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蕉酿说出这样的话,纪濯昆毫不意外。

  她从来都是个豪情满怀的人,放在古代大约会是个侠客。

  很喜欢她眼中有万物胸中有山河的气概,对他有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纪濯昆看着虞蕉酿坚定的侧脸,忽然笑了一下。

  无声无息的,谁也没有察觉到。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他心里的悸动。

  “让我想想。”虞蕉酿手撑着下巴,“我们还是要联系上李斯钦的。”

  李斯钦那边肯定也已经发现她失联了。

  如果彼此还算有默契,她猜李斯钦现在应该在找‘混沌’号其他乘客的联系方式了。

  她突然想到李斯钦刚刚提到过,说国家已经联系上了他,那么——

  “纪濯昆,你可以联系到李斯钦。”虞蕉酿眼睛亮亮的,她想到了!

  “政府方面有人和他对接,你能问到对接人是谁吗?让对接人把你的信息告诉李斯钦就好了。”

  纪濯昆想了想,打了一个电话,这通电话经过了层层转达,最终连接到了考古基地。

  大约五分钟后,他听到了李斯钦的声音。

  “虞蕉酿在你身边吗?”李斯钦已经被告知这电话是从‘混沌’号上打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虞蕉酿。

  “我在。”虞蕉酿说。

  电话那端,李斯钦轻舒口气,“吓死我了。”

  “为什么你的信号一直在里海?”他问。

  “刚刚车门在里海里面打开了,手机掉进去了。”虞蕉酿解释道。

  “……”

  李斯钦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敢想象那番遭遇。

  “现在没事了……”虞蕉酿忙问他,“《九洲游龙图》的位置还在更新吗?”

  “在重新连接。”

  李斯钦那边一直有程序运行时的“滴滴”声和快速的键盘敲击声,基地里的程序员不多,能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帮助李斯钦的没有。

  他现在压力大到爆炸。

  “说好了请我喝酒呢,你可别想抵赖啊。”李斯钦忽然又强调了一遍。

  “知道啦。”虞蕉酿觉得好笑,这家伙时时刻刻不忘记她的好酒。

  纪濯昆倒是听出来了李斯钦话语里潜藏的关切,笑了下,从虞蕉酿手里轻轻抽走了手机。

  “李斯钦,希望你那边一切顺利。”他说。

  李斯钦“唔”了一声,知道纪濯昆的身份,没有再多说。

  他重新发了一个程序给纪濯昆,以便信号的加强和锁定。

  电话挂断后,纪濯昆把自己的手机给了虞蕉酿。

  “你需要看《九洲游龙图》。”他说。

  虞蕉酿没有多想,接过手机盯着那幅画看。

  项长安也没有多想,他看这二人熟稔默契的样子,猜测他们应该是情侣,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最开始纪濯昆没有陪在虞蕉酿身边。

  岳澄天多想了。

  他从安检口就见到了虞蕉酿,没想到上车后正好坐在她身后。他想他们二人应该不是情侣,不然怎么会没有同行。

  可流淌在这二人之间的氛围又确实胜似情侣——成年人之间的一见钟情?

  岳澄天胡思乱想的毛病又犯了。

  纪濯昆走出去,向外面的乘客借了一件外套披在了虞蕉酿身上。

  列车里开着冷气,虞蕉酿刚从海水里出来,虽然说着没事,可嘴唇都冻紫了。

  虞蕉酿抬头看他,此时的窗外余晖满天,阳光斜斜地落在他脸上,映出他一身浸着凉意的温暖。

  “谢谢。”虞蕉酿轻声说。

  纪濯昆收回手,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看向了窗外。

  此时‘混沌’号已经跃过了另一片海,它正朝着海边飞去。

  沙滩上空无一人,列车飞得很低。

  当它快要经过海边连排的小木屋时,虞蕉酿忽然看到从木屋的窗户里伸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开枪声响起,子弹破空而出狠狠撞在了列车玻璃上,擦出飞溅的火花。

  车厢里的其他乘客也看到了,靠窗的人只是下意识地后仰了下,随即又呆呆地坐正了。

  这些外国人大概不知道吧,500吨的炸.药都没能炸掉列车,区区子弹无异于为它瘙痒。

  车头猛地冲向了小木屋,一路向前直直地撞上了这几栋脆弱的房子,连带着房子里的“杀手”,顷刻间化为灰烬。

  仍有枪声响起,虞蕉酿看到车外一个被碾压的血肉模糊的男人正奋力地抬起手臂,扣动扳机,用最后的生命发射出一枚子弹。

  这枚子弹就打在虞蕉酿面前的玻璃上,原来亲眼看到子弹朝自己袭来是这种感觉。

  眼前有火花炸开。

  微弱的,无用的。

  不知是冷还是心里太过悲凉,虞蕉酿狠狠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车内停电了。

  所有的灯全部关闭,制冷排气系统停止工作,车厢里的显示屏通通熄灭。

  所幸列车正逆着时间飞行,没有灯也并不影响什么。

  可车厢里却渐渐温暖、憋闷起来了。

  虞蕉酿刚披上没多久的衣服只好拿下来,放缓了呼吸。

  纪濯昆打开驾驶室的门,和后面的车厢空气对流。此刻车厢里所有人还都挤在前几节车厢,求生欲让他们不敢再坐回后面的座位。

  列车是个封闭空间,失去了排气系统,这样下去氧气只会越来越稀薄。

  车内广播无法使用,纪濯昆走出驾驶室,劝大家分散开,徒劳挤在一起无济于事。

  没有座位的乘客跟着他返回了后面的车厢,各个面上都带着惊惧。

  虞蕉酿这次没有跟他一起走向后面,她在思考,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让列车恢复供电似乎不太现实,按理说列车脱轨之时就会失去供电,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简直是个奇迹。

  她原本还以为列车内的一切都会和脱轨前保持不变,却没想到电量还会耗尽。

  列车里可以没有光源,可以没有电,却不能没有氧气,不然车厢里这么多人不出几个小时大概就会被憋死了。

  难道,要让列车开门吗?

  虞蕉酿猛然想到了这点,开门了自然会有外面的空气流入,可是……

  不行,就像刚刚在里海一样,列车开门只会意味着更大的危险,车内的乘客或许又回被抛出去,到时候是死是活就更难定了。

  虞蕉酿不死心地瞪着车厢壁,忽然心里一动。

  “高铁应该有安全锤的吧?”她问。

  “有吧。”项长安说,“你要干什么?”

  “砸玻璃。”

  她还是觉得,列车的突破点应该在车内。

  如果‘混沌’号就是那只“游龙”,所有人都在“游龙”的身体里,它外壳坚不可摧,内里难道也一样坚不可摧吗?

  虞蕉酿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