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子嘴上是这么说,但他却是最为诚实的一个人。

  这不,他说完“少爷信我吗”后就将少爷往前面推,他却独自一个人潇洒地往后走,见少爷回头看自己一眼,他也不过是往后走三步后就转身走了。

  他离开了。

  少爷允许的。

  王太子交上辞呈后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或许少爷也私底下找过王太子的下落,但他再也不会找到了,所以他也认为王太子已经彻底地离开了他。

  可他实在舍不得王太子,也没能适应王太子离开后的日子。所以他经常去角色扮演的地点看那些角色扮演者沉浸在自己喜欢的角色中,他试图想要从那些人身上找到王太子的影子,哪怕是他的万分之一也足矣,但他再也没找到一个像王太子那样的人了。

  在跟少爷生活的这一年多里,王太子了解到少爷生活轨迹的习惯,知道他最爱去什么地方,工作会涉及到哪个地区,会经常碰见那些合作伙伴。因此他会故意避开这些地区,避开那些人,彻底远离少爷的生活。

  可他错了,少爷也错了。

  大家都低估了彼此在心目中的地位,王太子更是低估了自己在少爷心目中的地位,他以为自己这样做久了,少爷适应了就会忘记这件事,然后任务可以更容易地完成。

  可实际上自从王太子离开后,少爷开始疯狂地工作了。他天还没亮就起床工作,晚上十二点还没放下手中的工作,然后又去参加各种酒局。他更不会再去角色扮演圈子,因为他知道王太子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圈子里,所以他也不抱任何希望见到王太子了。

  王太子经常把自己伪装起来然后偷偷地躲在街角落里,他在防少爷意外发现自己的同时,更怕老爷知道他的存在。

  他好不容易在一家很偏避的酒吧里当服务员,工作时间大多数是晚上,很能跟少爷这样商业人的时间完美错开。

  可他完全没想到,或许两个人还不该舍断的缘分总会在暗地里将彼此牵引。因此他在酒吧里看见少爷坐在二楼的一个位置上时,他果断地跟另一个楼层的服务员换了一天的位置。生怕少爷又来到三楼,他又跟管理酒区的服务员换了位置。

  王太子:“少爷怎么会来这种小地方?”

  他的好奇中带点疑惑,明明很明显可以从少爷的面相上看出他最近的身体不好,但他还是点了酒吧里最烈的酒,一瓶又一瓶地将其饮进胃里。

  少爷的酒量很好,但也不是千杯不醉。王太子实在是担心他的安危,于是想了一个办法接近少爷,并且试图为他劝酒。

  他先是穿着一套青蛙套装来跟每一桌的顾客聊天,最后来到了少爷的桌上,见他一杯一杯地喝下去。

  王太子故意夹一个女生的声音:“先生,需要陪聊服务吗?”

  少爷听见这个声音先是愣了愣,沉默了很久,久到王太子以为他不需要陪聊服务要离开时,他才听见少爷沉重地说了一句:“可以坐下。”

  王太子顿顿,然后又坐在了少爷对面。

  其实他真的找不到什么话题跟少爷聊,因为他怕自己说的话太多了会露馅儿。然后被他察觉到,可他也很担心少爷的安危。

  王太子:“先生似乎很喜欢这款酒。”

  少爷又打算开一瓶,却被王太子抢了过去,说:“我替先生开。”

  他虽然是这么说,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慢,慢到少爷等得有些不耐烦。

  少爷:“你刚来?”

  王太子点头:“是的,先生。”

  少爷伸出手拿回酒:“还是我自己开吧。”

  王太子之能将酒还给少爷,见他很快就打开了酒,然后又到满了酒杯。

  王太子以为少爷又要大口大口地喝酒了,却见他懒惰地躺在椅子上,抬起自己的手揉揉自己的眉间。

  王太子:“先生没事吧?”

  少爷:“......”

  王太子:“先生?”

  少爷:“有空吗?”

  王太子:“......”

  少爷:“有空吗?”

  王太子:“有的,先生。”

  少爷:“这里太闷了,酒吧外面有一张椅子,可以挪位吗?”

  外面的确是有一张椅子,它就被设在一盏暖光色的路灯下,夜晚路过的人们累了都会坐坐。

  王太子:“当然可以,先生。”

  少爷起身往外走,王太子就这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然后一同坐在了那张椅子上。暖黄色的路灯照下来,将少爷那双冷白的手照得更白了。

  他神情暗淡得多,人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就更不爱说话了。

  王太子:“先生......”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少爷突然就用那双没有亮光的双眸盯自己看,然后沉甸甸地说了三个字:“王太子。”

  王太子:“......”

  王太子心也是慌慌的,对少爷否认了自己的身份:“先生是不是喝多了?”

