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悄声无息地回到帐里,浑身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他十分清醒,毕竟才喝了两杯,远远到不了醉的地步。

  年娇借着烛光看话本,一边等他,一边看得入了神,四爷眯着眼睛看了年娇许久,忽而道:“娇娇。”

  年娇扭过头,从喉咙发出柔软的一声“嗯”,四爷朝她走来,沾染夜露的气息包裹住她,他贴着她坐下,略冒胡茬的下巴枕在她的肩膀。

  他摸了摸年娇的小腹:“两年,有些久了。”

  年娇:“……”

  年娇想问王爷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四爷阖上了眼,同她道:“我一直知道,汗阿玛对我有试探。”

  “我不怪他,这是在为江山选定合格的继承人……”四爷缓缓开口,“可换做我,我不会这样。我会给我的孩子留下最好的一切,不加试探,平平稳稳地交接给他。”

  他呼出的鼻息带着热度,快将年娇的耳朵烫化,年娇张了张嘴,半晌,小声地道:“爷一定会是这样的人。”

第64章

  四爷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时候娇娇变得这般善解人意,炽热的温情在心里涌动,男人抬起头,眉峰拱出温和的弧度。

  下一秒,年娇可惜道:“只是除了三阿哥,几个孩子都还小,爷还要等许多年。”

  四爷:“……”

  这人是不是没听懂他说的话,四爷脸有些黑:“不用。”

  随即硬邦邦地道:“一年。”

  她进府的时候是春日,转眼便是冬天,离生辰也不远了。四舍五入,明年的这个时候,他或许就能等到好消息,四爷按捺住顿生的期盼,起身说道:“我去洗漱。”

  年娇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内室,扭回了头。

  什么一年两年的,她缩进被子里,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嗯,十分平坦,年娇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入睡了。

  ……

  四爷翌日醒来,与往常一样处理监国事务。

  太子——不,应该是废太子了。自皇帝拿出废太子的诏书,胤礽从今往后,再也不是储君,而是皇上的二阿哥。

  若说废太子还有酒菜招待,弘皙至少保全了一条命,八爷和隆科多就没了那么好的待遇。说是阶下囚都轻的,只是这时候,没有人同情,也没有人敢同情。

  皇上昏迷前的命令,已然交代了明白,一旦回到京城,他们就要以谋反论罪。

  刺客什么都招了,改良的火铳被封存起来,四爷前所未有地重视这个密封的匣子,准备回头派人秘密研究。半月之期很快就到,大臣们渐渐焦躁的时候,李德全从皇帐飞奔出来,脸上表情似哭似笑。

  皇上睁眼了!

  四爷当场掩饰住冷肃,率先进了营帐,可走到一半,他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康熙是顺利醒了过来,可除却眼口和耳朵,脖子以下的器官僵硬又麻痹,别说起身,便是抬一抬手,都能耗费大半天的力气。

  众臣都愣住了,和李德全一样似哭似笑,四爷半晌回神,重重跪了下来:“汗阿玛!”

  九爷十爷打着哆嗦,一言不发地跟着跪,紧随其后的是十三。

  康熙望着明黄色的床帐,断断续续地开口:“回京。昭告……天下……退居畅春园……”

  他说话的语调很是含糊,在场之人却全听懂了。

  张廷玉深吸一口气:“皇上莫不是要宣读那份诏书?”

  康熙闭上眼睛,吃力地眨了眨。

  哪份诏书,自然是帝王不能理政,四爷即刻继位的诏书,张廷玉眼眶泛红,面容严肃,在康熙榻前磕了个头。

  “臣,遵旨。”

  康熙面容似欣慰,又似遗憾。他叫了声:“老四……”

  四爷低声说:“儿臣在。”

  四爷回身遣散了众人,跪在榻前,握住了父亲的手。康熙看着他的眼睛,嘴唇微动,慢慢地道:“去吧。”

  四爷跪了很久很久,直至清晨,第一缕天光洒在深色的桌案上,他方松开皇上的手。

  李德全守在帐前,躬身为新皇让路。

  不远处,是苏培盛和怀抱大氅的年娇,四爷滞涩的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停在年娇面前,挺拔的身躯,笼住了她的背影。

  年娇仰头说:“我在等你。”

  四爷点了点头。

  他接过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回去给你买话本。两箱。”

  她做这些,难道是为了话本吗??

  年娇这般想,嘴巴却是止不住地上翘:“说好了就不许反悔。”

  “我何时反悔过?”四爷反问,含笑说道,“回去了。”

  年娇藏在袖口下的手指,扯住他的衣襟,四爷侧身看她一眼,心道几个月了,还是没改掉这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