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林楷结结实实地沉默很久都没有说话。
严峋大概是知道林楷对江昀什么时候回来这件事抱了很大希望, 乍一嘴这么一提，三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可是……”林楷看了看空白一片的手机，“昀哥没有和我说……他要回来。”
严峋顿了顿，张嘴想说什么, 又叹了口气, 拍拍林楷的肩：“那人也不一定就是江昀。”
“你见过他了么？”陈叙阳问。
严峋摇摇头：“还没。”
“电话联系的？”陈叙阳问, “那电话号码总应该存着吧，是江昀么？”
林楷看向严峋。
“陌生号码。”严峋说。
林楷又垂眸低下了头。
这段时间江昀很忙, 尤其是最近的两天, 到现在为止江昀还没有给他回复过消息。
大概忙吧……
倒是陈叙阳这么提了一句：“那人有给什么其他的东西没，或者可以有面谈的机会吗？”
“他脾气……还不错, 不是那类比较难搞的。”严峋说，“如果要面谈的话, 刚好他手头上的事解决了，最近也好像都有时间。”
林楷点了点头。
“那挑个时间吧。”他说，“你们觉得还行就成，等什么时候抽个时间，你们一起去面谈一下。”
严峋道：“我们？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吗？三个人一块去吧，你脑袋灵光, 也跟着去提提意见。”
陈叙阳看了一眼严峋, 有些意味不明：“三个人一块儿去……别让人家以为咱们是要怎么他了, 这场面有点搞笑啊。”
林楷想了想那个场面，好像确实有点像带着兄弟去揍人似的，也乐了。
“我这么说一句吧，林楷。”陈叙阳和林楷道，“你老这么窝在办公室是不对的，这机构不只是我跟严峋的吧？你总这么不出面也不好, 搞得好像你是我们手下的职员，但是你是老板啊！出谋划策的一直是你！哪有老板不出面，只在办公室坐着的。”
严峋点头：“商务谈判这块我觉得你还是得加强点，不是说你一直不说话只闷在办公室就行了。”
林楷叹了口气，倒是觉得今天的温度有些过于冷了。
老一辈说，倒春寒了，这天气兆头不好，今年也许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既然两位老板都发话了，那我也没有办法。”林楷笑着道，“那这次就我去？”
“别勉强，谈得成就谈，你要觉得不行，咱就拉倒。”陈叙阳说，“反正树芽卖不卖都无所谓，机构做得好了往那儿一杵，还愁没钱来吗？”
严峋看了一下时间，催促道：“今天太冷了，林楷你要不先回去吧，你也劳逸结合下，给自己放个假。”
“对啊，你先回去吧，”陈叙阳附和说，“你还真把自己当员工了，自己给自己免费加班……赶紧走吧赶紧走吧，晚点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我们微信发给你。”
既然是能微信发过来的，那应该跟江昀没什么半毛钱关系了。
手头的资料和活动也差不多都准备好了，林楷点点头，把围巾拉上，推门离开了。
明明已经立春了，天气却一如往常的冬天一样。
寒风刮着人，一阵战栗。
小区的房子墙皮都掉了不少，很多地方和以前一样都是些黑斑，也没少掉多少，物业除了收物业费的时候特别积极特别热情之外，其他任何时候怎么着都喊不动物业上的保安。
树苗青青现在是处于休假期间，距离上班还差一周左右的时间，林楷也不打算再去办公室呆着了，回屋冲了个澡，倒头就睡。
他太累了，手机搁床头插好充电器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还是被陈叙阳一通电话给叫醒的。
“醒了没啊祖宗，快点去吧，那个老板要等急了。”
林楷觉得暖气要把他吹迷糊了，他抓着遥控器把空调关了：“今天？什么时候？”
他还沉在瞌睡里，没完全清醒过来。
“你看一下现在几点了，他总不可能说现在赶到你家吧。”陈叙阳简直给他气乐了。
“那个老板怎么说？”林楷翻身立马想穿上外套出去，“在等了吗？我马上过去。”
“他没出去，你别急，”陈叙阳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跟他改时间了，人家老板打不通你电话，打我手机上来了……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说是下周晚上差不多六点钟的时候，你到时候请人家吃顿饭，一边吃饭一边说，我估摸着在饭局上比较好说话。”
林楷又想起那个老板姓江，他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不愿意去：“我晚上……”
陈叙阳哎呦了一声：“别犹犹豫豫的了大哥，这可关系到咱们机构利益啊，虽然我也不是那么想把咱们分部卖出去，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多，你说是吧？”
林楷没有说话，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嗯。”
“你一觉睡到现在也该醒了吧？”陈叙阳笑着说，“来吃饺子吗？我和严峋都在，补一补年前忙碌的冬至吧。”
随后他也没等林楷再多说什么，眼疾手快地挂了电话。
林楷坐在床上愣了会儿神，忽然觉得有点烦躁，他抓了抓头发，披起白色的大衣，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半包烟。
江昀还是没有给他回消息。
林楷经过客厅，走到了阳台。
他在这里工作了许久，每一年的春节都没什么不同，城市禁烟花爆竹，没有很多年前那种噼里啪啦的吵闹声，等到十二点过后的凌晨才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到只剩半个拳头大的烟花一个接一个。
城镇是安静的，凝着神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点闷闷的爆竹声，就像在水里炸开的一样，一点也不刺耳。
林楷走到阳台，犹豫了一下，把烟叼了起来。
