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封情书到第一次接吻,春生一直被梁翊带着,其实对他来说现在接吻还是快了一点,心里有些害怕,但他没有办法强硬地拒绝梁翊。

  从在校门口学长第一次主动为他带路开始,梁翊对他来说就是特殊的存在。

  是陌生环境第一个照顾他的人,也是后来让他有朦胧启蒙的第一个人。

  春生以前一心扑在学习和家里,没有心思去想什么是喜欢,直到现在校园生活丰富起来他才隐隐发现,比起男生们喜欢聚在一起讨论女孩儿,他更喜欢看朝气蓬勃的男生在球场上奔跑。

  发现自己会期待梁翊出现在窗口,笑着叫他出去。

  梁翊碰他的时候,明明是男生间很正常的接触,但他会心跳扑通扑通地变快。

  心理课老师说同性取向也是正常的,但春生还是很害怕,害怕别人发现他是“少数人”,看猴子一样打量他又提防他,害怕学长觉得他恶心。

  可是那天他收到了梁翊的一封信。

  学长说他笑起来很好看,紧张的样子也很可爱,说他勤快有礼貌,喜欢他,可不可以一直照顾他。

  春生当时眼睛就酸了,又意外又感动,他都不敢想的,那么优秀的学长竟然喜欢他。

  后来春生会默默到球场和大家一起围观梁翊打球,每一次暴扣,篮网“砰”的回响就像叩在他心上,这么有力量的优秀学长喜欢他,穿过送饮料的人群只拿走他手中的水,大家羡慕地看过来,那时春生第一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几年他在学校里过得很平实,一来大家都挺和善,二来大家都说他是梁翊的表弟,学生会长都罩着的人自然没人来惹。

  梁翊比他高了两级,现在春生18岁才高二,但梁翊已经升入大学,所以在亲近这种事情上比较成熟春生也可以理解。

  他在这一天丢掉了初吻。梁翊把他上衣推到胸口还想做别的,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春生这才慌乱地躲过一劫。

  出来后梁翊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他隐隐觉得学长有些不开心。

  可他还过不了自己仍在读书的坎儿,和梁翊在一起已经是认知里太出格的事了,如果再做更多的,春生还不敢。

  梁翊没有强迫他

  ,只是揉他脸委屈说:“宝宝,谁家男朋友会有我这么惨啊,不能亲也不能碰。”

  春生也觉得自己真不是一个好的对象,愧疚地咬紧嘴唇说:“学长,对不起,你等等我好不好。”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高考之后。”

  梁翊轻笑一声抵着他耳朵说:“那出考场就给我吃。”

  春生脸唰得红了,虽然不知道学长在指什么,但左右不过那些亲密的事,梁翊上大学之后好像变得很开放,让他越来越招架不住。

  好在高中学业繁忙,并没有太多时间让春生分心去想别的。

  梁翊读的大学是本地一所985,一开始每个周末都会来学校找他,哪怕只是吃一顿午饭,后来梁翊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春生没有多想,自己忙,学长也忙,听说学长在大学依然是风云人物,其实每次梁翊来了春生没有办法多陪陪他都觉得很内疚。

  但梁翊慢慢多了一些其他的习惯,喜欢抽烟,有时候身上还带着酒气,这种时候春生如果拒绝接吻梁翊会粗暴地把他按在树上亲。

  “对不起宝宝,我最近太累了。”一番撕咬后梁翊抱着他说。

  春生舔舔被咬出血的嘴唇,沉默两秒后反过来安抚梁翊:“没事的学长,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有时候春生会在梁翊身上闻到很甜的香水味,某一次看见他衬衣的领口上还有一个口红印。

  春生隐晦地问过一次:“学长,我们还在一起吗。”

  梁翊把手探进他上衣搂着腰说:“当然了宝宝,学生会的应酬太忙,最近冷落你了对不起,我忙前忙后真的太累了,你会怪我吗?”

  春生摇摇头,他能理解,梁翊这么优秀,要忙的事情肯定有很多,应酬间沾上了其他味道,蹭上一点化妆品也是可能的,他不该乱想,要更努力地学习,争取和学长去同一个学校和专业。

  只是春生没想到,在高二下学期的一个周末,这一切都改变了。

  -

  时间会改变人很多,有的更加成熟,有的更加浪荡。

  从春生刚收到梁翊情书的时候,沈括就让人去查了梁翊——

  学习优秀,体育很好,没有不良

  爱好,跟同学关系也很融洽。

  春生会喜欢这样阳光的学长并不意外,沈括没有资格去干预他,只能慢慢在暗处学会接受春生要属于其他人这件事。

  直到在洗手间听见梁翊强吻了春生。

  说是强吻也行,说是小情侣之间的拉扯也行,沈括可以压抑自己的怒火,但是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梁翊多少有些问题。

