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见的就是宋知意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

  宋知意的发丝没有束起,反而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又凌乱几根垂在额前。分明都是刚醒的模样,可他却是眼角红红,惹人一阵心悸。

  他的面容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轻描淡写地问着贺瑱为什么会来找他,那股子疏离感却叫贺瑱遍体生寒。

  怎么回事?

  贺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捏紧手中打包的早餐,说出的话也磕巴了两声:“我、我来给你送早餐的。”

  “多谢。”宋知意出口的却是略显冷漠的客套,这更叫贺瑱皱了眉头。

  这不对劲儿。

  宋知意怎么没由得就和他生分了呢?

  他让开了一条通道,让宋知意先行进了屋,可自己却也并没有迟疑地跟了上去。

  他将早餐往宋知意的桌上一放,只当宋知意是睡得太少心情不好所导致。

  他自顾自地寻了沙发歪倒,翘着二郎腿就等着宋知意吃完他打包来的饭,可宋知意却动也没动一口。

  他顿时想急,但生生憋了下来,又说:“对了,我昨夜在整理结案报告,发现之前关于死亡时间的二次断定的报告你没给我,你一会儿记得给我补一下。”

  宋知意颔首:“抱歉,是我疏忽了,我等下给你补上。”

  贺瑱尝试压制了一次,第二次还是忍不住火山喷发了出来:“宋知意你怎么回事?你这闹得什么别扭,非得跟我这么见外是吧?我怎么着你了啊,你这突然变这样!”

  宋知意被他劈头盖脸一通说,面容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他如何能愿意面对贺瑱这番冷淡,这无疑如同在他心中戳着刀子。

  可他……不能害了贺瑱。

  贺瑱不喜欢男人,他又怎么能强求?

  他所在意的,不过就是一个贺瑱而已。他希望贺瑱这辈子所有一切都得偿所愿,而不是坎坷嶙峋。

  “抱歉,我可能没太睡醒。”宋知意勉强地在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来,又打开了贺瑱替他打包的早饭吃了起来。

  食堂的八宝粥是放了不少红糖的,可他如今入嘴却是索然无味。

  贺瑱看他那模样也是无奈,只得叹了口气说:“行行行,我先不烦你了,你自己休息好了别忘了给我补材料就行。”

  宋知意应了一声“好”,就眼见着贺瑱出去。似是心里还有点火气不知道往哪里出,门被关上的声音也比往常大了一点。

  贺瑱边往回走边自己念叨着:“不知道什么意思,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

  不出多时,本爱直接来将报告送到他手上的宋知意,这回也直接邮件了过来。

  这是摆明了不愿意见到他和他说话,他要是看不出来就有鬼了。

  贺瑱气不打一处来,提交结案报告时候回车敲得碰碰响。

  方局长不出片刻便给他回了信,可却并没有说孙靖仁的案件:对了,之前那个狮子伤人案还有平县弑父案的判决下周应该能出来。还有杨宝胜的案子理应是这两周发新闻发布会,但是因为你忙着别的事情,我就给你推了两周,你也准备一下吧。

  贺瑱下意识地就翻出聊天界面,想要给陈晓礼发消息。可字不过打了两行,他就删除了全部。

  陈晓礼再也不能帮他了。

  这个事实无疑是今日最冲击他的,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然能将这件事封存在心底,用欢笑掩盖自己心底的崩溃,但他还是不由得想起自己失去了那般好的一个朋友。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给方局长回复着:我知道了,我自己先准备一下。

  他颓然地仰面躺倒在椅子上,手掌捂着脸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出来,可终归还是眼角有些湿润。

  他不知道陈晓礼会被判多少年,甚至会不会被判死刑,可他却希望他们在有生之年,还有堂堂正正再相见的机会。

  他抿抿唇,又用指尖敲了敲桌子。

  他陡然想起了昨夜杜诩的那一句话,如果让朝澜市的人调查,也许他们就不会被发现了。

  那天他就在想,这些像是故意阻拦他们办案的脚步,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呢?

  贺瑱抿抿唇,有些琢磨不透。

  他呵地从鼻腔中嗤出一口浊气,看了看时间还是准备去一趟陈晓礼家看看陈晓勤。

  他出了门,跑了好几个花店才买到了一株粉色的郁金香,那是替陈晓礼送给她的诀别礼物。

  陈晓礼在临上车前,曾亲口嘱咐他:“贺瑱,我从来没给晓勤买过花,但我可能没有再给她买花的机会了,能麻烦你……以我的名义送她一束粉色郁金香吗?我查过了,粉色郁金香的花语就是永恒的爱。告诉她即便哥哥以后不在她身边了,可我一直爱着她。”

  贺瑱抱着那一束漂亮的花,将贺卡别了上去。那是陈晓礼亲手写下的,不过只是贺瑱从自己本子上撕下的一页纸,可却也将会是陈晓勤未来唯一的缅怀。

  他敲响了陈晓勤的门,开门的是昨夜一直陪着她的女警察。

  贺瑱开口直言:“晓勤呢?”

  女警察朝着阳台的方向指了指:“醒来知晓她哥哥被捕之后,就一句话不说,在阳台发着呆。不吃不喝的,也不动弹。”

  贺瑱叹了口气,对她摇了摇头:“我去看看她吧。”

  说罢,他就快步上前,走到陈晓勤的面前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可从前总是开开心心叫着他“贺哥哥”的小女孩,却连目光都没有施舍给他一个。

  他无奈,只能自顾自地又说:“晓勤,我给你带了花,是你哥哥托我送给你的,你真的不要看看吗?”

  只有听到哥哥两字,陈晓勤才有了些许反应。她偏过头看着那束漂亮的粉色郁金香,呆愣了一下,却又发了疯一般地将其从贺瑱怀里夺过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顿时花片散落,被纯白的瓷砖映衬得愈发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