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
江斐何曾受过此等大辱，也不顾维持自己的风流气派，翻身握着桌上的酒瓶就要往陆宇宁的额头上猛锤。
陆宇宁左右腾挪，险险避开从左脸划过的玻璃瓶，反手一扳江斐的肩膀，右脚勾住他的膝盖一下把他摔在地上。
酒桌上的零食酒杯掉落一地，摔了个结实的江斐坐在杯盘狼藉的大理石地板上，狠狠地盯着陆宇宁：
“臭婊子，老子抬举你才肯多看你一眼，像你这样假装冰清玉洁的穷鬼我见多了，以为自己真能攀上高枝，等着吧，早晚有一天顾向年把你玩腻了，你还得哭着来求我！”
交手一次就败在陆宇宁手下，江斐也不是个鲁莽的愣头青，眼见着吃了亏，捂着划破的袖子绕过酒桌的另一头，气冲冲地挤到水晶帘外，消失于五光十色的舞池灯光下。
陆宇宁木然地立了半晌，扫过地上乱糟糟的果实，心里冰凉冰凉的，直到瞧见几米外高大英俊的顾向年亲密地搂着玉树临风的年纪的肩膀说说笑笑地走回来，那被恶毒的诅咒冻结的心又被扔到沸水里煎熬了一遭，再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不剩什么活气了。
“唉哟，这是怎么了，不就走开了十分钟吗，一地的玻璃渣子和车祸现场似的。”
刚被路过的小妞们抛了几个媚眼而红光满面的罗添惋惜地捡起一片菱形的瓶盖玻璃，里面琥珀色的酒液还散发着强烈的香气。
跟在后面的顾向年立马越过罗添，快步走到陆宇宁身边，牵起他的手，仔细看了一番，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不是江斐说带你来找我们吗？”
他实在放心不下心情低落的陆宇宁独自留在陌生酒吧里生闷气，才冒险答应了江斐的自告奋勇。
陆宇宁注意到不远处年纪的眼中闪过一道精明的神光，可再仔细一瞧，见他恢复了笑容和煦的亲切模样，心里又是一沉。
“江斐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把东西碰洒了，这会儿应该在换衣服呢。”
他没笨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顾向年告状，有些事情，烂在自己心里比说出来让两个人都不痛快合适得多。
巫启挎着双手，吊儿郎当地踢开滚到他脚边的一只苹果，冷冷道：
“那今晚的酒就别喝了，咱们各自回家吧，看了那个企划案我也该好好找人疏通关系了。”
这下说散就散，顾向年记挂着向陆宇宁澄清招来陪酒女的乌龙，也没多挽留，送了几位客人到了大门。
巫启和罗添是开了车来的，反而人生地不熟的年纪孤零零等在冷风口里，没想好该打车还是找不顺路的另外两人卖个面子。
顾向年放开牵着陆宇宁的手，说了声“sorry”，踱步到年纪身边，
“Neo，你不如来坐我的车吧，我先送你回家，再带宇宁回学校。”
年纪却连忙摆了摆手，
“别，我可不是煞风景的人，你还是快去哄哄你的小心肝吧，我看他都不高兴了。”
说完，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顾向年背后低着头的陆宇宁，心中有些意动，调皮地眨了眨左眼。
两个人说说笑笑，落在陆宇宁的眼中却分外的不是滋味，他把目光移到脚下自己的影子里，觉得自己这样和谈恋爱的初中小女生一样吃醋简直可笑，从前自比清风明月，此刻才晓得人间哪有什么圣人。
安排完所有人的归属，顾向年走回陆宇宁身边，
“走吧，我去开车，你在这等我。”
住在学校的时候，因为不想太过引人注目，顾向年是不开车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车。
上一个冬季的年节里，顾向年的外公外婆已经开始将名下的财产移交了一部分给他，也令他着手接手公司里的一些事。这样从前拒绝父亲顾青松特意关照的年轻人有了更多可支配的资源。
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陆宇宁摇了摇头：
“咱们逛一逛吧，时间还早。”
酒吧街外面就是青江，江岸的霓虹与垂柳将漆黑汹涌的波涛与这一侧灯红酒绿的男女欢笑隔离成两个世界。
顾向年看了一眼陆宇宁平静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鹅卵石铺成的江畔小路走上去有点硌脚，酥酥麻麻地触感从足底的末梢神经传回大脑。
白日里碧色的江水在黑夜中倒映着天上的圆月与星辰，粼粼波光摇晃，亘古不变的宇宙也有了一丝灵动。
两个人肩并着肩，锃亮的黑皮鞋与白色的运动鞋合拍地摆动着，仿佛他们天生就是最佳的伴侣。
顾向年暗自在心中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说明自己的清白，圈子里那些事他自然知晓，不过既不参与也不批评，花花世界，能挡得住诱惑的人不多，尤其是有钱有闲的名流们，不是他们动心去找，也有姑娘主动勾搭，这样的艳遇既不被认为是肮脏的买卖关系，也不被唾弃成破坏家庭婚姻，毕竟这些女孩只会被带到别墅或者酒店，而非是家里。
有钱人们把这当成是一次短暂的约会，为了美与浪漫，就像为了酒会摘下来放置于桌上花瓶里的玫瑰，瞬时芳华赏心悦目，一晚过后就该撤下不够新鲜的植株了。
四季流转，一批又一批花开花谢，桌上永远不缺点缀的艳色。
