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今日消费两束玫瑰>第36章 和冥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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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耽误了一阵,回到南城已经五月下旬,跟原计划有了一些偏差,温度倒是正好,不冷不热。

  宋朝闻当时想着既然迟了,干脆就不着急,等到六月过来,还能直接搬去新家,但陆清说想今天,那他就觉得今天不错。

  他们先回了陆清之前租的房子,小区外过条马路就是南城大学的后门,这个点不少学生没课,三三两两往外走。宋朝闻这次学乖了,没有非要牵陆清的手,陆清背着双肩包,他在身后拉着行李箱,看陆清的背影,青春得像刚走出校门--本身也就是那个年纪。

  “同学,慢点儿走。”宋朝闻含着笑说。

  陆清转头看了宋朝闻一眼,抿抿唇,回了一句:“宋老师辛苦了,中午请您吃饭。”

  宋朝闻好像体会到一点沈光霁的快乐了,“再叫一声。”

  陆清:“叔。”

  宋朝闻忍住了往陆清后脑勺拍一巴掌的冲动,想着到家了总有无数种方式能让陆清答应,结果门一开才想起来,离开南城时并没做什么准备,只有门窗关严实了,现在桌椅地面都是积灰。

  按照宋朝闻的习惯,这会儿已经准备请保洁了,陆清对此十分了解,预判准确,一个转身把宋朝闻的手机拿走,锁上屏幕,塞进了自己身上的背包里。

  “这位叔,想免费住别人家多少得出点儿力。”陆清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先挽衣袖,再扎头发。

  宋朝闻只得松开行李箱,“我其实不是很想提醒,但老实说这里的房租是我续上的。”

  陆清:“你要跟我分你的我的吗?”

  能听见陆清用轻松的语气开玩笑实在久违,宋朝闻当然不去跟他争执“你刚才还说这是别人家”,笑着揉揉陆清的头发,也学他脱了外套,把袖子挽起来。

  陆清把门窗打开通风,宋朝闻就把被子抱去天台晒,陆清把阳台上没收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再洗一次,宋朝闻就把冰箱里过期的东西清理出来扔掉,陆清扫地,宋朝闻就去擦桌椅,陆清拖地,宋朝闻说“放着我来”,最后两人一起在房间整理衣柜,也不知道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陆清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一只手钻进他的衣服里了。

  “我们得出门儿!先别…”陆清慌忙握住那只停在胸前的手,连带着一声急促的喘息,尾音都跟着颤抖了。

  “去哪儿。”宋朝闻在陆清身后,侧过头轻咬他的脖子。

  陆清转过身,跟宋朝闻面对面,主动双手攀上宋朝闻的肩膀,凑上去跟他接了一个短暂的吻,然后在宋朝闻低头要继续时后退一步,笑道:“才刚收拾完,不累吗?”

  “那出门儿就不累吗?”宋朝闻说:“你躺着就行,我想累会儿。”

  陆清直接溜出房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过来,连忙从沙发上的背包里找出手机,点开跟陈风的聊天记录给宋朝闻看,“他们乐队周年庆,叫咱们一块儿。”

  宋朝闻:“咱俩跟他们乐队有什么直接关系?”

  “陈风也是乐队成员。”陆清说:“属于间接关系。”

  宋朝闻:“什么间接关系能比我跟你现在这关系重要?”

  陆清懒得想说辞,抬眼看宋朝闻,道:“我想去。”

  于是说辞都被宋朝闻自己补充上了:“得去,热闹一下,都多久没见他们了,换换环境也好。”他说着把陆清往怀里揽,在陆清后颈稍稍用力地捏了一把,“下次也直接说想,好吗?不论是什么事儿。”

  陆清:“我想发财。”

  听见宋朝闻忍不住笑出声,陆清十分认真地解释:“你不知道吧?小时候我们在院儿里聊梦想,徐远川说他想当设计师,陈风想不出来,但我当时就说,我长大要像小叔那样儿,有大大的房子,和很多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陆清说这话时语速缓慢,沙哑的声音牵扯出一股莫名的故事感,宋朝闻眼前就像蒙着一层老电影里遍布粗糙噪点的滤镜,“可没看出来你小时候有这么崇拜我。”

  滤镜还没淡去,陆清的声音像出现在朦胧颗粒后的故事里,“可你那个时候就是我的梦想了。”

