的时间，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顾安确认了一下，跟他说之后没什么事了。
“我今天可能会提前一点走。”顾安收起东西，已经准备起身了, “你要是有事，可以提前下班。”
“没事！我从不提前下班！”这人是真的敬业。
顾安笑了一声，说了他一句：“也就是现在还没女朋友，也行，多加点班，以后对女朋友好点。”
助理：？
好突然。
以前顾安是从来不会跟他说这种话的，自从跟裴奚之恋爱以后，时不时这样说他一两句。
或许这就是恋爱中的男人吧，是他不懂了。
顾安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以后就准备出发，他把航班的班次又往前面调了一点，回家拿了点东西就直奔机场。
在机场的时候接到一个顾景辞打来的电话，做哥哥的，还是要偶尔关心一下下面两个弟弟。
顾景辞听到他那边的播报。
“赶着去见女朋友？”顾景辞笑了一声，“我们家老二也有这么着急的时候啊，刚才不是还在公司？”
顾安没反驳，反而是说他：“你见女朋友跑得不快？”
顾景辞：“……”
顾景辞：“注意安全，什么时候带回来跟爸妈说？”
“不知道。”顾安随口回答，“要小姑娘自己觉得可以才可以。”
“也行，反正爸妈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得很，上次来我这边还念叨了一下。”顾景辞叹气，“顾相都闪婚了，你在干什么？”
顾安面不改色，回答：“我在支撑这个家。”
“……行。”
“大哥和弟弟都结婚了，家里的事情不得交给我来吗？”顾安继续说，“好了，就聊到这儿吧，我要去哄我女朋友了。”
说了几句就挂了，顾安看了一眼登机顺序，差不多是到他了。
裴奚之一开始拍戏就沉浸式，完全不看消息的，整个人身心都全部在片场和拍摄上，所以一到这个时候，他就联系不上她。
比他还难联系上。
至少他工作间隙还会看一下信息。
女朋友怎么比自己工作还忙？
有时候裴奚之说好晚上六点收工，他等着回复等不到，第一次联系不上人的时候，他实在没办法还联系了一下滕宁。
结果滕宁说她只是太沉迷于工作了。
可能忘了自己有个男朋友？
所以顾安觉得，有时候直接杀到现场去逮捕她比较有效。
得让她知道，她还有个对象。
-
此时，片场。
裴奚之看着画面，坐在那儿皱眉，几乎是要发火的前奏。
今天这场戏本来是很好过的，很简单也没什么难度，此前剧本围读会都没有对这段重点强调过，之前随便过戏的时候，这段分明没任何问题。
是一场女主和女二产生争执的戏。
女二纠缠，女主反抗的时候不小心抬手打了女二一巴掌。
很好过，就是反手的一巴掌。
连台词都是之前练习过的，这种争执戏，前面只要认真演，投入感情，到这一步就很好过了。
本来就不应该这么多次还在反复拍这一段。
再一次NG以后，裴奚之有些不耐烦地抬了一下手：“停。”
几名主演同时转头过来。
“休息一下。”裴奚之说，“费芮表现不错，情绪到位，台词也没问题。”
费芮点了点头，去旁边休息，裴奚之的余光扫到费芮的助理过去，在这个冷天用冰袋轻轻贴了一下费芮的脸。
一直NG。
她们的戏那个巴掌是真的会打下去。
本来一次过了，费芮为了这场戏挨个巴掌倒是没什么的，但是这接连被打了好几巴掌，脸都泛红了。
费芮本来皮肤就白，一巴掌下去就一个印。
裴奚之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勾了勾手，跟虞如心说：“如心，你过来一下。”
虞如心低着头，看着还挺愧疚的样子：“好的裴导。”
裴奚之不想在大庭观众之下训她，把人叫到角落去，她看着虞如心，好像是关心：“手疼吗？”
虞如心愣了下，“没…没什么的。”
“应该是疼的吧。”裴奚之说，“看你掌心都红了。”
虞如心没说话，裴奚之嘲讽笑笑，说：“你手都觉得疼，打在别人脸上，她不疼吗？”
“……？”
“你刚才那几巴掌可是一点都不轻，打得全片场的人都清晰听到了。”裴奚之垂眸，睨了她一眼。
“抱歉…”虞如心马上道歉，“天气太冷了，手没什么知觉，我不知道我下手太重了。”
“没感觉？”裴奚之笑，拉起她的手，“那眼睛也看不到吗？”
她的掌心因为力道红了，而费芮刚才的脸颊也是全是红印，虞如心一下子没说话，裴奚之没什么好跟她隐瞒和周旋的。
“你跟费芮之间的事情，我大概知道。”裴奚之说，“所以你想借这场戏发泄自己私下对她的情绪吧。”
“我…”虞如心试图解释，但被裴奚之打断了。
裴奚之压着怒火，这会儿还在跟她好好说。
“如心。”裴奚之开口，“我在那么多人里选到你当我的女主角，说明你的确是万里挑一，你在演戏这件事上，比很多人都厉害。”
虞如心没说话，低着头，被裴奚之数落。
“但是如果你为了一个男人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恕我不能理解和原谅。”
“你就算要发泄情绪，表示自己的不满，也不应该对费芮有这样的敌意，你们之间的事情细节我不清楚，但是根据我的了解，有问题的不应该是那个男生吗？”
“费芮在这段感情里没有做任何错事，她觉得不合适就分开，舍不得的是男方，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是谁在纠缠不清，这件事的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你不能理解吗？”
“还有…”
要找麻烦就找男的，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同性的小姑娘身上推，出了事就是女生不对这是什么逻辑。
裴奚之话还没说完。
虞如心忽然跟疯了一样，朝着她大吼：“什么叫跟她没关系！”
裴奚之还被她吼得愣了一下。
“本来就是她的问题！跟我男朋友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因为我们私人的恩怨在拍戏的时候偷偷对费芮下狠手！”
