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得到的消息，转头就事无巨细的汇报给了秦以棠，韩绍难得的靠谱，真把陆缺查了个底朝天。
“军区大院长大，算是根正苗红了，十八岁跟家里出柜决裂，一个人去了M国，成了雇佣兵，过往抹得挺干净。但还能查到点蛛丝马迹，从温修言那边下手才查到的，你要不要猜一猜？”
秦以棠眉头轻挑，“因为温修言才出柜？”
“没错。”程怀递给他几张资料，“他跟温修言读同一所高中，当年温修言断腿退学，他年少轻狂想照顾心上人，表没表过白查不到。但是出柜动静闹得挺大，我怀疑他跟温修言重逢也不是意外，只是暂时没有证据。”
“有怀疑竟然不继续查，这还真不像你的风格。”
“因为挖出了更重要的事，秦董，有点心理准备吧。”
每次他一说这句话就绝对是有大事，秦以棠表情严肃了几分。
“陆缺在查当年温修言母亲的车祸，还有温予凉被绑架的事。”
秦以棠拿文件的手猛地一紧，“他查出什么了？”
“刚开始查，还没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程怀顿了顿，“他突然查这两件事，你也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陆缺不会无缘无故起疑，要么是温修言跟他说了什么，要么就是他在温修言身边自己发现了什么，总之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别让温予凉知道，把消息封锁好。”秦以棠第一反应就是交待这件事，见程怀点了头才继续说，“你留意着多帮陆缺，任何能帮得上的都帮，但是别让他察觉，或许……这才是温修言对温予凉表里不一的真正原因。”
“已经安排人手了，还有一件事，这个只是我自己的猜测，以棠，如果这车祸和绑架真的不是意外，那……”
“温修言的腿。”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同时说了这五个字，对视一眼后心里都有了数。
如果前面那两件事都是温明彰做的，那最后这件事他也一定做得出来。
早就算计着该怎么把温修言也一起拉出来，现在有了这几个猜测，秦以棠彻底坐不住了，“不用等年后了，现在就推温明彰一把，他干了那么多缺德事，这个年怎么能让他过安生了。”
再滴水不漏的老狐狸，被打乱了计划也难免要露出马脚。
“好。”程怀点头应下，又提醒了一句，“温修言那边……”
“慢慢来吧，不过就是说话难听点，我还不至于忍不了，等他什么时候愿意稍微相信我一点了再说，没必要用什么手段逼他了。”
如果说之前的忍让都是因为他是温予凉的哥哥，那现在秦以棠是真的打心底有些佩服他了，“他把温予凉保护得很好。”
这些事温予凉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一点点怀疑都没有，足以说明温修言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甚至还要费尽心机的不让温予凉陷入更深的黑暗。
以温予凉的性格，如果有了怀疑，一时冲动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他可没有温修言那么能隐忍。
万一不再刻意避开争夺家产，非要替温修言分担什么，进了温氏的公司，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有脱身的机会。只怕会是第二个温修言，被温明彰当成东窗事发时的退路，随时都会成为一枚弃子。
兄弟两个注定要有一个人做温明彰的替死鬼，温修言费尽心机，把恨挂在嘴边，对温予凉恶语相向，算是拼了全力才把温予凉送了出来，自己去做了那个替死鬼。
“确实。”程怀也是真心佩服，“那样的情况，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做的比他更好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接下来该怎么配合，谈完正事秦以棠才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次怎么查的这么快？我记得从前让你查陆缺，你跟我说的是查不到他的底细。”
“这个啊……”程怀玩味的勾了勾嘴角，“陪睡去了，睡来的消息。”
秦以棠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皱眉问道：“韩绍？”
“除了他还能有谁，那小崽子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都缠着我好几个月了，就是一点也不经撩，给点甜头他就上头。”程怀嗤笑一声，“就这定力还想要上我，他倒是会做梦。”
