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吴叫救护车的时候，谢之誉敏感地察觉到温欲虽然脸蛋被澡堂的热气蒸红，嘴唇却不正常的苍白，神情恍惚，抱着他的时候整个人还在微微发抖。
——非常害怕的样子。
谢之誉转而忽然想起温欲曾经被情人推下水淹死的事情。
他之前特地再次找安德烈详细了解过——温欲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水倒灌入肺，除了心还在微弱跳动之外其实已经救不回来了，埃文千钧一发，他在去见阎王之前割开温欲血管给他换了一部分血，这才把人拉了回来，变成了不死族。
他的意识里没有获救的记忆，只有被淹死的痛苦和绝望。
而刚才······回想起自己冲进温泉区的画面，温欲小小的身躯被一群男人死死按在水里，挣不动脱不开，那场面和谋杀没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必须先捆了老吴，他还能早半分钟把温欲救上来。
半分钟，对一个溺水的人来说是宛如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惊慌失措。
谢之誉心疼了。
“你还好吗？”
温欲闻声恍然抬头，含糊地唔了一声。
“没事了，哥带你回家。”
温欲点点头，转而身体忽然一轻，周围环境九十度颠倒，再定睛就被谢之誉横抱起来，大步走出澡堂。
离开十多米远，男人们的议论声才稀稀落落传进耳朵里。
“草，二椅子啊。”
“不能吧？拍戏的吧？”
“你傻啊，哪里有摄影师？”
“有病吧跑澡堂子里耍流氓。”
······
北方的冬天室外温度极低，温欲的衣服裤子全湿了，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下意识紧紧地挨着谢之誉的胸膛，谢之誉的车停在宴会会场附近，以他的脚程跑过去比等着打车要快，于是抱着温欲快步小跑。
快到停车场的时候，路过两人和老吴扯皮的那个VIP包间的楼下，只见二楼的玻璃窗还门户大开着，窗帘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谢之誉脚步一顿，随即又加快速度走向停车场。
“你是不是想上去顺那瓶酒？”温欲忽然轻声开口。
谢之誉说道：“不顺了，再冻会儿你该感冒了。”
“去吧，”温欲抱着他的脖子仰头说道：“我想喝点暖暖身子。”
谢之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笑道：“行吧，那你等我十五秒。”
温欲挣扎着从他身上跳下来：“我还以为要多久，十五秒你早该去拿了。”
“这不舍不得你挨冻吗。”亲了亲对方冰冷的嘴唇，谢之誉攀着突起的窗户边一鼓作气翻上二楼。
几秒后，谢之誉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窗口，抱着拉斐古堡的酒瓶子敏捷地跳了下来。
酒液一滴未撒。
“快快，走走走。”谢之誉拽着温欲往车里跑：“好久没当贼了。”
温欲自打生下来一百多年就没干过这种事，头一次成了个当贼唆使共犯跟着谢之誉跑，看着他抱着酒瓶子贱兮兮的样子觉得格外好笑，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一回到家，谢之誉第一件事就是把温欲按在浴室里冲了个热气腾腾的澡，然后用法兰西绒浴巾裹上擦干身子和头发，塞到壁炉前烤上了火。
温欲觉得谢之誉如果作为一个男朋友，其实还挺合格的，他虽然直男但没有癌，而且相当护着对方，秦麟还是挺幸福的。
如果他没有出轨自己就完美了。
他自打记事起就见惯了出轨的男人，见多了就麻了，虽然觉得不好，倒也不至于恨到牙痒痒，反正他马上要回去了，就这几天还是能和谢之誉和平相处的。
谢之誉不知道温欲给他扣了顶出轨的帽子，只当他冻傻了，刚才给他冲澡的时候自己耍流氓顺便共浴了一把，现在两个人都是暖的，相拥一起坐沙发上更暖。
“喝两口暖暖？”拿过酒瓶，馥郁香气瞬间萦绕四周。
温欲迷惑地看着酒瓶：“我去拿杯子。”
“拿什么杯子啊直接吹不行？”谢之誉把酒往他怀里一塞：“开封晾了俩钟头了，都醒完了。”
温欲笑了：“真野蛮。”
嘴上这么说，行动却是抱起酒瓶对着嘴来了一大口。
香、滑、甘、暖在唇齿间汇聚，奔腾入腹。
谢之誉哈哈大笑，拿过酒瓶就着他喝过的地方咚咚咚猛喝两大口：“爽！”
壁炉炭火噼啪爆着火星子，暖风无孔不入，他豪迈的模样混杂了英俊与兵痞气，在知晓他为人处事的前提下，一切忽然变得格外迷人。
“刚才是不是很害怕？”谢之誉在他耳边吻了吻：“怕水吧？”
温欲眼神微变，似乎回忆起了前尘往事，往谢之誉怀里缩了缩：“陪我说会儿话吧。”
谢之誉揉着他还有些苍白的柔嫩嘴唇，爱不释手。
