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旭只觉得事情已然明了,罪魁祸首就是祝青臣。

  他怒吼一声:“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砍了!”

  杨公公闻言大惊,连忙跪下求情:“陛下,祝学官是君后亲自请进宫的,若是陛下就这样发落了祝学官,只怕君后心中过意不去!还请陛下手下留情!”

  身后侍卫即将上前,祝青臣却俯身行礼,正色道:“臣实在不知错在何处,还请陛下明示。”

  祝青臣只用一句话,就让萧长旭陷入了沉默。

  他如何明示?

  他总不能说,都怪祝青臣给他们两个讲故事,引得他们两个不肯侍寝罢?

  因此萧长旭只是吼道:“拖下去!”

  祝青臣抬高音量,却只道:“还请陛下明示。”

  “砍了!”

  “还请陛下明示!”

  祝青臣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神色坚定,目光果毅,竟比半路上位的萧长旭更有威严。

  萧长旭就这样被他看着,不自觉钉在了龙椅上,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面对这个小小学官,他竟然……有一瞬间的胆怯。

  祝青臣正色道:“臣奉君后诏令入宫,依君后之命,与君后讲史论经,林公子时常陪伴左右,所论经史,皆是官府所出。”

  “臣实在不知错在何处,陛下若要治罪,便请将臣移交大理寺,请大理寺官员查证定罪。否则,臣就算化鬼,也一定要问问君后与林公子,臣究竟错在哪里。”

  不知不觉间,萧长旭竟被他的话带着跑了。

  他忘了自己是皇帝,忘了自己是有实权的皇帝,可以想杀谁就杀谁。

  他也顺着祝青臣的话,去思索,试图给祝青臣找一个罪名。

  但好像……找不到。

  紧跟着,杨公公又道:“陛下,祝学官来时,君后与林公子俱在关雎殿,还叮嘱老奴,等陛下问完了话,请祝学官继续回去说故事。”

  “林公子尚在病中,君后心思细腻,本就因昨日之事惴惴不安。若是陛下处死祝学官,只怕两位贵人受了惊吓冲撞,终日悬心。”

  “若是因此,使陛下与君后、林公子生了嫌隙,那可怎么得了?”

  杨公公这番话入情入理,直切要害。

  这是萧长旭最隐秘的心事。

  萧长旭一心想要林星像从前一样对他,所以他迫不及待要解决掉祝青臣。

  可若是,杀了祝青臣,反倒更加坚定了林星的决心呢?

  凡此种种,萧长旭得出结论——

  祝青臣杀不得。

  萧长旭看着祝青臣,沉默良久,最后对侍卫摆了摆手:“下去。”

  萧长旭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指着祝青臣:“这次就饶你一命,你也下去,以后不得无诏入宫。”

  他随手一翻,从案上抽出一封奏章,“正好,南屏县缺一个教谕,你马上收拾东西去,再敢对君后和林星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朕把你五马分尸!”

  萧长旭转过头,随手一指杨公公:“你,亲自送他回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盯着他。”

  “是。”杨公公领命,走到祝青臣面前,抬了抬手,“祝学官,请吧。”

  “臣告退。”

  在萧长旭看不到的地方,祝青臣与杨公公交换了一个眼神,安然退下。

  *

  祝青臣跨过门槛,走出皇帝寝殿。

  他提起衣摆,缓步走下石阶。

  杨公公跟在他身后,忽然脚下一滑,险些从阶上跌下去。

  祝青臣伸出手,扶住他的手臂:“你老当心。”

  杨公公竟有些发抖:“是,多谢学官。”

  他长舒一口气,轻声道:“祝学官,这事儿可太凶险了,再有下回,可得再早些告诉老奴,老奴好排演排演。”

  祝青臣笑着道:“正因为是杨公公,我才放心,旁的人我都不放心。”

  早在清晨,杨公公来传话的时候,祝青臣就跟他“串通”好了。

  方才杨公公说的那些话,也是两个人说定的。

  蓝色的小光球趴在祝青臣的肩膀上,幽幽道:“别说他了,我也被你吓死了,差点以为你真的要死了。你看看,我的光都炸起来了。”

  祝青臣笑了笑:“不会,我算好了,他不会杀我。”

  “你怎么算的?我的数据库都算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