裴奚之：……
疯了，这人真是疯了。
虞如心能走到今天这步，按理来说还是有点东西的，情商不会低，为人处世肯定也不错，但没想到谈了个恋爱直接智商降到负数。
裴奚之都没直接怪她。
本来说跟虞如心好好说说，劝一下她，之后自己再去想办法哄一下费芮，这事儿就过去了。
没想到虞如心不听就算了，反驳她竟然还吼上了。
裴奚之的表情忽然收起来，她的唇抿着，冷声：“你是真当我瞎了吗，虞如心。”
她顾及虞如心的面子，才把虞如心叫到一边的，结果刚才虞如心那一闹，其他人都看过来了。
“你不想拍的话，这部戏你可以不拍了。”裴奚之说，“哦对，不是你不想拍。”
虞如心肯定是想拍的。
裴奚之继续，“是你如果要用这样的态度来拍戏的话，那抱歉，我可以直接换主演。”
他们这边吵起来，虞如心的经纪人也靠了过来，听到裴奚之说的话，经纪人一惊，赶紧叫助理把虞如心先带走。
“裴导消消气。”经纪人赶紧赔上笑脸，“是我们家如心的问题，我回头去好好教育她一下。”
“不用了。”裴奚之的态度挺强硬的。
其实她已经给过虞如心很多次机会了，甚至刚才，还在帮虞如心想办法，她做的已经仁至义尽。
“什么？”经纪人愣住。
“剧组所有的演员都是我亲自选的，对我来说，每个人都是我的演员、我的朋友，我不能容忍她这样去欺负另外一个小姑娘。”
费芮完全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刚才挨了那么多巴掌都没说要休息，直到裴奚之喊停。
“我给过她机会了，刚才是最后一次机会。”裴奚之冷眼瞥过去，“所以现在，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直接带着你的艺人，你们的团队，从这里离开。”
以后这部电影不需要他们的出现，不需要他们的参演。
裴奚之这样的态度，明显是不吃软了。
经纪人只能想办法跟裴奚之硬碰硬，虽然这是下下策，但的确是没办法了，很明显，以后裴奚之也绝对不会跟他们合作。
不如来硬的，先把这次保下来。
“裴导。”她语气严肃了些，“你知道你说的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吗？既然你心意这么绝，那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裴奚之语气轻飘飘的，直接说：“怎么，我不能换个主演？”
“现在电影拍摄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进度，再重新选女主，重新拍摄，一切从头开始。”经纪人给她强调了一下严重性，“裴导真的觉得这一切不需要代价吗？”
裴奚之忽然低头笑了。
怎么说呢，这番话确实挺吓人的，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确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都已经拍了这么多了，她临时说要换人。
而且还是把女主给换了。
当时也是选了很久才定下来虞如心，现在要重新选，难度也很高。
她知道，她都知道。
这些还需要别人来提醒她？
裴奚之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人继续说着，“裴导，这么大的代价，你真的承担得起吗？我们各退一步不好吗？”
裴奚之挑了下眉：“可是我任性啊。”
各退一步。
她为虞如心退一步，那费芮答应吗？费芮会觉得这是让她开心的结果吗？
本来在裴奚之心里，每个小姑娘都是一样的，但是现在明显是费芮受了委屈，那她肯定要护着的。
裴奚之说她任性，一下子给人话都堵住了。
经纪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只得说：“就算裴导你自己不嫌折腾，出品投资方能同意吗？”
这不是裴奚之一个人可以拍案定板的东西，资方爸爸才是最有话语权的。
裴奚之一下子没说话，忽然想到…
欸？
今天出门之前，顾安是不是他今天就直接过来来着？什么时候？下午？
经纪人见裴奚之正在出神，以为戳到痛点了，接着这个点说。
“裴导想换主演，可也要问问资方同不同意吧？不要先把话说得这么死……”
话音刚落。
那边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响。
“顾…顾总好。”
“顾总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两人闻声看过去，顾安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在片场，现在径直地就朝着裴奚之她们这边走过来。
男人长腿一迈，三两下就走到跟前。
空气中，裴奚之在他的大衣上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又在家里偷偷点她买的香薰是吧！！
她隐隐地瞪了顾安一眼。
顾安就没看见似的，反而是开口问：“现在没在拍摄？”
“没拍，不想拍了。”裴奚之接话。
在一旁的经纪人有些愣神，随后说：“顾总，您来得也正是时候，我们现在有些关于这部电影很重要的事可能需要跟你商议，现在我和裴导…”
意见还没统一。
但是她话没说完，裴奚之直接抢先说了：“不拍了，我要换主演，把虞如心给换了。”
旁人看到顾安皱了下眉。
“你要换女主角？”顾安的语气听起来也有点不好。
这事…怎么可能成…
女主角怎么可能是说换就换？
经纪人正准备顺势继续拱火，顾安忽然叹了口气，忽然应了一声。
就说一个字。
他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