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沈子衿今天就打算把事情处理完,但听到楚昭这么说,顿时起了心思,使了个小坏。

  沈子衿故意道:“应该还要花几天时间。”

  还要花几天?

  楚昭气息沉了沉,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瓮声瓮气:“那我不休息了,也来帮忙,好早点把事做完。”

  玉州剩的这帮官员怎么回事,好歹也是通过考核进来做事的,能不能有点水准。

  沈子衿瞧着他憋闷的神色,确定楚昭果然是吃味儿了。

  楚昭当了这么多年皇子元帅,上位者的坏毛病没学过,但小毛病还是有的,比如在自己的私事上格外嘴硬要脸。

  他吃醋不会敲锣打鼓到处宣布自己吃醋,明明是沈子衿没空陪他,却也不会朝沈子衿撒气,他会一边郁闷,一边想办法解决问题。

  沈子衿没忍住笑出了声。

  楚昭疑惑,正在心里琢磨给玉州官员发作业呢,闻声偏头瞧他。

  沈子衿又给楚昭夹了菜,低声道:“唬你的,今天下午前就能把事做完,我们就能准备回京了。”

  楚昭愣了愣,瞧见沈子衿眸子里狡黠盈盈的笑,顿时回过味来。

  “小侯爷,”楚昭磨了磨牙,“逗我好玩吗?”

  好玩啊。

  但沈子衿懂得见好就收,并不回答,只边弯弯嘴角,边给人夹菜赔罪。

  外人还在,楚昭并不能拿他怎么办,因此有恃无恐,胆大得很。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楚昭在桌子底下伸手,朝沈子衿膝盖不满地一抓。

  本来只是泄泄愤,但碰着圆润的膝盖,瞧着沈子衿含笑的眼,楚昭也是心头一动……没人规定只能沈子衿使坏。

  楚昭也可以。

  于是他手上力道松了松,改为了五指轻捏,还在他膝窝里轻轻不急不慢打了个圈。

  沈子衿浑身一抖,差点没握稳筷子。

  他震惊地看向楚昭,楚昭却跟没事人似的,另一只手拿筷子吃菜,还对沈子衿笑了笑:“嗯,这个好吃,你也快吃。”

  沈子衿抖着手:“你……唔!”

  这人把按摩的手法都用上了!

  明知道他怕痒,沈子衿筷子贴在碗边缘,咬牙忍着,但眼中已经开始氲起波光,心驰神荡。

  徐玉之听到沈子衿截断的话下意识抬头,就见秦王妃洁白的耳根通红,低着头,筷子在碗边碰着,但半晌也没真夹起饭菜,秦王含着笑偏头看人,似乎还在低声说什么。

  徐玉之:“……”

  非礼勿视,他低头扒饭,桌上再没敢抬头看一回。

  楚昭使坏也就一小下,他当然不可能在外面把人捉弄过头,松手后沈子衿闷闷吃饭,桌下的腿不轻不重踹了楚昭一脚。

  楚昭皮糙肉厚,半点不疼,嘴角笑意反而更深了。

  一顿饭吃完,沈子衿下午要继续做事,把楚昭往外撵,这人要是留在这里搅乱自己的思绪,今天就真别想把事儿做完了。

  沈子衿推着楚昭后背朝外走,楚昭半推半就跟他闹着,徐玉之在旁边看到两人打情骂俏,秦王的形象与他先前所想相去甚远,没忍住道:“想不到秦王殿下原来是如此性情。”

  哪有半点铁面阎罗的模样。

  白君行也瞧着两人,心里不受控制滚过各种话本桥段,属于职业病了,他随口应和:“下了战场,秦王殿下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最后四个字意有所指,徐玉之心念一动,想到京城的水深,闭口不敢再多说。

  沈子衿顺利解决完了手上的事,来了玉州后这么久,可算是能安心歇歇了,楚昭也一样。

  还有两天就要回京,本来他们也制定了计划,准备在两天里好好玩玩,放松下身心,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真到了放假,比起什么出门游玩,果然躺平才是真理。

  两人搬了椅子在院里,手边搁着果盘,手里拿着话本,懒洋洋晒着太阳,沈子衿感慨:“生活。”

  楚昭也感慨:“堕落。”

  真是好久没这么堕落了。

  他把一颗葡萄喂到沈子衿嘴边,沈子衿张嘴吃了,翻过一页话本:“回京后魏长河倒台,大齐朝廷得来一番更深的清洗,他身上牵扯的官司太多了,这一审可不知道要审出多少人,审多久。”

  楚昭看着沈子衿的唇瓣被葡萄汁润得晶莹:“是话本不好看了还是葡萄不好吃了,放假呢,提魏长河干什么。”

  沈子衿:“因为三两天假期是满足不了我的,我想尽快退休。”

  原著直接害死楚昭的首辅和次辅纷纷扫了个干净,然而对他们其余人来说,最大的隐患还有一个。

  承安帝。

  迟早是要走到这步的,不然皇子党们的筹谋是为了什么,他们跟承安帝完美演绎了天家无父子,只有深仇大恨。

  太子的血埋在了过去,二皇子至今噩梦缠身。

  楚昭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这回能直接把老东西气死就好了,多省事。”

  “那是最理想的效果。”沈子衿胆子也不小,“再不济,气病一场也好。”

  承安帝年事已高,如果大病一回,铁定会冲着给他炼仙丹的国师发火。

  等国师的脑袋岌岌可危,不就是他们接触国师的好时候了吗?

  沈子衿一心二用,盯着话本看,楚昭瞧着他莹润的嘴唇翕动,眸色不着痕迹黯了黯:“葡萄还要吗?”

