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誉看得出来他在强迫自己镇定。
为什么？医生怕死人？
温欲轻轻呼出一口气：“抱歉，我······”
“Oh！My Hathor!”一个男声突然打破安静，发现新大陆似的隔着卡座疯狂朝温欲挥手：“Fancy meeting you here！”
三个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隔着一个卡座的位子里坐着个外国佬，长得倒是周正，只是面部表情非常快乐，快乐到有点夸张。
外国男人站起来噔噔噔往这边走。
谢之誉问：“你朋友？”
温欲捏了捏眉心：“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谢之誉不爽了，身上那股压迫感久违地丝丝缕缕溢出来，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温医生不会在养鱼吧？”
温欲叹了口气：“是相亲对象。”
谢之誉差点被自己的气压呛住。
说话间，男人已经走到桌前，打量了三人几眼后兴奋地说：“Wow，三个人的晚餐，让我猜猜你的行程······是不是今天一次相两个？好厉害！”
“噗！”
“噗！”
“噗！”
三个人齐齐喷了出来。
外国男人顿了一下：“Oh······不是吗？”
温欲开口道：“Frank，这是我的朋友，我们今天在聚餐，你也是吗？”
外国男人遗憾道：“好吧，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真心祝福你早日找到此生挚爱的，我正在等我朋友呢。”
温欲点点头：“祝你晚餐愉快。”
外国男人又跟他搭讪了两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看不出来温医生在相亲啊。”谢之誉尴尬地扯领口：“既然想找伴侣的话，考虑考虑我们苍老师？”
中！简直神来之笔！谢老大你是缀棒的！没白给你写报告！
苍骏飞在心里给他喝彩。
温欲重新喝了一口起泡水，这会儿他的神态已然恢复正常，慢悠悠地说道：“没办法，医院的同事都太热情了。”
谢之誉：“热情到给你介绍男的？”并且故意咬重“男”字。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苍骏飞在心里啪啪鼓掌。
“一开始介绍自己的亲戚，后来觉得我像小白脸，就给我介绍女企业家。”温欲说道：“再后来发现还是都不成，认为我可能大概应该八成不喜欢女的，于是开始给我介绍男的。”
“接着他们发现男的也不行，就觉得应该是长相问题，怕我看不上普通长相，于是给我介绍外国人，但结果还是没人成······”
“所以？”
温欲按按太阳穴：“所以现在开始介绍东北猛男了。”
“噢······”谢之誉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餐桌下的腹肌。
八块，还行。
这时服务生开始上第一道冷菜：?鱼子酱冰鳐鱼布列塔尼杂烩。
过了会儿又端上来一份芫荽风味帝王蟹冻。
一刻钟后上了红酒酱汁烤肋排。
品尝食物的声音终于代替了说话的声音。
吃完饭从米其林三星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温欲家离这里近，苍骏飞便先送他回家。
“谢谢小飞哥。”温欲彬彬有礼地和他客套：“两位要上来坐坐吗？”
到、到他家里去？苍骏飞激动了，这是意味着他们关系更近了一步吗？
“啧，别老请男人上你家坐啊坐的。”谢之誉说道：“男孩子家家的也要注意形象，矜持点。”
被突如其来扣了不矜持帽子的温欲茫然道：“好的，那我上楼了。”
谢之誉解开安全带：“我送你上去吧。”
苍骏飞：“不是······有你这样的？”
温欲也拒绝道：“我自己能上楼。”
谢之誉看似不经意地压了压手指关节：“唔，主动问苍老师上你家坐坐，我送你上楼你就不愿意，莫非看上我们苍老师了？什么时候办喜酒？”
苍骏飞：“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一个工具人哪里需要往哪搬······”
温欲也被他不要脸的逻辑震撼了，好半晌才说道：“那你到底要不要上来？”
“上。”谢之誉放飞自我，和脸皮这种东西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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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次数，谢之誉已经是第三次登门了，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要是再假装不知道，实在有点欲擒故纵。
“谢局，你似乎对我家的装修很感兴趣？”
谢之誉关上门：“还行。”
“不是的话，那你对我很感兴趣？”
谢之誉愣了一下，没料到他看着胆小躲事，这会儿忽然摊牌，难得哑火了。
“对我感兴趣的人很多，我很少见到对我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男人、女人，不一定是喜欢，但都有不同的想法。”温欲轻声说道：“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谢之誉：“我······忽然这么说哥还是很不好意思啊！你说长得好看谁不喜欢多看两眼呢？”
温欲平声细气地说：“我懂，但是如果有得选的话，我也不希望自己长这样，所有人都理所当然认为我是个花瓶，遇到什么事情如果我做得不好那是活该的；做得好那是跟别人有一腿，被人潜的，总之无论怎样都是不对的，你明白吗？”
“我没有这么想你。”谢之誉想摸摸他的头，但是手举在半空没好意思落下去。
温欲没看到他的动作，自顾自继续道：“小飞哥这么热情又单纯的人，如果和我在一起的话，早晚会患得患失，失去原本的热情单纯变得无比痛苦的，希望谢哥你方便的时候劝劝他，别真的写申请调过来了。”
谢之誉爽快地答应了。
开玩笑，就算你不说，写了申请我也不批啊！
“至于谢哥你的话，你是怎么想的呢？”
忽然被当头抛了个惊天巨问，谢之誉仿佛被一口从天而降的大钟砸了一脑袋，脑子有点宕机了。
半晌清了清嗓子道：“你就没想过我对你感兴趣是想查案子？温同志有点自恋啊！”
