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今日消费两束玫瑰>第13章 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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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清没回家,在徐远川家的客房住了几天,宋朝闻知道后单独给徐远川打了电话,说你一直像两个孩子的哥哥,陆清身体差一点儿,多照顾照顾他。徐远川说天啊,你就不要把我也当孩子吧。

  电话挂断后徐远川对陆清道:“我以为你叔要说我像两个孩子的妈妈,反驳的话都准备好了,我他妈的。”

  在这几天里,徐远川发现了陆清的秘密。

  那天宋朝闻又打电话来,声音比往常低沉,问陆清在做什么。陆清不想跟他说话,打算敷衍了事,没回答宋朝闻,只说外卖到了,要去吃饭。宋朝闻问他吃什么,他说饭。并没有点外卖的徐远川发现端倪,表面上在阳台晾衣服,实际上在竖起耳朵听。

  宋朝闻说剧组拍到江归远得知当年真相后去遥清墓前的那一场了--那桩冤案实则被人动过手脚,遥清一家人是无辜被害,江归远也一直在为真正的仇人卖命。他本想给遥清墓前放几枝野花,因为提起遥清就想到花,最后又还是放了一壶酒,愿他来生快意洒脱。这场戏是改遥清戏份时一并加上的,陆清当时很高兴--这条感情线隐约成了双向,是他戏外无比渴望的。

  于是陆清明白这通电话的含义了:宋朝闻向来很难出戏,江归远需要听一听遥清的声音。

  陆清把电话挂了。

  那时感冒还很严重,说话除了原本就有一些的沙哑,还带着点鼻音--不知道宋朝闻听出来没有。

  陆清窝在沙发上虚弱地看手机,屏幕上是他在片场学习时拍下的宋朝闻,有照片有视频,如果把预览图放到网上去,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也可能会被剧组追责,倒赔一大笔。翻着翻着就走神了,脑中陷入一段虚构的剧情,主旨是“假如他爱我”,回过神来后,发现徐远川坐在旁边抻着脖子偷看他的屏幕。

  陆清问他:“能不能有点儿素质?”

  “不能。”徐远川捏捏后颈,“你们发展得怎么样了?”

  陆清有点意外,“这是什么问题?”

  徐远川这才告诉陆清:“你上次来我这儿的那天,你叔也给我打电话了,他问我知不知道你来之前还去了哪儿,我说知道,你来给一个大学老师送花儿。我只说了这个,那老师占你便宜这事儿没提。”

  陆清瞪大了眼睛,“我可没教你这么说啊…”

  “我实力发挥。”徐远川笑道:“怎么样,他吃醋没有?”

  陆清别过脸去,“别开玩笑了。”

  徐远川却叫他别装了,“我其实早就猜到了,一直没敢确信而已。”

  陆清低着头,手指头绞在一起,“不会真这么明显吧?”

  “没事儿,别人应该看不出来。”

  徐远川解释说,那是因为几年前他刚告诉陆清和陈风他和他老师在一起时,陆清的态度就格外反常,这事过去很久以后还总是问徐远川:你到底怎么追的啊,尤其强调:他是你老师诶。有一次徐远川随口说:又没血缘关系,老师怎么了,还不是想追就追,陆清的反应也很大,差点摔碎徐远川的杯子。并且徐远川每一次提到他的老师,陆清的神色都十分复杂,一副“我能理解你”,但“为什么这样”的表情,好像他也在疯狂渴望着他的老师却没勇气表白似的。可陆清没有喜欢的老师,他不爱学习,基本不怎么在意老师。

  陆清勉强明白了,“那常幸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说很明显。”

  徐远川耸耸肩,“你怎么知道他那句明显不是在试探?然后你自己招了。”

  “算了,不管他。”陆清冲徐远川伸出他的小拇指,“排除常幸,这事儿全世界只有我俩知道,你发誓。”

  徐远川推开陆清的小拇指,“你这是发誓的姿势么?”

  “那你整个标准的。”

  “可能不太行。”徐远川指指天花板一角,“没看见这儿有监控吗?都给你录进去了,鬼知道远在工作室的我老师现在有没有同步观看。”

  陆清:“我要跟你绝交。”

  徐远川:“中午给你做蟹黄鸡蛋。”

  陆清:“你发誓全世界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行我发誓。”徐远川潦草地举了举手,话一说完就放下了,“我有点儿意外,你竟然没告诉陈风?你俩不是连体婴?”

  陆清说:“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嫉妒。”

  徐远川说:“蟹黄蛋。”

  陆清解释道:“如果不是你自己发现,我不可能说的,我谁也不告诉。”

  “多久了?”