“想听点什么？”
“什么都行，对了，那个王则来知道我手机号，是违规查我档案搞到的。”
“他啊。”谢之誉笑道：“他这个人就是个行走的笑话，我说给你听？”
温欲抱着拉斐好奇地点点头，天下奇葩各有各的奇，永远不重样。
谢之誉便捡了几个经典的讲给他听：
“王则来是个三级，实际上评级的时候应该归到二级的，别人都想报低一级少担责任多受保护，他爸妈都是三级，他就好面子非报了三级，三级就三级吧，可能力跟不上啊，边防建设出不了力，高科技项目够不着边，让他跟苍老师一样做派遣又不愿意，好不容易塞进一个游乐园项目做工程师，还只会帮倒忙，去了半年只会在螺丝上刻名字，正事儿啥也干不成。”
温欲笑了：“高不成低不就。”
谢之誉笑道：“接着奇葩的事儿就来了，他这个人不是特别好面子吗，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和魅力，在人类中交女朋友，每交一个就拖着人家去坐那个什么极速飞车说‘这是我设计的！整个游乐园最成功的项目！’，可人家妹子好多压根不爱坐那玩意，自己不想坐还硬被拖着坐，约会吹的头发全毁了，当场给他打负分。”
“久而久之他终于意识到霸道总裁的关键字是总裁不是霸道，就申请换社会身份，换去做老总当绅士，哥知道他本事不行，先给他送去个博物馆的市场部当经理跑业务试试，结果他一当上经理你猜怎么着？”
温欲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怎么样？”
“他给下属每个人发了一本狗屁不通的诗集逼着人家品鉴！他这轮读大学时候写的！哥都不知道他写了这么本智障玩意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温欲笑得差点被酒给呛到。
“之所以叫行走的笑话，是因为后面还有更傻逼的，来给哥也喝一口。”谢之誉说道。
“咱们允许自由恋爱但不允许搞出新人口来，大家都理解，左右是绝后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孩子跟谁姓也就甭争了，哄老婆开心自己日子也好过，你说是不是？”
温欲点点头：“没什么好争的。”
“他家是不死族世族，爷爷是四级，当年民国的时候入赘他奶奶家，奶奶是普通人，生下他爸没能继承他爷爷的四级，是个三级，他妈也是三级，结合以后生下他是二级到三级之间，轮到他谈对象的时候，要求女方以后至少生两个孩子，要有男的，跟他爷爷姓！”
温欲奇道：“又不让生有必要谈到这个地步吗，再说女的能答应？”
“当然不答应，大清早亡了，他那就是觉得最后能不能生不重要，但是既然谈到了这个话题，他就一定要把自己的态度端出来以正夫纲，其他人跟人类谈恋爱都先打明了说自己不孕不育，王则来不肯丢这个份，导致每次都会谈到孩子的事情。可现在结婚生孩子要不跟爹要不跟妈，哪里冒出来的跟爷爷，他爹妈两个教书匠，又不是家里有皇位，能有后代必然是领养，这叫什么事儿。”
“对啊，这种事较什么劲？”
“有病的思路咱不能理解。”谢之誉道：“就这样分了两个，分完了成天在局里叨逼叨，说自己和女的感情没问题，都是女的爸妈难搞，也不想想自己全家上门谈婚论嫁的时候那副‘你嫁给我儿子是你修来的福气’的调调。”
“他要谈恋爱没人拦着，结婚买房子，你就买个好点的呗，哥又没少批他家钱，不死族结婚还有补贴的，他就不，掏个一百万都抠抠搜搜的，还要媳妇儿家给他贴剩下的外加装修，扯着扯着又告吹了。”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温欲连连摇头：“结婚给补贴是因为没法和对方白头偕老，给补贴就是让我们多承担点，就算两个普通人结婚，男方家里两个教书的就算双职工，孩子又跟男的姓，合该多承担点。”
谢之誉挠着他的下巴像在撸一只猫：“是吧，这道理放普通人身上都是顺理成章的，王则来虽是后生仔，但也活了不少年头，傻逼是一天都没治好过。”
温欲咕咚一口酒，擦擦嘴角：“他觉得和档案处贿赂来我的资料这事儿会让我认为他好有解决问题的思路，好在意我，好霸道总裁。”
“那还不简单？”谢之誉一挑眉毛：“你们的档案隐私权和人类一样受保护尊重，明天我就去找档案处的碴，看他们是要保自己还是保王则来。”
温欲又好奇了：“会有什么惩罚啊？送去非洲吗？好像也不至于？”
谢之誉神秘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
“亲一下，来亲一下嘛。”
瞪着谢之誉臭不要脸的帅脸两秒，还是好奇战胜了嫌弃，温欲伸长脖子凑上前吧唧了一口他的下巴。
谢之誉满意了，清清嗓子道：“没收手机，送到青藏高原放牛一个月。”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