他没有尝试过抽烟……
林楷拿了之前江昀存在家里的打火机，咬着烟嘴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苦涩蔓延整个口腔。
他呛了一下，迎着冷风开始咳嗽，含着颗粒的涩味抢到胸口最深处去了，让人觉得很难受。
余光突然瞄到楼下，林楷整个人顿住了。
楼下站着的人就那样望楼上，平平淡淡的，那人正远远拉开车门钻进了车里，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林楷趴在窗台上，失神地看着楼下熟悉的身影转身，拉开车门，上车……动作一气呵成，随后驱车逐渐远去。
直到手背被掉落的烟灰烫了一下，林楷才回过神来，被烫过的皮肤迅速地红了起来，有些灼热的刺痛。
林楷低下头，平静地掸掉烟灰。
他忙打开手机。可是微信消息上依旧什么也没等到。
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太多了……
林楷这样安慰着自己，手指却因为震惊过度而发凉，一直微微颤着，脑子里不可遏制地想到江昀。
江昀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了，林楷没有从陈叙阳和严峋的嘴里听到过江昀的任何消息。
但怎么会这么巧，可能会这么巧吗……
一根烟抽完，林楷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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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阳说的饺子馆在老街的最角落，他是个重习俗的人，说每年只要是冬至就得吃饺子，这样冬天才不会冻耳朵。
虽然林楷以往不吃饺子也没见哪年生过冻疮，不过拗不过陈叙阳，次次都得拽着林楷和严峋去饺子馆点芹菜猪肉馅的。
店里暖气开得很足，三人坐稳后，心照不宣地狠狠扒了几只饺子。
“那个，”林楷抹了抹嘴，突然想起来楼下见到的那抹熟悉的身影，“收购树芽的那个老板，本名叫什么？”
陈叙阳把嘴里饺子咽下去，烫得嘶哈吸气：“没问，我哪儿知道啊，没见过面又不熟，问人家本名礼貌吗？”
“说到这事儿就来气！”他瞪着林楷，“本来今儿晚上的现在你应该跟那个老板在一块！本来今晚就可以见得到，你还来问我！”
林楷一怔，想了想也是。
“抱歉。”林楷笑笑，“实在睡过头了。”
陈叙阳看着林楷，突然笑道：“哎，我和严峋今天喊你出来还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严峋扫了他一眼。
林楷没反应，低下头又吃了几个饺子才问道：“什么好消息？”
“经过我和那个老板的电话周旋，他说在收购的金额方面还可以再更加宽松一点，也就是收购金额更多……还有，他愿意保留原本的规章和制度。”陈叙阳灌了几口酒才缓过劲儿来，“怎么样，是不是算好消息？”
林楷开了听酒，闷声灌了一口。
“那还成。”
其实按林楷的内心来讲，他其实不是特别愿意真的去把这个公司卖出去，只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说到底他也只是算个吃股份的行政主管罢了。
虽然严峋和陈叙阳在所有事情上都会询问他的意见，有些话他不好说出口，但他不觉得自己应该是最后点头的那个人。
“对了，还有件事儿，不过……”陈叙阳犹豫着是不是要和他讲。
严峋看着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林楷纳闷，盯着陈叙阳：“讲啊。”
“我不太能确定你是不是能接受这件事。”陈叙阳说，“但是我只能把事实跟你讲……”
“江昀回来了。”
猛地提到这个名字，林楷突然反应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又不说话了，坐在桌子旁边，盯着空空的饺子盘发呆。
陈叙阳说：“他在企鹅的同学群里发了个消息，说要一起约一顿饭。”
林楷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江昀在同学群里发消息，工作之后他的企鹅已经很久不用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官方注销掉。
而江昀的微信……在此之前都没有跟他发过消息。
林楷简简单单吃完了之后，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拿着外套离开了餐馆。
陈叙阳和林楷说，下一周机构的课件希望帮他做一做，犒劳一下他替林楷去和那个老板周旋。
林楷笑着骂了他几句，还是应下帮他做了。
晚上，林楷帮陈叙阳做好课件大概已经十点了，他打开微信发给陈叙阳，让他验收。
过了几秒，陈叙阳一连串的千恩万谢就发了过来。
林楷捏了捏酸痛的手腕，回了句语音：“叫声爸爸就算谢谢我了。”
陈叙阳特别没节操地回了句语音：“爸爸万岁！”
林楷反复点开反复听，乐了半天。
没多久，一阵困意袭来，他伸伸懒腰，衣服也没脱，拉过被子就睡了。
睡了约摸一个小时，手机嘟了一声，林楷有点烦躁，迷糊着拿过手机，手机屏闪了一下，是陈叙阳发过来的一个微信名片。
发完什么也没说。
“这夜猫子……”林楷叹了口气。
他寻思着可能是哪个来咨询的学生家长，于是点了通过。
出于礼貌，林楷发了一句消息。
-你好。
那头静默片刻，发来一个定位，是茗州市里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再过几秒，又发来一个语音。
林楷不明所以，把语音点开了。
“小楷，下周末同学聚会，我定在了茗州……有空来吗？”
林楷簌然睁大双眼，好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敲击了一下心脏，绕着回音似的，疼得嗡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