  “好多年。”

  徐远川家里有一个宽敞的开放式厨房,他说老师喜欢吃他做的饭,装修的时候特意给厨房留了很大空间。菜是叫外卖送来的,徐远川说不用陆清打下手,让他去客厅坐着看电影,或者爱干什么干什么。陆清倚着冷色调的橱柜不走,双手插在衣兜里,无端想起给常幸送花的那天水泥色的筒子楼。

  “常幸怎么会住在那种地方。”他拧着一对秀气的眉,把不可思议放到面上来,“他怎么刚从南大离职就去做武指?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缺钱,怎么不住大房子?我这算刻板印象吗,还是道德绑架?不过他穿衣服的品味还不错。”他说着还直起身子,走到徐远川旁边去,“你知道吗?那个走廊虽然比我们院儿的窄,但是他们竟然也在走廊做饭。”

  徐远川手边正忙,只稍微一抬眉毛,“你想说什么?”

  “你记不记得咱们院儿三楼四楼的邻居也都在走廊做饭?逢年过节亲戚来看他们,还要嫌饭难吃。”陆清叹口气,说:“我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嫌谁做的饭难吃,是嫌那些菜是在走廊上做的。他们认为在屋里做的菜才叫美味佳肴,屋里没有独立厨房,只能架个大锅在走廊里翻炒的就不配叫好菜。明明从小也是吃那锅饭长大的,去大城市灰头土脸了两年,就觉得走廊上做饭的人才灰头土脸。人的优越感真是奇怪。”

  徐远川把手边的动作停下,抬头和陆清对视,又问了一遍:“你想说什么?”

  陆清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你不难过吗?”

  “我习惯了啊。”

  徐远川说:“傻逼。”

  那顿饭吃完,陆清就回家了,毕竟租房花的是自己的钱,空着太浪费。回去之后他就开始大手大脚刷宋朝闻的卡,有点报复性消费的意思,并且每天都要给徐远川发一条消息,嘱咐他不要把他的秘密说出去。徐远川后来干脆懒得回复。

  今天心情不错,还剩最后一个包裹没有取,物流消息显示正在派件中。但心情好的源头并不是他能拆一个新的包裹,获取一件新的物品,而是取走这最后一个,他就没有再踏出家门的理由了,他可以无限期地懒惰下去,每天只穿睡衣,不穿袜子,不洗头发,任由黑眼圈和胡渣肉眼可见,直到又忍不住进行一轮新的发泄式网购。这事对他来说是一个循环,他总在期待取完最后一个包裹后即将到来的放松和快乐,他靠这些东西活着,毫无意义,偏偏又真的在期待什么。总之宋朝闻没有因为收到扣费短信而联系他。

  下午四点多收到取件码,他随手拿了一件堆在椅子上的外套出门,从快递柜里拿出来,站在楼下的垃圾桶旁拆开,扯不动的时候用钥匙当小刀,在胶带上扎一个口,再顺着方向撕。所有的泡沫纸扔掉,剩在手里的是两枚银制的耳圈,直径很小--上周在耳骨上穿了两个孔。现在穿耳骨都得去医院了,路边的美容店只给穿耳垂,这让他觉得自己像病了一场,一周过去还没彻底痊愈。

  拍照发到三人群里,陈风开玩笑说:你像那非主流,说完又好奇:你不怕宋叔骂你?陆清一怔,把图片撤回,聊天窗口关掉,侧躺在沙发上做白日梦。他想:包裹取完了,不用出门了,我应该快乐才对。

  平安夜当天是陈风的生日,他邀请大家去家里吃饭。陆清在打过工的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自己修剪自己包,然后捧着去等地铁。红玫瑰的花语跟爱情有关,不过陆清给陈风和徐远川送花都是送红玫瑰--陈风也喜欢玫瑰,陆清甚至怀疑自己是受了他的影响。徐远川看任何一朵花都只有“这是花”的概念,根本不管寓意。

  家里很热闹,陈风只邀请了陆清和徐远川,但郑贤礼以前的乐队成员都来了,有的还携带家属,于是陆清在人群中看到了路星池。

  “没想到你会去拍戏,咱们院儿要有两个大明星了。”碰杯时陈风感叹说:“我得再跟你喝一杯,庆祝出道。”

  “这就叫出道?未必有下一次。”陆清不太认可,但酒还是很想喝,“照这么说你不是也出道了吗,你拍MV了。”

  陈风也不认可,“这能算出道?我只是听说有钱赚。”

  说话间手机响了,陆清拿出来看,是宋朝闻发来的,说他请了一天假,来陪陆清过生日--明天是陆清的生日。陈风是平安夜,陆清是圣诞节,不过他们从来没有因为只隔一天,就等着零点进行交接仪式--陆清以前十点钟就睡了,等不到零点,睡晚了宋朝闻会不高兴。

  “谁?”陈风顺口一问。

  “广告。”陆清把手机放回兜里。

  明明是陈风的生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比陈风高兴--陈风不擅长高兴,已经很快乐了,表达出来的样子还是让人觉得“这程度不够”。陆清也高兴,至少看起来是。高兴是他的特长,随时都能发挥。

