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瑱只觉得自己隔着口罩都能味道腐臭味,但还是叹了口气说:“那我不就是他们的大家长,他们就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所以那会儿你来支队抢了棠棠的转正机会的时候,我挺讨厌你的。不过现在想想,她这样活该转不了。”

  宋知意没应声,半晌才说:“很讨厌我吗?”

  贺瑱顿了一下:“也没有,说真的……没有吧,可能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有些龃龉,但那不是因为你。而且如果我真的讨厌你,我怎么可能后面还讨好你,想要你留下来。”

  “不是因为我的法医技术吗?”宋知意状似漠然地反问着,心中却是波澜万顷。

  “确实有,但也欣赏你这个人。”贺瑱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他还实在不想把人生的第一次奉献在这里,表白的事情还是容后再议吧。

  他可不想他人生的第一次,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进行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看见周志忠的惨烈状况,忍不住又在口罩下面瘪了瘪嘴。

  宋知意不用转头看他,似乎就已然感觉到了他的状态,背着他开口:“看不下去,就先回去办公室吧,我有结果了立马报告给你。”

  “行。”贺瑱立马顺从,逃也是的出了解剖室。

  也不知道除了想和宋知意多待一会儿,还有什么理由能撑着他在这个恶气熏天又格外冷的解剖室里再待下去。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食堂的饭也放了出来。

  虽是恶心,但他也饿,顺带准备给宋知意也打包一份上来。

  只他一进食堂,阿姨就瞧见了他,立马招呼:“贺队,今儿个有新菜,酱烤鸡心。”

  贺瑱:“……呕。”

  周志忠那颗被剖出来的心脏,和面前刷着不知道是什么,但有些发红发褐的酱料的鸡心,在他的眼前重叠在了一起。

  他好想从没有在此时此刻踏入过食堂。

  “阿姨,除了鸡心,都给我打一份。然后……”他眼珠一转,逗着宋知意玩的坏心思就涌了上来,“再帮我打包一份,我给宋法医拿过去,多盛点鸡心,他爱吃。”

  阿姨立马给宋知意打了满满一大勺,又感慨:“瞧他那么苍白,就得多吃点鸡心,好补补!”

  贺瑱连忙点头,一点不提宋知意的白是天生的。

  他随意又快速地扒了几口饭,填饱了肚子就准备回楼上去。

  到了楼梯口撞见了送完切片,又和检验科同事聊了几句的张棠棠。

  “你先去吃饭吧,你师父那我给他打了。”贺瑱扬了扬手中的铁皮饭盒,险些又被烫了一下。

  张棠棠也饿的不行,立马点头转身,一气呵成。

  贺瑱还没上楼,就听见她中气十足的声音:“阿姨,鸡心好吃,多给我盛点!”

  他摇摇头,在解剖室外的窗口处敲了敲,示意宋知意出来。

  宋知意摘了防具,出了无菌室就看见贺瑱把饭盒盖都给他打开了:“帅哥,请吃!”

  宋知意拿着勺子端着饭盒就往嘴里送,即便是这么站着,捧着一个古老的铁皮饭盒,他却依旧□□着那份优雅矜贵。

  就像是对鸡心视若无睹般,他只说:“新菜式?还不错。”

  贺瑱兀自抿了抿嘴:“你们做法医的,还真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宋知意不明就里,微微抬眸,用眼神询问着。

  贺瑱却摆摆手:“快吃吧,吃完咱破案去。”

  宋知意依言也微微加快了点速度。

  陆何那边还是没什么信儿,贺瑱也没再去催他,只当他是想做的再全面点,好在自己的面前博个夸赞。

  贺瑱在办公室中等结果的时候,忽而就想起了他早上拿回来的那个相框。

  从物证处调出这个相框后,他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照片中的两个人。

  这应该是有几年了,是在旅行中拍的一张照片。

  周志忠看着比现在在解剖台上躺着的模样,好看许多也年轻许多。他望着妻子,眼眸中尽是爱慕之色,唇角止不住上扬。

  而他的亡妻也是快乐的,披着彩色的大围巾,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只是照片中没有继女,不知道他亡妻还在的那会儿,继父女两个是否相处还融洽。

  贺瑱带着手套,将相框举了起来,对着阳光看着这从前幸福的夫妻,却陡然发现透过光亮,这张照片背后似乎还夹杂着什么东西。

  他立马警觉,翻箱倒柜地找出个螺丝刀,撬开了相框。

  夫妻二人甜蜜的合照背后,竟然藏着的是一张小女孩照片,看年纪也就十二三岁,长得很漂亮,五官和周志忠亡妻如出一辙。

  这是他的继女。

  可是……谁会将继女的照片,藏在自己和妻子的背后?

  周志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贺瑱不寒而栗。

  他捏着这张薄薄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照片,无不害怕自己脑海中所构想的事情成真。

  他连忙起身要去问陆何查的怎么样,如果还是有问题他可能不能再等着陆何的结果了。

  陆何并不在工位上,旁边同事说他是去上卫生间了,贺瑱就边翻看着陆何打印出来的几个亲戚朋友的记录,边等着他。

  不出五分钟,陆何就甩着手上的水,正朝着自己的工位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