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瑱眼见着衣着单薄的唐萍打了个寒颤,立马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她。

  唐萍说了声谢谢,又垂着眼睛看着地。

  她和唐谦长得只有三分像,乍一眼看过去并不十分相似,但仔细瞧了眉眼的的确确应该是亲姐弟。

  “去车上谈吧。”宋知意瞄了一眼落在唐萍肩上的外套,提议着。

  贺瑱大病初愈,可受不得一点风。

  唐萍也默默地跟着他们二人上了警车,郑局长本也想跟上,但是却被贺瑱一个“不识相”地关车门拦在了外面,讪讪地摸着被磕了一下的鼻尖。

  贺瑱也没多迟疑,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明明知道你弟弟还活着,甚至说你和他也许还有联系,为什么说他死了?”

  唐萍有些沉默,许久才小声说:“从他十五岁离家出走的时候开始,他就在我们家是已经死了。”

  “他为什么会离家出走?”贺瑱掏出笔记本,又继续问。

  唐萍闭了闭眼,似乎陷入了一段痛苦而又难过的回忆中:“我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是全家的希望。他小时候很聪明的,从来都是考全校第一的。”

  “可是后来,他中学考上了县里的高中,成绩一直就不上不下的了。他是我们全村的希望,怎么可以成绩下滑呢?所以爸妈用了很多办法,可惜都没用,直到从一个云游的大仙那里买到了聪明药。”

  贺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立马问:“聪明药?那是什么?”

  唐萍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吃完了弟弟的确更爱学习了,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去学习。”

  贺瑱的神色瞬息万变,他朝着宋知意挑了挑眉,口型一张一合着无声地说:“苯/丙/胺。”

  宋知意也对着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问下去。

  贺瑱又不动声色地继续问:“这个聪明药你家里还有剩余的吗?”

  唐萍偏着头想了想:“应该有吧。但是我妈都收起来了,她不让我碰,说这东西逼走了我弟,又逼死了我爸。”

  “你爸?”贺瑱蹙起眉,“你爸怎么回事?”

  唐萍的神色忽然一变,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液,又摸了摸鼻尖,像是深思熟虑般地说:“我爸……我爸当时觉得这么多聪明药剩下,我弟又走了没人吃,都是钱来着,他就趁着外出打工出门之前吃了不少,然后……然后就死了。”

  苯/丙/胺服用过量?

  但看唐萍这个飘忽的神色,又觉得不大对劲儿。

  贺瑱立马给宋知意使了个眼色,但他心里也没什么谱,毕竟已经过去有七年了,唐父估计早就火化了。

  但是农村也有传统,人死了要入土为安,没准尸体还在也不一定。

  但他没法明着问,干脆换了个说法,拿出了搜查令:“唐萍女士,我们现在有搜查令,可以对你家进行搜查,检查聪明药的成分,请你配合。”

  唐萍惊呼一声,又扭头看着屋里昏暗的灯光,那里住着的是她体弱多病的母亲。

  她抽了抽鼻子,又说:“那我可以带我母亲出去吗?我不想让她知道。”

  贺瑱也有些心软,默许地点了点头,只是示意郑局长带来的人远远地跟着,别让她们母女二人跑路了就行。

  唐萍将唐母搀扶了起来,贺瑱这才从一边看清了唐母的模样。

  农村人生孩子都不算晚,唐母理应也不过五十岁的年纪,可看她却老态龙钟,整双腿不住地颤抖着,只能将全身重量都交付到唐萍身上,根本无法自行站立更何况于行走。

  贺瑱有些不忍地别过了头去。

  唐萍想拖着唐母快点走,她生怕走慢了一点,就会被母亲发现任何有关弟弟的事情。

  但唐母也是为难,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被女儿生生拽了几步,踉跄得差点跌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萍萍,等等……咱们要干嘛去啊?不去行不行啊!”

  唐萍的眼眶通红,眼底也是担忧与痛苦:“妈,咱得去,咱们娘俩必须在一起,离开那个屋子。”

  唐母却是一把甩开了唐萍的手,靠着一旁的大树缓缓地滑了下去。

  唐萍想要拽起她,却无能为力。

  “萍萍,你跟妈说实话,到底怎么了?”唐母四处张望着,似乎看见了躲藏起来的几人,“是有人非要进咱们家吗?他们要干嘛啊!”

  唐萍无言以为,唐母继续又说:“萍萍,妈知道你有好多事儿瞒着我,我也知道你和你弟弟也联系着,但是妈老了,也快死了……别折腾妈了,好吗?”

  “您知道?!”唐萍讶异道,“怎么可能?”

  唐母叹了口气:“虽然你们姐弟俩从前成日的吵架,你也觉得我们重男轻女,可你也很心疼你弟弟的,他也依赖你。”

  “要说当年他走的时候,身上揣的钱都是你偷偷塞的吧?还跟我们说钱你弄丢了,遭了我好大一顿毒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弟弟在外面犯事了?你说啊!”

  唐萍沉默了。

  她抹了抹眼泪,站起了身来:“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您了。我不知道他在外面犯了什么事,但是警察已经找上门来了,就在那边准备等着搜查咱们家呢。”

  贺瑱几人听罢她这么说,也不再躲藏,现身出来。

  唐母见到这么多人,一时也没顺上气来,顿时晕厥了过去。

  宋知意急忙上前,给老太太做了急救处理,让她在床上躺着才悠悠醒来。

  唐母醒来后,贺瑱才明确地跟她表示:“老太太,我们得要您之前给您儿子用过的聪明药,回去检查成分。”

  唐母脸色发灰,木然地点了点头,只是又劝说:“那聪明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害人啊、害人……”

  “您放心吧,我们不会吃的,只是用来检测。”贺瑱安抚着他的情绪,就顺着唐母指的方向,从卧室衣柜最深处找到了一个用手绢包着的牛皮纸包。

  打开黄色的纸包之后,赫然见到的就是几颗类似鱼油样式的胶囊。淡黄色的油质液体已经将外层透明的壳子染得发黄,看着粗糙而又肮脏。

  他递给了宋知意,宋知意凑近嗅了一下,对着贺瑱点点头:“味道基本上是对的,送回去给队里检验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