  宋朝闻一颗心都快融化了,嘴上偏要逞强,“这句话你要是放在十几年前说,可能你再怎么淘气我也舍不得揍你。”

  陆清小声道:“十几年前你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听我说这些。”

  宋朝闻不吱声了,十几年前肯定没想到十几年后根本说不过陆清,哪怕陆清只是普通陈述,没有故意呛他的意思,完败的原因大概是迟来却汹涌的歉意。

  又是老地方,步行过去也没多远的Pluto。

  陈风说今天没有外人,都是他们各自的家属。陆清对这话不太认可,他说即便他能算陈风的家属,那其他人的家属对他来说还是外人,他真正的家属宋朝闻对他们的家属来说更是外人,那这就属于乐队及乐队家属加上一群外人的狂欢。陈风说他有毛病,他说那好吧。

  预想中是人多到像酒吧正常营业时期的大场面,毕竟听说过乐队队长路星洲的社交能力强到能让社恐患者原地痊愈,以防万一,陆清连宋朝闻的手都不敢牵,然而一进门却发现灯光明亮,到场仅十二个人,且只有三个陆清没见过,陈风介绍说,那三个是路星洲家的大哥大嫂,以及神秘暧昧对象。

  “那都是自己人了吗?”宋朝闻问得着急:“我能不能搂着我家孩子了?”

  陆清:“回家再搂是不是会死?”

  宋朝闻:“差不多吧,生不如死。”

  陈风回头看了一眼路星洲身边的人,冲陆清和宋朝闻摆摆手,“虽然听小路哥提过很多次,但我们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完全不了解,你们的关系特殊一点儿,最好还是暂时保密。”

  宋朝闻表示不理解,正要反驳“我就算不保密搂自家孩子也不犯法”,就看见路星洲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确切地说,是朝他走过来。越走近,他越眼熟,依稀就要想起来了,路星洲一开口,他又忘得一干二净。

  “宋老师!”路星洲双手握住宋朝闻差点就碰到陆清腰上的那只手,笑容灿烂得有点刺眼,“我们见过!”

  宋朝闻眯起眼睛,“哪年哪月?”

  “得有个几年了吧。”路星洲松开手,说:“有一年我去录了个综艺,你是飞行嘉宾。”见宋朝闻丝毫没有印象的样子,又补充了也是刚想起来的综艺名字,道:“不过我第一轮就淘汰了,在场下找你要了签名,我说喜欢你的电影。”

  宋朝闻想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年陆清“离家出走”,他赶去南城之前录的节目。那天台上有个流量艺人皱眉的样子跟陆清有一点点相似,宋朝闻唯独对那个人印象深。

  “没听你说过呀。”陈风看向路星洲,“不然早就介绍你们认识。”

  路星洲表示鄙夷,“你说话管用吗?”

  陈风扭头对着宋朝闻叫了声:“叔。”

  宋朝闻十分配合地应了一句:“诶。”

  路星洲又像刚才握宋朝闻那样去握陈风的手,“弟弟,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只要是钱能做到的,随时为你圆梦。”

  陈风:“听起来好像是问我有什么遗言。”

  没留意到郑贤礼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陈风话一说完,郑贤礼就把路星洲的手拍开,“让他要死自己死。”

  宋朝闻并不是性格内敛的人,至少处理人际关系对他来说不是难题,只不过这么多年一直懒得扩大交际圈,除了工作时的必要场合,基本不会主动去认识新的人--“下班”后家里有陆清就行了,这辈子是不会寂寞的。

  可陆清现在看起来很开心。

  陆清是不是更喜欢和大家在一起,宋朝闻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回忆起来,的确是陈风和徐远川来东城找他时他才有点精神气。

  既然是乐队的周年庆,那几个乐队成员少不了上台表演。这个舞台是陆清工作过的地方,这次轮到他做观众了,感受很不一样,尤其是宋朝闻也在身边,还趁灯光暗下来,偷偷牵他的手。

  “很酷吧?”陆清转头问宋朝闻。

  下意识捏了一下宋朝闻的手指,兴许陆清自己都没察觉。宋朝闻笑着点头,在想,那次在台下看台上唱歌的陆清,为什么没好好把当时的他留住。

  那天陆清在唱“来窥探我身上的春天”,宋朝闻看不见春天,甚至连春季都开始讨厌,如今倒是品尝到这春天了,迟了好久,像梦,一碰即融。

  陈风以前跟陆清说起过,冥王星是路星洲组建的乐队,齐昭是键盘手。路星洲原本偏爱吉他,可郑贤礼是吉他手,路星洲就去弹贝斯。后来有了鼓手,他们就开始演出,另外三个人都不想唱歌,路星洲又做起了主唱。再后来鼓手走了,路星洲几乎放弃他的冥王星,于是陈风去学了打鼓,以为填补上空缺,乐队就能一直在。努力到半途,路星洲说算了:你唱歌吧,鼓我来。