  就当是他的多疑和私心,沈括让人重新去调查梁翊。

  “沈总,您说的不规矩是指?”小陈拿着一叠调查报告,里面详尽统计了梁翊优越的成绩和在学校的作为,在各大社团举办活动游刃有余,人气很高,经费也都公开透明,没有什么不规矩的。

  要非说有什么问题,小陈清清嗓子:“他女朋友换的可能有点勤。”

  “女朋友?”沈括冷声问,抬眸看过来的那一眼让小陈后背发凉。

  -

  同一时间的KTV包厢里,一圈年轻人在疯狂地唱歌飙酒。

  “哎我去,你们猜我瞅着谁了?”一个推门进来的男生大声嚷嚷,满脸八卦。

  “谁啊?”

  “嘿嘿,校花!”

  有人看了梁翊一眼,吹口哨问:“她跟谁过来的啊?”

  “足球队那孙子,真他吗恶心,在大厅就给那啃。”

  “喔~~~看来是梁哥没喂饱啊。”

  梁翊无所谓地轻笑一声:“也就长得还行,床上没意思。”

  “啧,没想到校花姐姐背地里这么骚,上星期还跟梁哥吃饭,这会儿又跟别人亲上了,”酒喝多了自然有人挑事问,“你俩谁劈的谁啊?”

  梁翊:“老子早就跟她分了。”

  “不是吧,你不就喜欢这种看起来很纯的吗。”

  梁翊哂笑:“那是你没见过更纯的。”

  这下周围人也都笑了:“就吹吧你。”

  这位校花到底作风怎么样暂且不论,但那张脸绝对是可以去演小龙女的级别。

  兄弟们天天混在一起,早有人暗暗牙痒梁翊的艳福,这会儿逮着机会可不得过过嘴瘾。

  梁翊本来没当真,反正他换得也勤,你来我往的大家就图个痛快,但以往都是他先提分手,这次偏

  是校花提的,还转头就跟和他有过节的人在一起,男人的尊严受不了这个。

  他磕了下手机,要说里面的号码现在叫也能叫过来人,就是姿色吗,还真比不上那骚货。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起哄:“谁啊梁哥,给看看新欢呗。”

  梁翊舔了下后槽牙,胳膊往沙发背上一搭:“老子现在改玩男的了。”

  “yue~”有人开始夸张地呕,“梁哥你这情伤受得有点大啊,搞男的也不嫌恶心。”

  梁翊勾起嘴角:“那是你没见过乖的。”

  “我靠真假啊哥,以为你开玩笑的,到底!”

  梁翊被架起来,当下给春生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

  其实春生长得也就那样,好看,但算不上惊艳,不过这点带把儿的性别还算新鲜,让一个男的雌伏,拎出来也能给他挽回点面子。

  春生正在教室写卷子,学校周末不会强制补课,想自习的学生还可以来教室。

  正写着接到梁翊的电话,梁翊说了个地址,有点急事儿,让他过去。

  电话那边有嘈杂的音乐,地址看着也像娱乐的地方,但梁翊挺长时间没联系过他了,突然说有急事,春生顾不上多想,狠心一奢侈打了个车就赶过去。

  可等到了,春生一进门便愣在原地,梁翊坐在沙发上,其余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他射了过来。

  打量的,嫌弃的,戏谑的,贪婪的……

  “学长,”春生有点紧张地走到梁翊面前,担心问,“出什么事了吗?”

  不料梁翊突然一抓他手腕,他重心不稳扑在了梁翊身上。

  “出事了,”梁翊散着腔调说,“特别想我的宝宝。”手顺着劲瘦的腰线往上摸,春生开始本能地反抗。

  他平时就不喜欢梁翊这样摸他,好像每到这种时候梁翊都不再是那个温和阳光的学长,何况现在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可梁翊越来越往上面刮去。

  “学长!”春生用力从梁翊身上站起来,手腕还被他紧紧攥着,火辣辣地疼。

  “哦~好乖啊学长。”旁边男生忍不住一阵哄笑。

  梁翊顿时心中火起,但还维持着表面的绅士,起身把春生抱怀里小声说:“这不是想把你

  介绍给我的朋友吗,你难道不想在我这里有个名分吗宝宝?”

  春生被刚才的事吓到,但听梁翊这么说心尖还是酸了一下,他怎么会不想,他和梁翊两个人在一起,怎么看都是梁翊吃亏了,现在梁翊愿意在自己的交际圈承认他,他怎么会不愿意,但他不想用这种难堪的方式。

  可能男生和男生之间都更容易放得开,桌上开了很多瓶酒,春生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别紧张,大家只是喝多了点才比较冲动。

  梁翊感觉怀里人没那么紧绷了,勾唇委屈说:“宝宝,他们都不相信你喜欢我,是不是我不够好啊。”

  春生抬起一点头张了张嘴,他想说不是的,学长很好,可还没有发出声音嘴唇就被梁翊咬住了。

  “喔——吊吊吊!!”

