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真皮座椅上,感受着冬日里座椅加热带来的温度,有些困意袭来,上下眼皮互相一贴,就再也不分开了。

  宋知意偏过头瞥他一眼,伸手替他挪了挪颈枕的位置。

  贺瑱眼睛都没睁,顺着宋知意调整好的位置蹭了蹭,给自己找了个最舒适的方向,准备趁这个机会打个盹。

  可他还没真睡下,就听见手机又吱哇乱叫了起来:“妈的,谁啊!”

  他骂了一句,可还是认栽地看了来电显示,接起电话的时候语调中就带了强装出来的真诚:“方局,怎么了?”

  方局长也不跟他兜圈子,劈头盖脸地就将他一顿骂:“你搞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舆论攻击,我都知道,你看看你下次要是再搞,我不扒了你的皮!”

  贺瑱把手机拿远了点,揉了揉被吵的发痛的耳朵,又听方局长说:“不过你也是挺会玩网络的,这次就饶了你了。但是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个警察,你不应该有任何偏颇的情绪在的。 ”

  贺瑱立马诚恳回应:“行行行,好好好。”

  这就是方局长一早就知道了,故意给他留空子让他钻的。但是事后还是要骂上几句,表明自己的立场,顺便告诉他以后做的再低调些。

  方局长也不理会他,只是又交代了正经事:“这件案子也算是你们和朝澜市一起协办的,所以除了我这边,你也得去朝澜市汇报一下工作。也不着急,就安排一下过了周末,下周挑个时间去吧。”

  贺瑱烦透了朝澜市的那群人,但又没有任何的法子,只能应声:“宋知意也没事,我带他一起去。”

  “你汇报工作,你带个法医干什么?”方局长无语,“你自己去不行?”

  贺瑱笃定地说:“不行,必不行。朝澜市干的那些不尊重工作、混淆死亡时间、严重不配合调查等等破事,我非给他们全在领导面前抖搂出来,宋知意是我的证人。”

  方局长也深谙此事,但还是嘱咐:“适当说一些,不要全提了,不然他们自己也没法做人。”

  “知道了。”贺瑱表示了然,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虽然他们没真的做人,但我也不傻呀,我怎么会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方局长也懒得跟他废话,干脆直接挂了电话。

  贺瑱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捏了捏鼻梁,却是一点困意也不剩了。

  “怪不得郑玄常日里不在朝澜市刑警大队待着,听闻他就爱单打独斗呢,是我我也没法子在那个乌烟瘴气的环境下有好脸。”贺瑱望着窗外,又默默慨叹。

  他是真的对郑玄这个人有滤镜的,郑玄对犯罪现场的足迹分析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阶段。甚至在看到一个模糊的足迹之时,他就已经能判断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了。

  “要是能给郑玄弄到我们队里来,那就完美了。”贺瑱念叨着,他就是求贤若渴。

  宋知意目不斜视,只问:“对我,也是这个念头?”

  “对啊,不过……”贺瑱扭头看他,看着他的鼻尖挺翘、鼻梁高挺,“不过那会儿想的是能留下就留下,实在不行就也不强求。”

  其实强求的也不少。

  贺瑱腹诽着自己,又说:“不过现在你要是敢走,我直接绑架铁柱威胁你。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抱着你的腿不让你走。”

  “真像……”宋知意忍俊不禁。

  贺瑱茫然:“像什么?”

  宋知意直言:“铁柱。”

  贺瑱白他一眼:“……你挺烦人的。”

  宋知意如今去贺家已经是轻车熟路,不出片刻车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别墅门前。

  贺父已经找人将家里的许多软装改成了更适合陈晓勤使用的款式。

  其实对他们而言,陈晓勤的年纪甚至能做他们的孙女,可忽然有了个这样的小闺女,自然是放在心尖尖上宠着。

  陈晓勤在客厅翘首以盼着,见到贺瑱二人来了,立马摇着轮椅上前。

  瞧见贺瑱满目春光,就知道事情比他们料想的还好。

  陈晓勤捂着胸口,听着贺瑱的叙述,喜悦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贺瑱连忙抽了纸巾替她擦着,又从背后变出一束粉色玫瑰来:“这是好事,别又哭成小花猫了。”

  陈晓勤紧紧地抱着花,对着贺瑱说了声“谢谢”。

  末了,她又小小声地唤了一句:“哥。”

  贺瑱听清了,却是愣在了原地。

  他蹲下身来,将目光与陈晓勤齐平,紧紧地拥抱了她一下,又说:“你这一声哥,我应下了。我也永远会是你的哥哥,照顾你一生一世。但是不论在你我谁人的心底,陈晓礼永永远远都是你唯一的亲哥哥,他也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的!”陈晓勤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往下落着,贺瑱给她擦都来不及。

  贺父正好下楼,瞧见了陈晓勤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又骂贺瑱:“你又说什么了?瞧给你妹妹气的!”

  贺瑱撇嘴,百口莫辩,只得将目光投向宋知意,寻求帮助。

  宋知意却微微偏了目光,只当没看见,徒留贺瑱一个人面对着这日常而来的疾风暴雨。

  去朝澜市做汇报的任务定在了周三,宋知意一同前往的计划也在贺瑱软磨硬泡下,被方局长批准了。

  他们计划在朝澜市待到周五,也便稍作收拾了一下行李,把铁柱又送了过去。

  贺父嘴里说着把这当做宠物店寄养了,可一把将铁柱从地上抱起来的模样,没有一点快七十岁老头的迟缓。

  只是天公不作美,宋知意的车开到半路,就忽而下起了大暴雪。

  高速公路封路,没有法子,他们只能从最近的出口拐了下去,沿着唯一能通行的路,继续向朝澜市而去。

  可终归风雪太大,寸步难行,他们只有先和朝澜市警局说上一声,随意地在周遭找了个民宿住下了。

  雪下的很大很大,他们停下车不一会儿,轮子就已经被埋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