  这个故事陆清刚才转述给宋朝闻了,宋朝闻听得认真,不过以为陆清只是想找个话题跟他聊聊天,却没料到陆清又说:“我也有关系这么亲密的朋友,陈风和徐远川少一个都不行。”

  “我知道。”宋朝闻笑道:“我不也是看着他俩长大的。”

  陆清侧过头来,“但是你没有。”

  宋朝闻笑意一顿,“我不要也行。”

  他学生时期就没什么朋友,最爱玩的年纪每天一放学就早早回家,周末也不参与任何活动。大学终于不用离开教室就去照顾陆清了,但前期忙着兼职,后期忙着拍戏,到底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跟身边的人维持长久稳定的关系。

  “我以前经常在想,怎么办啊,因为你我弄丢太多东西了,我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你身上,可是到头来。”陆清又看向被光点亮的舞台,“到头来,我的朋友们一直都在,我什么都没弄丢,是你因为我,什么都没拥有。”

  宋朝闻的回答是用力掐了一下陆清的脸。并不是不认同陆清的话,也不觉得陆清说他没有真心朋友是被戳到了痛点,只是陆清现在凡事都认为是自己的错,永远只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让他感到有些棘手,不知道该从哪一步开始纠正。

  这时路星池朝他们走过来,他给宋朝闻递了杯香槟,话却是对陆清说的:“小孩子还是少喝酒好,以前没人管着你,现在得乖乖听话了吧?”

  “为什么都觉得我是小孩儿?”身边的宋朝闻笑了,但是陆清有点头疼。

  “你不是吗?”路星池说:“你跟贤礼家那位谁年纪大一点?你看他就从来不喝。”

  陆清:“陈风那是过敏。”

  也许是看起来心情一般,给人感觉不愿意聊天,路星池干脆就转头跟宋朝闻聊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话题,横竖是些宋朝闻的旧电影。其实陆清也对这事感兴趣,但左右看看,还是忍住了没出声。但在齐昭叫路星池过去之前,陆清听见他问宋朝闻:“你是他一直在等的人吗?”

  一瞬间很想嘴硬一次,抢着说“谁等他了”,或者学学徐远川,把“放你亲爹的狗屁”说得面无表情,可宋朝闻突然摸了摸他的头。

  这大概也算回答,路星池没有再等后面的话。

  台上没有人唱歌了,伴奏声音开得很大。陆清看见陈风从舞台上跳下来。他转身仰头看郑贤礼,郑贤礼蹲在舞台边沿,他们对视时灯光突然转到其它地方,陆清只能看见那两道轮廓距离很近。

  “在看什么?”宋朝闻的声音响在耳边。

  陆清不知怎么就笑出了声,但摇摇头没说话。总不能说“在看别人的爱情”,宋朝闻当然会回答爱情这东西他们也有,何必要看别人的。

  不知道是谁在操作,灯光又亮起来,光柱随机切换到谁身上,于是陆清又看见沈光霁侧着头在和徐远川说话。徐远川笑起来有两个很深的酒窝,可惜它们不常出现,今天总算又见了一次。

  宋朝闻顺着陆清的目光望过去,却突然觉得刺眼--灯光打在自己身上了。

  转头吻陆清是下意识反应,然而理智回笼以后,还是没把陆清放开。

  陆清有些错愕地睁着眼睛,这里并非全是“知情人”,可显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循着光,这样的环境下,轻易就能察觉到人声几乎同时静止。无法控制的,脑海中冒出来无数个以“万一”为开头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走向类似的结局:要么宋朝闻身败名裂,要么他们干脆就什么也不面对了,死在一起也是happy ending。

  灯光又跑到其它地方,陆清终于闭上眼睛,没听见大家重新热闹起来,只听见宋朝闻说:“别担心,我在这里。”

  一瞬间灵魂啊、梦啊,都被挖了一个大洞,空如跌落无尽宇宙,身体漂浮,飘往哪里不受控,用力张开双手,再牢牢握紧,一颗粒子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