  “哎我去,我这双眼不能要了。”

  “妹的梁哥来真的啊还伸舌头。”周围惊呼的声音此起彼伏,春生的呼吸被掠夺,隐秘的心事被抛到大庭广众。

  不绝于耳的粗话让他难堪到浑身紧绷,感觉有无数人在扒他的衣服,他无法控制地去推梁翊,但梁翊比他力气更大。

  两人正在角力,身后门突然一响,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姓梁的你男女通吃啊。”是一个语气不善的男声。

  校花的现男友听说梁翊在隔壁,本来是想找茬的,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这么一出劲爆大戏。

  春生已经被梁翊松开,他上下打量一眼,嗤笑问:“小孩儿,成年了没?”

  又嘲讽地看向梁翊:“怪不得茵茵要跟你分手,该不是草惯男的对女的起不来了吧。”

  “你试试。”梁翊沉着脸挥起硬拳头便砸了过去。

  那哥们也不是吃素的,两人瞬间打在一起,周围拉架的,起哄的,声音都很大,没有人注意到春生。

  春生耳朵里一直回响着那句“茵茵跟你分手”。

  他做过很多阅读理解,不难猜出这背后发生了什么。

  梁翊交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是那个衬衣上口红的主人吗?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还把自己叫过来当众“公开关系”?

  春生什么都没有问,一个人跑了出去。

  他不舍得再花钱打的了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学校走。

  入夜风凉,春生抱紧了双臂,难过得嗓子发哽,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梁翊为什么要骗他。

  “宝宝,你怎么一个人跑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春生被梁翊抓住了胳膊。

  “你别听那个傻逼乱说,他是故意造谣的。”

  春生微微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是在期待学长的解释,还是因为第一次听见学长说脏话。

  “他之前一起和我竞选组织部的部长,落选了不服气就一直传我的流言,今天你也看见了,是他主动闯进来想惹事,看见我在意你才故意那么说挑拨离间,宝宝,你不要被他骗了。”

  梁翊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解释,春生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学长渗血的嘴角。

  梁翊察觉到,扭头咳嗽两声,揉着胸口说:“太疼了。”

  “要不要去医院。”春生担心问。

  梁翊顺势揽住春生的肩膀:“追你跑太快了,我现在浑身都疼。”

  春生自责地扶住梁翊:“对不起学长,我不该轻易相信别人的。”

  “好宝宝,”梁翊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我太累了,先扶我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吧。”

  春生不疑有他,被梁翊揽着进了附近一家酒店,一进门梁翊便扬手脱了上衣。

  “学长。”春生移开目光,虽然梁翊打球的时候也脱过上衣,但密闭空间昏暗的灯光让他莫名觉得有点紧张。

  “宝宝,这是为你打架受伤的,”梁翊牵着他的手放在腹肌上,“你帮我揉揉。”

  春生不知道梁翊是真疼还是假疼,他不敢反抗再伤着梁翊,任梁翊牵着他的手在各个地方游走,后来摸着摸着梁翊就把他压在床上,开始吻他的脖子。

  “学长你身上有伤别这样。”春生悠着力气去推梁翊,梁翊却强硬地把他双手都按在头顶。

  从被一个丫头片子提分手开始,梁翊已经憋了几天的火气,今晚还在兄弟面前出丑,付春生竟然也敢一声不吭就撂下他走人,梁翊再也忍不了了,现在他必须要释放。

  “学长你干什么!”校服裤很松轻轻一扯就什么都不剩,春生懵了,惊慌地看向梁翊。

  梁翊又把他T恤往上推,低头惩罚似的咬了

  一口:“宝宝,我也是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你总不让我做,我只能去找别人纾解了。”

  春生像被野兽叼在齿间,却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样食用,他只是下意识地害怕和不解:“我也是男生,怎么和你……”

  梁翊轻笑一声:“谁说男的就不能做。”滑凉的手指像一条蛇,从不知晓这方面的春生如遭雷击,他以为两个男人间最亲密的事情不过肌肤相亲,梁翊却想要更深。

  春生挣扎着眼角泛出泪花:“学长不是这里我不行。”他带着哭腔求饶,这不是他熟悉的学长。

  但梁翊怎么可能停下来,尤其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春生泪眼涟涟的样子,更有种强迫良家子的爽感:“怎么不行,乖啊宝宝,一会儿就好了。”