  少爷却一口咬定在青蛙套装里的人就是王太子,所以又喊了他名字一次:“王太子。”

  王太子依然夹着自己的声音:“先生是在叫一个很重要的人吗?”

  少爷:“王太子。”

  王太子:“......”

  王太子:“看来先生是把我当成一个很重要的人了。”

  少爷:“王太子。”

  在少爷一次又一次地肯定下,王太子也装不下去了,取下青蛙头套,心情复杂地回答少爷的话:“是我,少爷。”

  少爷:“王太子,你为什么还没有离开?”

  在这之前他以为王太子是真的离开了,但他在酒吧里看见一身往三楼走去的背影很像王太子。后来还来了一个穿着青蛙套装的人夹着声音跟自己说话,从那一刻起,他就确认眼前人就是王太子。

  王太子顿顿,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少爷的问题:“......”

  少爷就自己补充了答案:“是因为我吗?舍不得吗?”

  王太子眨眨眼,然后一笑,他说谎了:“是的,舍不得少爷。”

  少爷好像很伤感,即使是面对王太子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微笑,他都笑不起来。他疲倦地揉揉自己的双眼,沉重地说:“王太子,你又说谎了。”

  王太子:“......”

  少爷再说一句:“要说舍不得,也应该是我舍不得你才对。”

  王太子又笑了一下,现如今也只能是用笑来应付少爷的酒后话。

  突然间,少爷居然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见他脸色惨白,捂着自己的肚子,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太子低头问他:“少爷身体不舒服吗?”

  少爷:“......”

  王太子着急了,这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本能,他再问了一句:“少爷是肚子痛?”

  少爷却整个人微缩在椅子上,敷衍地说:“嗯,忍忍就好了。”

  真的是忍忍就好了吗?

  王太子:“我还是带少爷去医院吧。”

  他刚要扶起少爷,却被少爷给拦下来,说:“不能去医院。”

  王太子不理解少爷都痛成这个样子了,为何还不能去医院。可当他真的将少爷送到医院后,他终于明白了少爷为什么要这么说。

  少爷被送去做胃镜,被诊断为胃病。

  王太子不在他身边的日子里,他再也没有好好吃过饭了,整日里又都是各种酒局,闲时还去酒吧里喝最烈的酒。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不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天花板才怪。

  王太子临时去买水果回来时见少爷一脸虚白地躺在病床上,不知他此时的内心在想什么。

  王太子:“少爷平日里最爱吃的水果我都买来了。”

  少爷连看他的心情都没有,只叫王太子离开:“你走吧,以后都别再回来了。”

  至少是不能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更不能出现在他老爸的世界里。

  王太子:“可少爷的病还没好。”

  少爷脸色阴沉,语气中带点冰冷的命令:“走啊。”

  王太子干站在原地,就连放置水果的时间都没有,少爷就要赶他走。

  他苦笑一声,说:“太子不在的日子里,少爷是很懂得糟蹋自己的人,少爷还要我陪少爷一起英年早逝吗?”

  少爷:“你若是还在我身边,那才是要英年早逝。”

  王太子将水果放在柜子后一屁股坐在隔壁的病床上,他无所畏惧地说:“少爷信我吗?”

  少爷说得很冷漠:“不信。”

  王太子:“我就这么不靠谱?”

  少爷:“对。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人。”

  王太子无奈地叹息:“少爷,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少爷知道......”

  王太子的话并没有说下去的机会就被来者给打断了。来者是一个严厉中带点得意的人,他身后有四个高大魁梧的保镖,他就这样瞥了病床上正在打点滴的人一眼,然后就将目光锁定在王太子身上。

  此时此刻,他懂得了少爷的一番苦心,或者说他早就懂得了少爷的一番苦心。

  王太子还是很规矩地喊了一声:“老爷。”

  自从那晚以后,老爷再也不会用鄙视、看不起的眼神看待王太子了,反倒是多了点想要霸占的野心,以及势在必得的自信:“又见面了,王太子。这次就不走了吧。”

  王太子没能立即回答老爷,少爷就说了一句:“很晚了,爸回去休息吧。”

  少爷和老爷的关系浅得像一层薄冰,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然后再也捡不起来。

  谁知老爷也直白地说:“自家儿子生病躺医院了,作为父亲的怎么能不来看一眼。”

  少爷也直接说:“爸真的是为了来看我吗?”

  老爷笑笑:“当然。”

  少爷:“那真是太陌生了。”

  这两父子真的是......

  老爷见自家儿子这么不欢迎自己,他也没必要一直留在充满消毒水的地方:“那爸走了,带王太子走了。”

  少爷立即盯着老爷看,双眼冷得不能再冷:“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