他的私生活秦以棠从来都不管，最多只要求他不要耽误工作，偶尔替他报销点给小情人买的东西。但这回不一样，秦以棠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
“差不多就行了，他年纪小不知道天高地厚，也玩不过你，你要是真把他玩出个好歹来，他父母那边我没法交待。”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懒得搭理他？要不是顾忌你，就他那种心比天高的小崽子，我早教他做人了。”
他这么说秦以棠就放心多了，“你有分寸就行，他要是纠缠的太狠你就跟我说，我通知他家里，挨顿揍他就老实了。”
“行，总算说句人话。”程怀拿文件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拍，“没白帮你收拾烂摊子，我忙去了，一会儿演戏再叫我。”
不管是温修言还是秦以棠，谁有什么动作都会下意识的瞒着温予凉，尽可能让他在夹缝中过得稍微好一点。然而有一个人从来不会管他的死活，那就是温明彰。
温予凉接到电话的时候眼看就快午休了，那号码每打来一次，他心里都要担惊受怕一次，接通电话声音都有些抖，“爸……”
“优优，听说你已经到秦以棠公司上班了？”温明彰和以往一样，无论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都依旧像一个慈祥的父亲一样嗓音温和。
“嗯，我现在就在工作，爸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关心你了么？”温明彰笑着打断他的话，“优优，春节你也不打算回家吗？你不回来，你哥很想你，估计会连春节都过不好。”
重点哪里是温修言会想他，而是他如果不回家，温明彰就不会让温修言好过。
这么明显的威胁，他都不知道用过多少次相同的手段了，温予凉心里疼得有些麻木，却只能乖乖的答应，“我会回去的，爸。”
“好，爸就知道优优最懂事最听话，都是一家人，哪能太久不回家呢，人总得给自己留退路，爸和温家永远是你的退路，优优，别让爸失望，你能明白爸的苦心，对吗？”
“对……爸说得对……”
“所以啊，优优，你哥跟秦以棠谈不下来项目款，你也会帮忙的，对不对？”
“我……”
我不想帮，我帮不了。
温予凉想拒绝，可他没有勇气，他不知道拒绝之后温修言会被怎么对待……
等午休的时候温予凉过来一起吃午饭，他一进门秦以棠就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
这些天他眼看着温予凉越来越自信，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越来越多，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他伪装出来的虚假笑容了，实在太过明显，也看得他心疼。
“老公今天吃什么啊？吴妈给我做甜品和……”
“温明彰联系你了？”
温予凉伪装出的笑脸一僵，“你……你怎么……”
“笑得太假了。”秦以棠在他脸上揉了揉，揉没了他刺眼的假笑才叹了口气，“不想笑就不要笑，有什么事都说出来，老公会给你解决，别自己憋着。”
“优优，既然你愿意试着接受我，那就得学会依赖我，相信我，而不是有什么事都想自己扛，想瞒着我。”
温予凉紧紧的抓住袖口，低着头沉默不语，就在秦以棠觉得自己逼的太紧，想再多给他点时间时，他突然抬起头，“秦以棠，我爸是不是在你这里拿了很多钱？”
“如果我说是呢？”
“那……那就不要再给了，什么项目款，预算额度，都不要再给他批了。”温予凉嗓音晦涩，但眼神异常坚定，“别再去填我家里的无底洞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决定，秦以棠都有些愣住了，怔愣过后既欣慰又心疼。
他的优优啊，这么善良的小孩，怎么就被温明彰那个畜生给逼成了小骗子。
“我没猜错的话，温明彰是让你给我吹吹枕边风，想拿更多钱吧？”
温予凉嘴唇颤了颤，“你都知道的，我本来就是用来做这种事的……”
“可是你不要，你还让我不要给。”秦以棠温柔的帮他把他几乎要抠入掌心的手指一一抚平，“优优，你这么阳奉阴违，不害怕吗？”
“但是……但是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不对，我……”温予凉声音都带了哭腔，语气近乎哀求，“我不值这个价，秦以棠，你别管了，你别管我了行吗？我在别人那里卖不出这个价钱的，我爸他永远都不知道满足，你难道想把你的家业全都填进去吗！”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吼过之后泣不成声，情绪都有些崩溃，秦以棠温柔的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孩子一样的哄他，“好了好了，不哭了，优优是在心疼我，不忍心看我一直吃亏才说这种气话，让我不要管你对不对？老公知道了。”