  梁翊声音温柔力气却不减,毫不怜惜地撕扯他,春生被彻底吓坏了,这不是他认识的学长,他本能地踢了一脚。

  梁翊闷哼一声,春生惊恐中哪能注意到,他一脚踢到了梁翊先前打架的伤处。

  “对……”一声对不起还没有说出来,春生被一巴掌打懵了。

  梁翊用的力气并不小:“妈的臭婊.子跟老子装什么纯情。”一个两个的都想跟他分开,梁翊被伤口的疼和羞辱彻底激怒了。

  春生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暴力的男人。

  梁翊被看得更加烦躁,用力捏住他的下巴:“不是你一天天拿狗看骨头的眼神勾引老子吗?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人,摸你屁股亲你都不反抗,这会儿又跟老子玩欲擒故纵。”

  “我没有……”春生不仅被打的侧脸火辣辣疼,他的整颗心都在被放在火上烤,原来梁翊一直都知道他的心事,而这些他最珍惜的心事在梁翊眼里都是下贱的勾引。

  春生被翻了个面凶狠地摁在床上:“我也没有干过男的,你好好受着。”

  春生开始痛苦地挣扎:“梁翊,我不愿意,你在犯罪,你放开我!”

  梁翊却一点也不害怕:“付春生,我爸是校长,别忘了谁把你带出来的,我一句话就能让你灰溜溜地回去。”

  春生不怕疼,可这一刻他的眼泪却把枕头打湿了,他不敢挣扎,再有一年多他就能考上大学,他不能现在被送回去,当时他出来是全家的希望,他不能一事无成地回去

  。

  梁翊的父亲那么厉害,连自己学校的校长都对他恭敬有加,他如果被送回去又能有什么出路,他没有选择。

  “妈的你放松点!”梁翊不得其门而入,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暴躁,把柔软的地方打得通红,春生麻木而僵硬地趴在那里,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他的灵魂被搅碎,撕裂了。

  春生闭上眼,就在更可怕的事情要发生时,轰然传来一声巨响。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门被踹开,身上的压迫已经被拽走。

  又是“砰”得一声,春生怔怔看着眼前发生的事,第一次知道人是真的可以被踹飞的。

  紧跟着进来一个穿西装的人,把被一脚踹吐血的梁翊拖走,又轻轻关上了门,整个过程只有几秒,只够春生把自己蜷在被子里。

  “沈先生。”春生机械地叫出面前人的名字。

  沈括第一次看见春生这样畏惧又呆滞的眼神,像一把刀插在他心上,让他恨不得把梁翊剥皮去骨。

  可他更恨的是,为什么重来一次,他的春生还是会受伤。

  沈括拳头紧握,痛苦地站在原地,像一个雕塑,半天只艰难地说出一句:“不怕了。”

  春生又过了几分钟,才像一个慢慢复苏的人能正常思考,他小声说:“沈先生,对不起。”

  沈括心如刀绞:“为什么道歉。”

  明明受伤的是春生,为什么又是他道歉。

  春生垂下眼睛说:“我不该这么早谈恋爱的。”

  “你成年了,为什么不能谈恋爱?”

  “我该好好学习。”

  沈括用力闭了下眼,问:“付春生,所以发生的这一切,都错在你这么早就谈恋爱是吗?”

  春生茫然地没有回答,沈括却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他心疼得眼睛酸涩,却突然笑了,他可以赶走一个渣男,可以赶走两个,但他不可能把全天下渣男都赶尽杀绝。

  “付春生,你知道为什么你总是遇见人渣吗?”

  春生愣了下,没明白沈括为什么会这样问,也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总是”。

  他为什么会遇到人渣呢?

  “因为……”春生还在犹豫,沈括却直接说出了他心底的答案。

  “你是不是想说你不配,你不够好。”

  “你遇见坏事只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如果别人伤害你,那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如果别人辜负你,一定是因为你还不够优秀,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春生诧异地看向沈括。

  “没错,付春生,你就是容易遇见人渣,但不是因为上面那些原因,而是因为你自卑,好欺负,永远都在逆来顺受,就算被欺负了都不会想反击,渣男不渣你渣谁?”

  这些埋在心底深处的枷锁,是春生自己都没有深想也不敢深挖的事,如今这些烂根突然被沈括拽了出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您是说,是我让他们变坏的吗?”

  沈括抽了两张纸,担心春生还在应激害怕并没有靠近,只隔着两步递给了他。

  “不是你让他们变坏,他们本身就是坏蛋,只是你的退让,让坏蛋对你的伤害更加肆无忌惮。”

  沈括像个老父亲一样心碎,不舍得,但又不得不说。

  “春生,很多事你是分辨不出来真假吗?你是真的傻子吗?种种迹象你是真的看不懂吗?”

  “你不是,你就是没有底气,不停地自我催眠,不停地欺骗自己驯化自己,付春生,你什么时候能抬起头做人。”

  “你总是献祭一样地去爱一个人,渣男不渣你渣谁?”