可明白是明白，今天乍一下被牵扯其中，就算从不吃鱼的人也难免惹了一身腥，顾向年转头看身边低眉专心踩着鹅卵石健身步道的瓷美人，宛如一汪宁静的秋日潭水，不动声色凝固时光。
他忐忑的心忽又冒起了酸气，就算自己当着面给了这样大的“惊喜”，他的小兔子还是只顾着吃草，没有生气一直独占的月亮被人框进了架子里！
“你不问问，今天那几个女孩的事儿？”
顾向年顿下脚步，明明是他做错了事，现在任性闹别扭，一脸不愉的吃飞醋的却还是自己。
或许这段感情里，一直都是他在主动去缠绕红线，不管是转学时无意在教导处看到了学生名册，存了心思调进了高中八班，还是数年之后酝酿良久的重逢，顾向年用尽全力去接近他放在心里的人，可陆宇宁永远都是好性子，永远都温柔体贴，只要他开口耍无赖，就一定可以得到许可。
本该庆幸得此良人，夫复何求，顾向年却宁愿陆宇宁偶尔和他闹闹脾气，让他心里的不安彻底消散，让他感受到如同自己心中燃烧的火焰一样，陆宇宁对他的同样炽热的爱。
他不要一个完美的天使，他要一个会对他哭对他笑的活生生的陆宇宁。
为什么总是只有那样包容的笑，难道我不可以被信任，不可以被依赖吗？我们的感情只是水晶球一样美丽而脆弱的易碎品吗，你连一丝波澜都不肯给我。
合拍的脚步声只剩下自己短促的停步，陆宇宁转过身，微仰着头看着面前蹙着眉，一脸严肃的大男人。
明明已经是二十岁的青年了，五官锋利眼神清朗，可嘴角紧紧抿着的样子，却始终还有种孩子气。
陆宇宁眼角勾出一道细弯，他伸出夏日里也有些冰凉的指尖，按在扭出褶皱的顾向年的眉心，语调里带上了一点宠溺。
“我不是在等着你先开口解释吗？要不然你希望我现在跳到石栏杆上去，捂着胸口哭着对你嘶吼‘你都是骗我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不爱我了！’，对不起哈，我不是这种性格的人，让你失望了。”
夜风拂面吹散暑气，小小的浪花拍打在石坝上。
被酒精和躁动的音乐带出的嫉妒自卑又重新被理性收束回警戒线以内，陆宇宁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把胸中浊气都呼出体外，从地上捡起一颗扁扁的灰石子，朝着江面用力地打了个水漂。
“我没有做过那种事，以前和朋友玩最多喝喝酒，我心里和身边，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
也不管有没有路人经过，顾向年一把抱住清瘦的躯干，捉住陆宇宁沾了尘土的手指帮他搓揉着。
身后烫人的热度和不满的呢喃轻轻击中陆宇宁的心，他任由顾向年抱着，捏住不安分的大手，摊开掌心，在里面写了一个“信”字。
“要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吗？”
陆宇宁安心地窝在顾向年的怀里，目光远眺着对岸天都CBD里的高楼大厦和闪着彩光的广告牌。
“从前啊，有个叫普绪克的女孩，她生得美极了，人们都赞赏她的美丽，以至于懈怠了对美神维纳斯的供奉，于是怒火中烧的美神维纳斯降下神谕，让儿子爱神丘比特射出手中的弓箭，令普绪克爱上一个丑陋不堪的怪物。”
“于是丘比特就出发了，可他却爱上了这个名叫普绪克的姑娘。爱神将普绪克带到自己的宫殿里，对她百般温柔极尽宠爱，以至于普绪克从怪物带来的悲伤中得到了心灵的慰藉，也喜欢上了这位陌生的男子。可爱神只在夜晚到来，他要求普绪克不能询问他的身份，不能看到他的真面目，否则她将会失去他。”
“恋爱中的女孩哪有不好奇爱人的模样呢，普绪克开始还能遵守约定，可在姐姐们的蛊惑下，终于忍不住趁爱神熟睡，用灯光照亮了他的侧脸，愤怒的爱神立马飞出宫殿，并不再见普绪克的面。”
陆宇宁讲到这里特意卖了个关子，转过身面对面握着顾向年的手腕。
“后来呢？”
顾向年自然是听过这个希腊神话的，可他的小可爱既然要他侧耳倾听，他也乐得卖力配合演出。
“后来啊，普绪克只能以泪洗面，去求美神维纳斯的帮助，美神自然给她设了许多难题，甚至差点把她害死，最后还是爱神丘比热放不下对恋人的情感，把她救了下来，两人重归于好，永结良缘。”
陆宇宁拇指感受着顾向年皮肤下年轻心脏的跳动，眼睛亮闪闪地望向让他着迷的黑色眸子，浅笑道：
“所以啊，爱情里有了怀疑就会生出折磨，顾向年，不管发生了什么，或者我误解了什么，你要明白，我即使难过，也会选择相信你，愿意耐心地等着你来给我一个解释。”
看着顾向年快要溢出温柔的眼睛，陆宇宁第一次主动伸手拥抱着他，用耳朵贴在胸膛上，继续说道：
“还记得以前我和你说过的三个约定吗，第一，可以吵架生气，但是要听解释；第二，我们都是平等的，我不会管你和什么人结交，混什么圈子，但是有事你要和我商量；第三，尽量不抽烟喝酒，就算不得不做，得把味道清理干净了才来找我。”
说完他抬头幽怨地瞪了顾向年一眼，
“你看，现在你喝了这么多酒，臭死了。”
顾向年哪会觉得这是责骂，听了这一席话心里和灌了蜜糖一样甜，满心满眼都是释放不完地情思，他捧着陆宇宁的下巴，动情地亲吻着。
“我就算为你死了，也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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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互宠才是真爱，虽然糖里藏着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