从前崩溃难过的时候没人哄，温予凉自己默不作声的抽几支烟就熬过去了，可现在有人这么温柔轻哄，心里的委屈和想要发泄的情绪怎么也收不住，“我也不想这样，秦以棠，我不想骗人的。可是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你把我赶出去吧，我不要做什么秦夫人了……”
哭到最后他甚至都开始说些歪理了，“你干嘛要这么有钱啊，你怎么这么有钱，你要是没钱我就不用骗你了，我也不会来害你……”
秦以棠本来满心的心疼，听到这几句话实在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有钱还成了我的错了，好好好，老公给你道歉，都是我的错，我让优优为难了，我有钱还对优优太好，让优优不忍心骗我了，对不起。”
这辈子第一次跟谁无理取闹，被闹的人不仅不生气，还陪着他闹，温予凉心里又酸又甜得有些发涨，用力抱住他，以一个完全依赖的姿势窝在他怀里，擦掉眼泪又认真的跟他说了一遍，“秦以棠，你别管我了。”
“没有这个道理。”秦以棠语气也严肃了下来，“优优，我们是合法伴侣，任何时候我都不可能抛弃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再有下次我真的会生气。”
“可是……”
“没有可是。”秦以棠抬起他的脸，让他面对自己，“你不是都说了我有钱吗？我有能力去满足温明彰的野心，你也没有不值什么价钱，在我这里你什么都值得，你不是商品，我愿意给温明彰钱，不是因为我要买你，是我想让你能少被他打扰现在的生活，我花钱买的不是你，是买你耳边清静，买你能过的更安慰，明白了吗？”
一边是贪得无厌的温明彰，一边是无条件给他温柔和全部包容的秦以棠，温予凉再怎么告诫自己要理智一点，心里的天平也依旧不受控制的偏向了秦以棠。
即便他看不透秦以棠的城府。但这一刻，他真的没办法让自己不去依赖眼前的男人。
被哄着吃完了午饭，温予凉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急着去工作，而是难得的赖在秦以棠怀里，抱的特别紧，甚至就想这么赖着不走了。
真的太温暖太有安全感了，好像只要他不出去，就不用再面对一切现实了。
程怀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他现在看见这如胶似漆的画面已经能做到熟视无睹了。然而温予凉却吓了一跳，挣扎着要从秦以棠怀里出去，却被男人强硬的按住了。
“程怀不是外人，不用管他。”
程怀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着温予凉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对，当我是空气就行，我在秦董眼里一般都不算人的，我就是块砖，他一天给我搬八百个地方，加量不加价。”
“少在优优面前编排我。”秦以棠给了他一个眼刀，“我没给你加年终奖？没准备明年给你涨工资？”
程怀一脸坦然，“你摸摸你长在头发丝上的良心，我挣得钱有一分不是我应得的吗？”
秦以棠：“……”这还真没法反驳。
“你有事就说，没事就赶紧走，别打扰我跟优优吃午饭。”
他这么一催程怀就明白了，直接开始演戏，秒变为难脸。
“还真有件着急的事，温明彰明天上午要亲自来谈那个项目，我一个特助跟温修言谈还行，跟温明彰谈就不太合适了，你明天上午要跟王总去实地考察，也不在公司，你看这……也没有合适的人了啊。”
涉及的都是自己家的事，温予凉弱弱的插了一句，“就……就不能不谈吗？”他说着还抬头去看秦以棠，“你别管我家里的事了，我爸他肯定要……”
“谁说没有合适的人了。”秦以棠笑着拉住他的手，“优优，你去谈吧。”
温予凉人都傻了，“我？！”
“对，你不是不让我管么，那你就自己解决吧，以后跟你家的项目你全权负责，项目款给多少都由你来谈，不管你谈到多少金额，我都给你批。”
傻优优，你该学会反抗了，学着去挑战温明彰在你心里的绝对权威，学会拒绝。
不管结果如何，老公都在你身后，给你撑腰。
温予凉震惊得说不出话，程怀和秦以棠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同款的期待。
明天这出大戏，一定相当精彩，终日打雁终被雁啄，这个教训温明彰早该受着了，明天过后，温明彰何止会过不好年，怕是晚上都该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