  沈括知道自信和底气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但他必须要说出来,他当然希望只给春生阳光雨露,让他这一次能快乐地长大。

  可是那些烂根埋在下面太久了,他必须要把它们挖出来。

  话说得有些重,但他知道春生很坚强,这一次过去,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春生还缩在被子里,抱着膝盖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括开始担心,去他的刮骨疗伤,咱不成长了,大不了以后谁敢接近春生他都24小时守着,就不信谁还敢伤害春生。

  就在沈括越来越焦灼,急得腿一软想直接跪床边唱喜羊羊的时候,春生慢慢抬起了头,问他:“沈先生,您刚才分析的是在一起后为什么我更容易被伤害,但是您最初的问题是,为什么我总是遇见人渣。”

  沈括沉默了两秒:“我很像高考试卷吗?”

  都

  什么时候了,还能理智地分析题干,他表情严肃,眼中却有藏不住的温柔笑意。

  春生也浅浅笑出来一些。

  他刚才想了很多,想一个人的命运也许从出生就注定,想自己真的没什么天分能跨越鸿沟去对抗,想沈括很多次对他的鼓励,想也许那只是作为年长者说给后辈的鸡汤。

  但他还是动摇了,听进去了。

  其实在有些时候他也会自我欣赏,觉得脑海中构思的故事真有趣,觉得写出来的文字很漂亮,觉得自己其实归纳能力很好,明明理科思维很笨,还是靠着总结能拿到不错的分数。

  只是那些时刻总是一闪而过。

  说实话,最近两年家里生活比以前好多了,但可能像沈括说的那样,他习惯了自我驯化,也许是背惯了大山,他始终都不能有底气地去做什么。

  可是沈括说,你能不能抬起头做人。

  即使他现在一无所有。

  被别人坚定地相信和鼓励,总会带来力量。

  春生想,也许他可以更大胆一点,对未来更有希望一点。

  心里快要熄灭的残破小火苗又摇摇欲坠地燃了起来。

  至于刚才那个疑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按说沈括的身份和气场都是会令人感到畏惧,一开始他也怕沈括,但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怕沈括了。

  其实他们之间说的话很少,以前说的加一起可能都没有今天的多,但和沈括相处却让春生有种安全,宁静的感觉。

  心里想通了,脱口就问出那个像挑刺一样的问题。

  但沈括还是认真回答了他:“大家遇见人渣的概率是差不多的,可你更容易跟人渣在一起。”

  春生抿抿嘴:“为什么啊沈先生。”

  “因为你眼神不好,小书呆子。”沈括终于能放心走近一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春生出门没戴眼镜,他只有在座位换到教室后排的时候才会戴眼镜。

  他说:“我只有一百五十度。”

  沈括笑了,这一次大概学习条件好点,近视度数都比上一次低了。

  疼归疼,但沈括该说的一句不少,脸一板继续数落。

  “为什么你更容易跟渣男

  在一起,别人决定要不要和一个人在一起,会慢慢了解他,从为人处事中观察这个人的品性。”

  “你呢,你善良又自卑,总是容易相信别人,别人才给你一点甜,在你心里都能放大成天大的好,稀里糊涂就进去了。”

  “你脸上就写着两个字,知道是什么吗?”

  春生:“什么啊。”

  “我很好骗,”沈括说,“是个坏人都想欺负你。”

  春生忍了两秒,还是小声说:“沈先生,这是四个字。”

  沈括看着有点怂的人笑了,想摸摸他的脑袋。

  是个坏人都想欺负你,但有一个坏人永远都不会欺负你了。

  沈括出门,等春生把自己收拾好了才送他回学校,他没问春生要不要去医院,据他观察应该不算严重,春生肯定也不愿意二次经历这种事,于是只给了他一管药什么也没说。

  春生后来没有被梁翊纠缠过,只是听闻梁翊好像睡了哪个混混老大的女朋友,老大找人把他腿打断了。也有人说不止,连那儿也被废了。梁校长心痛难忍,辞职带着儿子去了个小地方养伤。

  其实KTV那天过去没多久的时候,春生时常会做噩梦惊醒。

  他也以为自己会难过很久,那是他懵懂时喜欢的第一个人。

  但在陷入回忆的时候他总会想起沈先生说的话——

  把自己放得太低就会被一点甜蒙住双眼。

  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从没有得到过而珍惜,你能分清吗?