  沈子衿:“嗯。”

  挺好吃的。

  楚昭:“张嘴。”

  沈子衿乖乖张嘴,下一秒,嘴里多的却不只是葡萄。

  楚昭咬着葡萄,亲自喂到了侯爷嘴里。

  喂完,沈子衿的眸子也变得跟唇瓣一样顺润,波光潋滟,气息不稳,楚昭舔舔唇:“果然鲜甜多汁,好吃。”

  沈子衿春容满面,把葡萄往他嘴里一塞:“好吃你就多吃点。”

  楚昭笑眯眯就着沈子衿的手吃葡萄,又把他手指捏过来亲了亲。

  沈子衿:“……”

  都是哪儿学的花样!

  楚昭是不是背着他偷偷藏了什么限量的话本!

  两日时光转瞬即逝,沈子衿楚昭等人出发,押送罪臣回京,南疆驻军借了五百人与他们一同上路,余下的人由南将军领着回南疆驻地。

  南将军依依不舍,希望以后楚昭有机会作为元帅来他们南疆例行巡查,让他多瞻仰一下大齐战神的风姿。

  途中遇到过两拨刺客,都是冲着玉州官员来的。

  沈子衿他们分析,不一定是魏长河的手笔,可能是他的党羽擅自做主,毕竟魏长河自以为能摘干净,但有些官员觉得自己脱不开关系,心急如焚。

  性命攸关的事怎么能不急,于是就想干脆把曹知州等人截杀在路上。

  但沈子衿和楚昭早就防着呢,铜墙铁壁,两次不成后,对方知道这边是硬茬,再没有人来白白送死了。

  抵京后,沈子衿和楚昭这才不慌不忙,把先前奏折里没提过的、各种指向魏长河的证据拿了出来。

  魏长河登时色变。

  他平日里最会装蒜,一副德高望重老者模样,论演技可不比任何人差,朝臣们共事多年,也是头回见他面具被剥得一干二净,如此张皇狼狈。

  承安帝当庭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陛下!”

  群臣惊呼一片,但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担心龙体,那可就不好说了。

  而且承安帝生气,不是气在魏长河跟玉州有瓜葛,玉州是魏长河的事他早知道,气在山匪成群,以及,魏长河在玉州刮走的银子比他想象中更多。

  承安帝一直以为魏长河赚到钱后,跟自己是二八开,魏长河二,他得八。

  结果发现是三七开,他三,魏长河七。

  承安帝能不气吗,直接就在龙椅上厥了过去。

  一片混乱里,楚照玉淡然让人先把魏长河等人下狱,等候陛下苏醒了再处置。

  承安帝醒的时候,暂时还没精力处理朝事,听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就如沈子衿所料,果然召见了国师。

  国师跪在龙榻前,战战兢兢,汗流浃背。

  “国师,”承安帝喝过药,声音很沉,“太医说朕肝火过盛,气郁生涎,以至于晕厥,你说呢?”

  国师把头埋得很低:“臣也如此认为。”

  “你也如此认为,你还敢如此认为!咳咳咳!”

  承安帝一气,又接连几声咳嗽,胸口闷疼,不得不暂时忍了忍,压低嗓音:“我按时服用仙丹,本该身强体健,如何因为一时之气就能晕厥!”

  承安帝到底是做惯了皇帝的人,天子一怒,直指脑袋,国师腿都软了,但为了命,嘴巴必须好好应对。

  “陛下,长生仙丹可保人长寿万岁,偶尔一点儿小病都是正常的,绝不会碍事,无损根基。”

  承安帝定定瞧着他,瞧得国师大汗都把衣服浸湿了,方才徐徐开口,让他留下仙丹,人可以滚了。

  国师躬身退出殿外,一直到大门阖上,他才有种从鬼门关走一遭,劫后余生的庆幸。

  也很虚脱。

  走下台阶时险些踉跄摔倒。

  他扶着一旁的石柱,看着晃眼的天光,觉得这么下去不行。

  承安帝日渐衰老,没人比他更明白,承安帝长生不过春秋大梦,如今因为他多年的调养,所以一点病的确无妨,但再过几年呢?

  当承安帝发现自己的衰老根本抑制不住,头一个要的就是他的脑袋。

  国师贪财,进宫就是为了图钱,他这些年的确赚了不少,可再多钱也要有命花。

  他知道问题在哪儿,但却找不到办法。

  承安帝多精的人啊,虽然给了他国师的位置,但根本不给他弄权的机会,他想找个靠山都找不了。

  国师擦了擦汗,往前走,走出一段,在转角处遇到一个小公公。

  这公公他认识,大内总管的徒弟之一,小福子。

  小福子见了他,先给见礼:“呀,国师安好,这是刚从陛下寝宫出来?”

  国师也客客气气:“是,公公是要去御前伺候?”

  小福子:“可不是么,陛下已经醒了?”

  “刚醒。”

  “国师妙手回春,您的医术啊,如今可是内朝第一呢。”小福子夸了一圈,“我听说秦王妃也有心找您治病,不过陛下刚晕过一回,念着您还需要侍奉,所以不好在这个时间开口。”

  国师一愣:“秦王妃?”

  秦王妃是个病秧子的事他也听过,素来没什么交集。

  小福子笑:“是,听说王妃近来身子又不爽,秦王着急,或许过几天就得朝陛下讨要您,您可是红人,也不知道陛下舍不舍得割爱,让您去瞧一回。”

  秦王妃,秦王……国师感觉自己心口怦怦急速跳了几下。

  听说几个皇子之间关系很好,但他一直没有机会跟皇子们多亲近,这回能试探试探,给自己抓一根救命稻草在手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