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从小到大第一次逃课。
还是跟着一个混混少年一起。
直到坐到人潮汹涌的机场内, 林冉都觉得这件事情有些玄幻。
握着登机牌，她偏头看身边的陆无别，陆无别靠在椅背上, 痞笑着回望她。林冉抿抿唇, 犹豫道：“这样骗老师，会不会不好。”
长这么大，除了真正生病，她没请过一次假。
再加上，这次是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找周老师要的假……
周老师很相信她，没多问就把她的假给批了, 还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别太累着了。
林冉很愧疚。
陆无别不甚在意道：“你上次不是没考好吗, 其实那些知识你应该都挺熟悉的了，只是心态不太好。有时候太紧张, 反而不利于发挥, 不如休息两天, 玩一玩, 说不定能考的更好。”
林冉点了点头, 也有些认同他的话。她的确心态不是很好, 坐在教室里，总有种学不进去的感觉。大家都在努力, 她稍微放松一下，都像是在浪费光阴，很对不起自己似的。
陆无别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嗓音是罕见的温柔：“好了, 别想太多了。”
林冉低下头, 躲开了他的手，只应了一声：“嗯。”
过了安检，根据指示登上飞机。
林冉第一次坐飞机，坐在位置上，有些拘束。她坐靠窗的位置，陆无别坐在她旁边。
她默默地看着窗外，尽量不去想身边的少年。
飞机起飞，窗外的景色变成了大朵大朵白色柔软的云朵，像是触手可及。林冉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有点新奇。
第一次离天空这么近。
她没忍住弯起唇，手指触上玻璃窗，好像隔着窗户，能戳一戳云朵似的。
身边的陆无别发出一声轻笑，尾音微扬。
林冉窘迫地收回了手，乖乖将手放进校服口袋，没再乱摸了。注意到周围有个乘客招空姐要了眼罩，戴上睡起了觉，林冉也忙说：“姐姐，能给我一个眼罩吗？”
空姐笑着走过来，递给她一个黑色眼罩。
林冉赶紧说：“谢谢姐姐。”
她拿着眼罩，也准备戴上。
陆无别看了她一眼，林冉没来由心虚，她不作声，自己把眼罩戴上，将座椅调低，装作睡觉。
这样就不用和陆无别说话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对上陆无别时，她总感到有些尴尬。好像开口说什么，都不太对劲。什么都不说，就更尴尬了，好像她故意躲着他似的。
但她清楚自己并不讨厌陆无别。
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飞机才到京市机场。
期间陆无别很安静，没有像以前那样没话找话说。空姐通知乘客有序下机，林冉取下眼罩。
眼睛长期处于黑暗中，突然接触到光，有些不适，她眨了眨眼睛，眼角生理性分泌出泪水。
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心口一跳。
近在咫尺的，是少年线条流畅的脸，和那双漆黑的眼眸。他凑过来盯着她看。
似乎是盯了很久。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她似乎能听见陆无别的呼吸声，有些闷闷的。
注意到他的眼睛似乎一直落在她脸上的某个地方，林冉顺着他的视线看。随后，恼怒道：“陆无别。”
“嗯？”陆无别嗓音含笑，退开一些距离，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沉沉的。
林冉摸了摸自己的唇，咬咬牙，终究没脸问出口。
跟着人流下机。
四月的京市有些闷热，林冉低头拉开自己校服外套的拉链，才感觉好受了些。
陆无别似乎对这边很熟的样子，他带着林冉出机场，伸手拦了个的士，报了清大的地址。
两人一起坐在的士后座。
陆无别一直看着车窗外的城市，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这座城市，高楼林立，四周都是极具现代化的建筑，偶尔路过四合院，能窥见历史的余韵。
经过一座四合院时，林冉注意到陆无别闭上了眼，靠在座位上。
他似乎，对外面的景色不太感兴趣。
少年侧脸线条硬朗，唇线抿起来，眉眼间有三分乖戾。
林冉想起很久以前，和田梦菡一起刷校园贴吧时看见的——
有人说，陆无别家往上数几代，似乎是混京圈的。
她不知道真假，可此时看陆无别的神情，多半是真的了。也许刚才经过的某个地方，承载着陆无别以前的回忆吧。
所以他的脸色才不太好。
司机师傅挺能唠，路上一直问着各种问题，陆无别始终没搭腔，林冉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于是老老实实乖乖回答。
司机：“小姑娘，今儿周六，你俩咋还穿着校服？”
林冉说：“叔叔，我们高三了，只有周天才放假。”
司机：“哦哦，高三啊。”
林冉：“嗯嗯。”
司机：“那小伙子长得挺俊呐，咋冷着脸不说话啊？”
“可能，”林冉犹豫道：“他有点怕生？”
司机：“挺帅一小伙，就是不说话，还怕生，真可惜了。哎对了，姑娘你哪儿人呐？”
林冉说：“江市人。”
“外地的啊。”司机说完，看俩人的眼神就不太对劲了，半晌，才尝试性问：“你俩来京市干嘛啊？江市离这儿还挺远的。”
“额……”林冉也不太知道自己来京市干嘛的。但是陆无别说服她的理由相当充分——
少年眉眼轻狂，懒懒道：“你目标定的清大，但是这次考试你考年纪第十，这怎么上清大。”
“……”
“其实主要是因为你目标不够坚定，你如果去清大看一看，对清大有了更具体的认知，说不定你就更有动力了呢。”