  直面自己的残缺是痛苦的,但也许不破不立,那件事之后春生心里反而慢慢轻松了一些,陈旧的东西被挖出来晒在太阳下,好像在逐渐离他远去。

  而且一旦刷起卷子真的没时间想别的,一套理综要两个半小时,每次都感觉有老虎在后面咬,紧赶慢赶差点就写不完。

  忙碌的日子总过得很快,高三生参加学校活动的频率会比较低,但有一件大事是大家都会参与的,就是成人典礼。

  虽然大家年龄不同,但都会在高三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走过那座彩虹桥。

  每个同学也会收到来自老师或者往届学长学姐的礼物。

  春生打开自己礼物的小盒子,呆住了。

  那是一个荷花灯,他们每逢年节都会在水面放河灯许愿。

  精致的花瓣下放着一张小卡片,春生拿起来,上面写着——春生平安喜乐。

  春生心里蓦然一痛,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没有见过这盏灯,却觉得它那么熟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流下一滴泪。

  此后日子过得更快,教室里的日历很快被撕干净,高考前的最后一天终于到了。

  对于太多人来说,这都是改变命运的一场考试。

  学校放了假,最后一天,春生坐在操场的观众席上复习知识点。

  傍晚太阳开始落山,光线慢慢暗了,春生爬到观众席的最高层看着太阳慢慢往下坠。

  “好看吗。”身后传来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

  春生意外回头,笑着问:“沈先生,你也来看日落吗?”

  他浸在橘色的光里,像天边一朵绮丽的云。

  沈括点点头,没问复习得怎么样了,没叮嘱记得带准考证,也没说吃清淡些别闹肚子。

  他双臂搭在护栏上,和春生一起看着远方。

  春生回答刚才的问题:“好看,很好看。”

  沈括说:“明天还会升起来的。”

  他们安静地看了一场落日。

  晚上春生没有熬夜复习,第二天闹铃响起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平静地按掉,平静地走进考场。

  也许很多人都说这是决定一生的一次考试。

  可春生没有太紧张。

  因为有时候太阳落下去了,但明天还会升起来。

  春生的成绩一直挺稳定,按他说的,他不是天赋型选手,只是一个不太聪明的勤奋型选手,想要超常发挥是没可能的,但也有好处,就是差也不会差到哪去。

  分数出来的那一刻,其实和他的预估差不多,没什么欣喜若狂,也没有心口大石忽然落下的轻松,就是按部就班走到这里了。

  按这个分数上T大应该是稳的,甚至可以选很好的专业。

  填志愿前学校专门办了答疑宣讲会,请了各行各业优秀的学长学姐来介绍。

  赚钱又热门的专业其实大家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在原来的规划里,春生大概率第一志愿会填

  计算机。

  虽然他还完全不知道编程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就连学校的电脑课做个flash他都觉得麻烦不感兴趣。

  但他一直觉得只要刻苦就好了,学什么不是学。

  可那天沈括问他,你不想为自己活一次吗?

  是在酒店赶走梁翊的那天。

  前一秒沈括还在数落他,后一秒话锋一转,问他高考想选什么专业。

  春生没料到话题跨度会这么大,那时他下意识就想说,选最赚钱的。

  “文理分科你已经错过一次,还要再错一次吗?”沈括问。

  文理分科的时候春生选了理,毫不犹豫,他不知道沈括是怎么知道自己心底遗憾的,也许是真的看好他的征文吧。

  “春生,如果你喜欢写作,不是只有当清贫作家这一个选择,”沈括耐心说,“你还可以留校当老师,或者去游戏公司,去广告公司做文案,可以当编辑,可以兼职写小说,你这么勤奋,写得又好,日更一万怎么会挣不到钱。”

  “我知道它们还不够稳定,都是未知的,但我希望你能多问问自己,你想吗,你甘愿吗。”

  春生看着电脑屏幕,最终点击了自己的选择。

  他突然很想哭。

  18岁不是他的成年,从他真正有勇气成为自己的这一刻,才是他的成年。

  -

  春生和家里说了自己的选择,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直接就画饼说了,以后毕业了在大学当老师。

  文学这个专业听起来太虚头巴脑,但一说当大学老师,家人就放心了,在他们印象里这可是安稳的铁饭碗,说出去也有面子。

  村里这两年的药材产业慢慢发展起来,大家也没那么穷了,生活条件肯定是比不上城里,但也舍得买电暖气了,冬天不至于那么难熬。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最让春生惊喜的是,阮乔和陆然也一起来了T大,T大学风自由,并不严格按照专业分宿舍,不知怎么的,他们三个竟然还分到了同一个宿舍。

  春生猜测是陆然或者小乔去找老师说了,但他们谁也不承认。

  春生第一天去上课的时候连脚步都是轻快的,以前努力是为了挣钱,现在努力是为了梦想,为了热爱。

  班群里有人问有想当家教的吗,亲戚家小孩在找老师。

  班长说现在线下多麻烦啊不好找,让他去线上平台看看。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春生算了算,带家教好像能挣不少钱。

  但他最后咬咬牙还是放弃了,点开一个绿色网站申请了作者号。

  新人作者总是难熬的,但春生不觉得辛苦,他最不怕的就是辛苦,何况这是在讲他热爱的故事。

  但也可能是因为真的热爱,当文章和大众萌点出现偏差的时候,文人那股执拗的劲儿就出来了,他没改,只能看着点击哗哗往下掉。

  这种时候总是难过的,被误解被谩骂的时候也只能自己慢慢消化,但创作本身是快乐的,尤其等到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小天使按爪更是快乐加倍。