  那个跑去当明星的乐队队长很会活跃气氛,拉着所有人一起碰杯,说“冥王星万岁”。陆清心想过个生日怎么还上升到天文领域,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乐队叫冥王星,他们曾经的舞台在Pluto。陆清在后来的Pluto工作过,他觉得这个杯可以碰。

  再晚一点,陈风提议让陆清今天就住他们家,他知道陆清睡得比以前晚了,可以进行一次生日交接仪式,这很难得。陆清拒绝了陈风的好意,骗他说宋朝闻马上就回来,他得赶在零点前回去。实际上他不知道宋朝闻什么时候来,但确定零点之前一定不会来,可他不想生日当天在这么多人为了陈风制造出的热闹里装快乐,他得休息。

  陆清和徐远川一起提前回去,徐远川自己开车来的,刚才杯子里倒的都是碳酸饮料。陆清好奇他怎么也要走,徐远川说:“十点多了,再不回去我老师会提刀赶来。”

  陆清坐在副驾驶,头靠在车窗上,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回事儿,他大男子主义?”

  徐远川笑了笑,“不是,他是变态。”

  陆清扭头看了徐远川一眼,一看就看见支架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徐远川正在和老师语音通话,时长已经七个多小时,应该是徐远川下午刚出门就开始了。

  “你…我…这会儿能畅所欲言吗?”陆清问。

  “他要畅所欲言,你先滚蛋吧。”徐远川说着把麦闭了,电话还是没挂,“放心,刚才在陈风家里我也关了,不泄露谁的隐私。”

  陆清:“那打这个电话的必要在哪儿?”

  徐远川:“他有病。”

  陆清盯着屏幕发愣,他觉得宋朝闻有时候也这样,不过这个有时候的次数很少,但在这些“有时候”里,又会有更少的几次比徐远川老师的症状严重得多,简直像在精神上折磨陆清,那通常在宋朝闻心情差到极致时发生。

  “我斗胆问一下,你老师…该不会有那种…就那个…倾向吧?”

  “他什么倾向都没有,就是单纯的有病。”徐远川好像并不避讳这个话题,“你什么还懂这个了?怎么,是宋哥私下也这样?”

  陆清挠挠头发,不知道该不该坦白。

  “宋哥应该不这样。”徐远川又自己否定了,“不然你不可能一个人在南城待那么久,现在也不可能一个人从片场回来,更别说在知道你给别人送过花儿以后还没有任何…惩罚性动作。”

  “不是吧,这么恐怖?”陆清震惊完又有点羡慕,“但是占有欲强想掌控你,是不是也表示他过分爱你啊?”

  “我靠,你怎么想的?如果不是字母圈人,没特殊性癖,那这样明明是极度自卑的表现,把自己的患得患失转换成愤怒以及对我的不信任,然后发泄在我身上,你管这叫爱?”徐远川瞥了一眼屏幕,似乎是确认麦有没有真的关掉,确认之后声音也还是小了一些,“明明是我他妈的让着他。”

  陆清觉得信息量有点大,他得消化一下,“你能忍受…说明你真是很爱他。”

  徐远川笑着叹口气,“主要是很好应付。”

  陆清:“比如说?”

  徐远川:“没什么好比如的,完全坦诚就行了。”

  陆清还以为能学到什么独门绝技好用在宋朝闻身上,看来不行,“要不,我也像你那样赌一次,万一赌输了,大不了以后自己过,不然我说再多我爱你都没有用,他只会觉得我是小孩儿撒娇,在要糖吃。我已经强撑好几年了,再这样我会疯的。”

  徐远川还没回答,手机里传来他老师的声音:“小远,你沉默太久了。”

  徐远川把麦打开,说:“在跟陆清聊他的感情问题,干什么,你要窥探他隐私吗?”

  “没。早点儿回家。”

  徐远川又把麦闭上了。

  陆清有点惊讶,忍不住问:“你回家会不会完蛋?”

  “不会。”徐远川顿了顿,又道:“老实说刚在一起的时候会,现在他不敢。”

  “不敢?”

  “只要威胁他说,你小心我不爱你啊,他就什么都不会做。”

  陆清不打算跟徐远川聊了,甚至把徐远川的麦打开。

  他果然还是很羡慕。

  “老师,来出出主意。”徐远川却没沉默。

  “什么?”

  徐远川:“我旁边这位弟弟在犹豫要不要跟他的金主爸爸告白,你觉得他应该赌一把吗?”

  陆清差点骂脏话,偏偏仔细想想又觉得说得通,还是算了。

  “很缺钱?”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细品了“金主”两个字,然后说:“真的很在意钱就别赌了,更在意爱就赌吧,不然永远都只是金主,不会是爱人。”

  陆清眨眨眼睛,“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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