“……”
“而且吧。”陆无别似乎很无奈，皱了皱眉：“你从小太听话了，给自己太大压力，所以考试才会发挥不出本来水平。”
……
司机也没指望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他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劝解道：“其实吧，现在这个早恋，是个挺正常的事儿。很多家长呢，把它视为洪水猛兽，矫枉过正了。你们两个，如果想好好在一起，应该跟父母沟通，得到他们的理解。而不是——”
林冉眨了眨眼：“？”
司机师傅很为难的叹口气：“你俩咋能背着父母私奔呐！”
林冉：“啊？”
身旁的陆无别睁开了眼，侧眸扫了眼林冉。
司机师傅继续说：“小姑娘啊，叔叔是过来人，我女儿以前也早恋，还跟那小伙子来了个离家出走。急得我呀，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我觉得你们应该和父母好好说说，这样一时冲昏头脑，父母会很着急的。”
林冉哑然，不理解司机叔叔的脑回路。
“我们会的。”陆无别嗓音低低的，压抑着笑，很乖的回答：“谢谢叔叔的劝解。”
听着少年的声音，林冉悄悄扭过头看马路上的车辆，耳朵尖却发烫。
过了会儿，司机师傅说：“小伙子，小姑娘，到了。”
陆无别付了钱，两人下车。
停车的地方恰好是清大的正门。
恰是中午十一二点，阳光明媚，清大的牌子古朴大气，蕴含着浓厚的学术气息。
学生们衣着朴素，大多数人手里还拿着本书，行色匆匆。
林冉和陆无别混在人群中准备溜进去，结果被保安拦住了，“你俩一看就不是本校学生，过来我这做个登记。”
林冉看了眼陆无别，困惑道：“我们好像也不是很显眼吧……”
陆无别扯了扯她的校服袖子，“啧”了声，道：“我们穿着高中校服，人家一眼就看到了。”
“对哦。”林冉后知后觉。
陆无别眼里带着促狭的笑，伸手勾住她的肩，把她扯到了怀里。林冉头顶传来少年的声音，细细听来，竟带了几分宠溺：“笨不笨呐你。”
林冉小幅度挣扎，陆无别的胳膊锢得很紧，她挣不开，只好跟着陆无别一块儿到门卫室做登记。
登记完，陆无别把校服脱了下来，林冉不解，陆无别说：“好学生啊，你天天做题读书都读傻了。我们穿着校服，进去大家都盯着我们看，你不会尴尬？”
林冉也跟着他把校服脱了下来，拿在手上。
陆无别又闲闲补了句：“当然我不觉得尴尬，你想穿着我也没意见。”
“……”
林冉抬头看他一眼，慢吞吞地应了一个字：“哦。”
清大校区很大，两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先去哪儿。
走了一会儿，到饭点了，陆无别问了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带着林冉去了食堂。
食堂也宽敞大气，有天南地北各地的美食，比起三中食堂，这里更像是一条美食街。
两人点了炒菜，要了两荤两素一个汤，付钱的时候，林冉被价格惊呆了。这么多的菜，再加两份饭，只要十几块钱。
等到菜炒好，端上来时，更是被菜的分量惊住了。
分量很足，三四个人吃都够了。
非常实惠，物美价廉。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林冉和陆无别相对而坐，林冉夹了块蒸肉，没忍住说：“这里吃饭好实在呀。”
陆无别跟她夹了一样的菜，笑了：“嗯。”
在两人旁边的位置，有人边吃饭边背单词。林冉看的目瞪口呆，从小老师就给他们灌输，到了大学就轻松了，怎么在大学里还有人这么刻苦地学习？
吃了饭，在校园里漫无目的逛了一圈，走到了图书馆。清大的图书馆，和江市的图书馆不是一个规模的。
两人跟着清大的学生混了进去，里面的藏书很丰富，有最新的科研周刊，有各个专业领域的参考书籍，还有很多的小说。
林冉拿了一本小说，和陆无别一起坐在角落里看。
陆无别出乎意料的有耐心，就这样陪着她呆了一个下午。
她看书，少年看她。
林冉慢慢沉浸在故事中，忘了周围的环境。
直到夕阳落下，图书馆内的灯光亮起，她才回神，“傍晚了。”
从清大图书馆的落地窗往外看，能看见橙色的天空，红色的太阳，还有大片灼烧着的火烧云。
视线远处，是清大的篮球场。
少年们穿着球衣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有路过的行色匆匆的学生，手里拿着本书，像是念念有词。
林冉忽然心生向往。
这里是清大。
是全国最高等学府。
有最好的老师，最优秀的学生，还有最好的学术氛围。
她放下手里的小说，侧头，对身边的少年说，声音坚定：“陆无别，我一定要考上清大。”
不是为了赵博远，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而是因为，今天一天的参观。
这里，这所大学，已经成了我的梦想。
我也想有一天，在清大的校园里捧着一本书，一边看着书，一边看着周围与我志同道合的同学们。
我也想有一天，堂堂正正地走进清大，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想将大学的四年，都托付在这里。
“好。”陆无别说：“林冉，我跟你考同一所大学。”
晚饭也是在清大食堂吃的，吃了晚饭，林冉和陆无别迎着夕阳，慢慢地在湖边散步。
湖边有假山怪石，还修了一座小小的亭台。
林冉走到亭台，坐了下来。陆无别挨着她坐下，有小小的蚊虫飞着，空气中飘来不知名的花香。
陆无别手插.进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
他递给林冉。
“这是什么？”林冉问他。
陆无别说：“你的成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