  他有点社恐,不太会和大家互动,但总会在心里记住那些留下评论的ID,其中有一个最让他印象深刻。

  不是龙傲天在我床上这类吸睛的,只是很普通的一串数字,大概是客户号自己生成的。

  每一次更新他都会出现,留下和剧情相关的一些有趣评论。

  每当有责骂出现的时候,他就会写表白作者大大的评论,每一句夸奖都落在文章本身,春生靠着这一条评论就能开心一整天。

  其实他觉得这个读者很有趣,甚至有一点点分裂,因为他会用很可爱的颜文字,啵啵斯哈这些网络用语,但是春生对文字的敏感又能感觉出来,每当他写长句的时候,言语间那种严谨和成熟是藏不住的。

  “大帅哥,”身后突然冒出个脑袋吓春生一跳,阮乔笑嘻嘻说,“赏脸当个模特嘛,你就当站着想大纲啦。”

  春生叹气,他倒不是嫌当模特麻烦,而是上一次小乔画完他,大概是技术太好,那张图传播了好多个群,有时候春生在食堂都能遇到突然对他笑的男生和女生。

  “什么叫我技术好,明明是咱春生天生丽质难自弃。”春生耳根子软,阮乔刚磨两句就拥有了自己的美丽模特。

  也不需要专门取什么景,阮乔把买的一大捧花给春生抱着:“你就舒服点,随便靠在阳台上就行了。”

  春生虽然不臭美,但毕竟要被画下来当作业交,他还是想摆得好看一

  点:“画个木头桩子多煞风景啊,小心老师给你不及格。”

  阮乔战术后仰:“春生哥哥,您对自己的误解是有多大啊,你随便往那一站就是岁月静好的感觉好吗?我可指点不出来这么好的效果。”

  春生被逗笑:“你就知道唬我。”

  “唬什么啊,你看看收的情书数量不就知道啦。”阮乔唰唰画着,突然鸡贼一笑,“那个天文社的社长怎么样啊?”

  要说这位社长可是有名了,能力强模样帅,而且还是理工生中难得懂浪漫的,用天文望远镜拍下的星图给春生拼了个爱你的模样哈哈哈,阮乔想起来就笑得不行。

  “你这手是真稳,都笑成帕金森了还能画。”春生忍不住吐槽,过会儿说,“我婉拒了。”

  “知道你拒了,但人家不是宣言对你的爱像星空一样恒久吗。”阮乔憋笑憋得脸酸。

  春生轻叹一声:“我劝过了,希望他早日找到幸福吧。”

  阮乔又笑了一会儿,突然老成地感慨:“挺好的,我差点就担心你扛不住了。”

  春生愣了下。

  阮乔:“你心多软啊。”

  春生知道阮乔说话体贴,其实以前哪是他心软,只是没自信没底气罢了,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受宠若惊。

  说来现在他也没什么资本,文学院惊才绝艳的人太多了,他只是其中平凡的一个,但走在自己热爱的道路上,一点一点进步真的很让人心里踏实。

  “话说回来,要是有不错的追求者咱也可以考虑考虑哈。”阮乔其实有点担心春生还在想当年那个渣渣。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两人突然没了联系,后来又听说那狗东西睡人女朋友这件事,就知道肯定是春生被辜负了。

  春生没说话,阮乔接着问:“这么多人都没有一个能看上的啊。”

  春生大概猜到阮乔的担心,也没有绕圈子,垂着眼睛轻声说:“我在等一个人主动。”

  “谁啊!”这惊天大事,阮乔瞬间不画了,大眼睛瞪得老圆,过去把窗户一关,搞间谍似的小声,“谁啊谁啊?”

  春生自己心里还说不准,自然没法厚着脸皮说出来,只躲躲闪闪说:“等有眉目了再告诉你。”

  阮

  乔捂嘴,哇塞,他搞到真的了,才两句话的工夫春生耳朵都有点红了。

  “真的,别等有眉目了,春生你就现在这样站他面前,什么钢铁直男都得弯。”

  说完阮乔的反射弧才跑回来:“不对啊,什么叫等他主动,他已经喜欢你了?!”

  “不对不对,他喜欢你,那为什么不主动在一起呢?”

  阮乔CPU开始发烧,春生把他推到画板前:“你不画我走了。”

  “画画画!”