温欲摇摇头：“我喜欢一个人自由的生活，其实我家已经十多年没有别人来过了，上一个来过的还是魔怔了偷偷跟踪过来的，如果谢哥你只是单纯的对我感兴趣，我可以有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谢之誉微微皱眉，他预感温欲下面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让你睡一次。”温欲轻柔地说道：“换你就当不认识我，别再登门为难我了。”
轰隆一声晴天霹雳，谢之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得像个树墩子似的杵在那，好半天才消化过来。
消化过来后铁树开花头一遭，耳朵尖泛起红晕。
“可以吗？”温欲走到他身边，抬手拂过他的英气的脸颊，随后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脑子里的弦无声崩断了好几根。
温暖湿润的嘴唇碰过之处，一片酥麻。
“你是四级不死族，我只有二级，如果你非要我做什么事情，我是无法拒绝的。”温欲伸手开始解他的纽扣：“但我想做一个自由的人，你要是喜欢我，就答应我吧。”
谢之誉脑袋里千树万树梨花开烟花炮仗齐鸣响，身体不可抑止地起了反应，呼吸愈发粗重，就连打仗作战，在前线顶着炮火冲锋陷阵时心率都没这么快。
妈的，这种人投怀送抱，谁顶得住？
下一秒，温欲身体忽然腾空而起，短促的惊呼被堵在喉咙里，谢之誉一把抱起他大步走进卧室扔到床上，解开领带扑上去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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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影纷纷，丝竹弦乐声掩盖了背后的腐烂淫靡。
“看啊，就是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地方出身的人，也想攀上侯爵府，不要脸。”
“侯爵府是他这种人能进的？看一眼都脏了！”
“侯爵公子都说了，就是那人非要缠着他的，他就是图个新鲜，哪个男人不图新鲜呢！”
“对，谁知道就被缠上了呢，真晦气。”
······
“心肝，你知道的，我家那位老爷子眼里容不得沙子，我要是不那么说，怕不是就要被打死在祠堂里了。”
“咱们先不见面一段时间，假装分了，以后还在一起，我一定补偿你，对你好。”
“哎呦我的心肝，你倒是说句话呀！”
“你要是这么不开窍，就别怪我无情了！”
哗啦一声，水涛飞溅，纷落的水珠如白玉珠子一般高高抛起，划过数道晶莹的弧线，漫天水色从耳鼻疯狂灌入，冰冷而窒息。
下一秒，画面斗转星移。
天昏地暗，尘土飞扬。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天空。
子弹擦过岩石的火星在空中迸射，纷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追来，空气中血雾氤氲成一片浓稠的残红。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啊，快出来——”
“是我啊——”
“埃文——”
六个五级不死族的压迫是那样的强悍，精神威压逼迫至令人无法正常思考的地步，除了嗡嗡的耳鸣声就是血管脉动的声音，鲜血从额头流下，分不清是哪里受了伤，唯有双眼一片发黑。
咚！
咚！
咚！
一波波攻势余威不减，被高阶压迫的巨大痛楚丝丝缕缕浸满全身血管，这个战场中心的细瘦身影在崩溃边缘摇摇欲坠，很快，他的皮肤上沁出了血珠，再也无法支撑自己，姿势诡异地跪了下去。
不，我不能倒下。
你在哪里？埃文，你在哪里？
四周只有泼洒的鲜血和硝烟渣滓，被炮火轰开的地面像一条条狰狞的蜈蚣般往四面八方横亘皲裂。
“咳······”
是谁？
年轻男子猛地抬头，被鲜血糊满的紫色眼睛茫然地四处搜索，终于在一片残桓断壁下看到了血肉模糊的身影，无比艰难地摸索着哆哆嗦嗦爬了过去，粗粝的黄沙石子磨得双手皮开肉绽。
“埃文······埃文······”
“他们要来了，我们快走······我来带你回去······”
“走不了了，他们在包抄。”
那个男人吃力地倚在断石下喘息，胸膛被穿破，呼吸声伴着血沫，呼啦呼啦像一个风箱。
“你不该来的。”他苦笑。
“我一定会死的。”
“不、不······你不会的，你不会的！”
“不要为我悲伤，能在死亡之前知道你这么在乎我，我觉得很高兴，你也应该为我高兴。”
“我一直都很在乎你啊······”男孩子捂着脸泣不成声。
男人费劲地给他擦眼泪，却因为有气无力而失败了。
“不要哭，”他气息微弱地说道：“过来，我要把我的血换给你。”
“我不要······我只想要你活着！”
“听话，过来。”语气涌起强势，伸手用力一拽，男孩不得不挨到他身边。
“我死了是好事······”男人喃喃道：“但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没有人能欺负你······”
红色大地上空血色残阳，连身下的泥土都被泅透了鲜血，所有的一切都是赤色的，是那样的耀眼、惨烈、辉煌。
碎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年轻的男孩子双目失去焦距，换血的过程已经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看着眼前之人迅速灰败下来的脸色，唯有痛苦麻木。
“你本就有二级，这回至少会有四级，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走——”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奋力一推：“他们要杀的不是你。”
所有的声音忽如潮水退散，虚幻渺茫间宛如不曾存在过，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看了地上的男人最后一眼，却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什么都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