  春生看了眼阮乔的颜料,印象中不是阮乔最喜欢的那个牌子,随口问道:“你换新宠啦?”他还想着等阮乔生日送一管呢。

  阮乔眼睛向上瞟了一下,支支吾吾说:“嗯……这个系列的更安全一点。”

  “啊?”春生担忧问,“那你以前用的岂不是对身体有伤害。”

  “没有没有没有,”阮乔连连摇手,“我是觉得没差别,但这个更主打安全无害。”

  “那还是这个好,我们乔乔这么宝贝,”春生说着突然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乔乔你最近是不是太懒了,小肚子都有点鼓起来了。”

  阮乔嗖得捂住肚子,脸颊不自然地变红,春生无奈道:“不就说你胖了点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多吃点健康。”

  阮乔突然想到什么:“这周末推理社的鬼屋团建我不去了,你到时候跟陆然后边走。”

  三人都加入了同一个社团,本来说好这周末一起团建的,春生好笑说:“这你也要叮嘱我。”

  山里长大的孩子哪有怕鬼的,他好奇问:“你怎么不去了,有什么事儿吗?”

  阮乔眼神闪烁说:“一惊一乍的不好。”

  春生没太在意,也没让陆然去,本来约的就是他和小乔一起过去,陆然还要去看拳击比赛。

  周末,春生在校门口找到了组织,社长吐槽阮乔真懒啊,一开始说是玩桌游团建就积极报名,后来换成鬼屋就不来了,能多走几步啊。

  大家开始在群里炮轰阮乔。

  春生一路和大家说说笑笑,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候做梦会梦到另一个自己,要比现在沉默很多,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也不舍得花钱。

  其实现在每次花钱春生也会心疼

  ,他不浪费钱,但偶尔的团建也会参加。

  他记得在公众号看到一句话,父母尚在受苦,我们有什么资格谈诗和远方。

  当时第一瞬间他就被戳到了心窝子,涌上来很浓的负罪感,那几天他对什么都没兴趣了,只想挣钱,拼命地更新。

  也许他的焦虑也会反映到文字,也许是巧合,在那天更新后,那个每次都来的数字ID在评论区说,希望大大也可以和书中的人物一样自由,为自己喜欢的生活努力。

  春生不知怎的,又想到沈括了,想到他问他,你不想为自己活一次吗?

  春生已经很久没有陷入这种窒息的纠结,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

  微博突然跳出一条私信:“作者大大,你最近很焦虑吗?”

  春生心里一惊,他直觉这就是那位希望他自由的读者。

  “我很喜欢大大的作品,所以也希望大大能以最好的状态写这个故事,如果您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告诉我的呀[可爱][可爱]”

  春生知道作者应该和读者保持距离,可是也许他太需要一个出口,几乎还没有过脑,手指已经将那篇公众号文章发了过去。

  “啊,大大是在为这个观点困扰吗?我觉得我们当然要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但是凡事都应该有一个限度,如果我们为了父母过得好而把自己生活过得痛苦煎熬,那父母会开心吗?”

  “可以不让他们知道。”春生回。

  “不,大大,我觉得人不能永远闭着眼承受,每一个独立的个体,每一个生命都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该为了完成一个目标而活着,大大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小企鹅拍胸]”

  春生看着过于卖萌的表情和过于正经的论点,忍不住笑了。

  他很想问,是你吗。

  后来春生慢慢从这个死胡同走出来了,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目标,每个月给家里转2000元,剩下的就是他可以自由支配的钱。

  他慢慢有了更多的朋友,体会到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为了避开人流,社长专门选了工作日团建。

  大家到了一看,好家伙,偌大的鬼屋门口一个人都没有,里面估计也是,配上音乐多少有点吓人了。

  他们一共来

  了九个人,进去前说得好好的,谁打头阵谁断后,要互相帮助,都是假的工作人员NPC,一点都不可怕。

  结果一进去,还没走完第一个关卡,一波医院幽灵袭来,九个人全都尖叫着各找地方躲了,生怕比同伴跑得慢,什么互相照顾不离不弃,统统再见。

  春生躲到一个没被发现的隔间暂时安稳,心说团建就不该来鬼屋,这下出去八成得感情破裂。

  不时有同伴的尖叫传过来,小姑娘更是哭得嗓子要哑了,有人吗有人吗谁来救救她。

  春生听不下去,准备过去找人,结果刚动一步,小隔间的铁门突然落下,他被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了。

  “谁看到我的眼睛了~谁看到我的眼睛了~”

  幽怨凄厉的女声慢慢靠近,不料“咔”一声灯光全部消失,声音也戛然而止,只有四周的空气温度在越来越低。

  春生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比起装神弄鬼的灯光和夸张的鬼叫,他其实更害怕这种彻底的黑暗。

  黑暗是未知,在山里如果遇到这么黑的夜,要格外提防背后有没有野兽突袭。

  春生习惯性地竖起耳朵去听背后,这一听他汗毛彻底竖了起来。

  先前有音效遮掩并未察觉,而此刻——

  他听到了一个人的呼吸,就紧紧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