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会承认自己对她一见钟情,也万万没有想到,他算计天下,还要算计蠢货的一颗心。

  四爷闭上眼,竟分不清哪个难哪个容易了,许久,冷冷地斥了句:“妖精。”

  年娇蓦然抬起了头。

  她小声地回:“我就是妖精。”

  四爷神色缓和下来,用指腹揉着她的后颈,想叫她靠得更舒服些,以免哭坏了眼睛。

  他“嗯”了声,既是妖,才会没心没肺,叫人错把依赖当作喜欢,但没关系,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同她慢慢磨。

  该骂的骂了,便轮到他拷问了。

  有个疑问萦绕在心里,整整半个月,不把人灌醉,他难以释怀。

  四爷从喉咙挤出一句话:“我抠吗?”

第46章

  年娇扒着他的臂弯,努力地想了想。

  “一开始是有。”小花妖喝醉了爱说实话,她目光朦胧,嘀嘀咕咕地同他控诉,“送我青色的瓷瓶,我还以为王府烧不起五颜六色的。”

  “饮食少荤多素,一定是没钱了才节俭。”

  “不让天天吃猪蹄,必须三天还是五天吃一个!”

  四爷:“……”

  四爷哽住了。

  继而冷笑起来,天天吃猪蹄,那得胖成什么样子。

  至于其余的控诉,他咬牙切齿:“青瓷以淡为美,和饮食一样,都是人的偏好罢了,和抠有什么关系?”

  他送的首饰,衣裳,还有十万两,难不成都是摆设??

  像是察觉到了周身萦绕的怒气,年娇瑟缩了下,小声辩解:“这只是一开始!后来的我都在夸王爷。”

  是,她是夸了他,夸他嘴甜。

  四爷从小到大就没被人夸过这两个字,犹如做梦一般,整张冷脸都要碎裂了。

  他跳过抠不抠的问题,也不再和她计较形容的用词,毕竟日后能有很多时间纠正、教导。

  四爷丹凤眼垂了下来,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还有扉页的那句话——年娇,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为什么抱大腿?”

  “你把我当成什么,把汗阿玛的赐婚当成什么。”

  “入王府是当差,而我是当差时的上官?”

  便是没有他的宠,单凭嫁妆和家世,嫁进王府之后,她也能过得很好。何必一副亲昵的模样,讨好他、挽留他,仿佛眼里除了他,谁也装不下!

  四爷枯坐了几个晚上都没想明白,而今一个一个抛着问,冷静得如给猎物织网的猎人。

  他要猎物对他敞开柔软的肚皮,而他对症下药,借机捕捉。

  他的眼中没有寒冰,也没有烈火,火焰早在年娇看不见的半个月里烧完了,剩下的余灰在望见她哭泣的第一眼,就被风吹得消散殆尽。

  四爷平心静气,吻了吻她通红的眼角,再抬头的时候,话语带着探究。

  年娇愣了好一会儿。

  她若是清醒,必将着急起来,涌起老板竟然窥见了她内心的恐慌感。

  可惜她醉了,年娇抽抽噎噎:“不抱大腿,我会死。”

  四爷从未料到过这个回答。他静了半晌,道:“不会。你是雍亲王的侧福晋,日后还会有更高的身份,谁也不敢欺你,她们只能敬你、怕你。”

  年娇却没有半点心动,她生气地搂紧他的脖子,含了抱怨的鼻音:“身份高有什么用?”

  “被妃嫔陷害会死,生孩子会死,我死之前,二哥也会死!”

  “我死了,阿玛额娘要怎么办?”

  四爷:“……”

  他身边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

  男人眉心皱得死紧,斥责道:“什么妃嫔陷害,说出来也不怕掉脑袋。若真有那日,她们不被你陷害都是好的了,有福晋坐镇,谁敢?!”

  “生孩子的确是个鬼门关……”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你还小。我问过太医,让他们调配了不伤身的温补药材。”

  早年间,他的孩子不知夭折了多少,那时的痛彻心扉,叫年轻的皇四子彻夜难眠。四爷实在怕了,若是这样的命运落在年娇和他的孩子身上,他不知道自己会如何作想。

  何况她连自己都养不好,如何养孩子?

  再等两年吧。每每闹过之后,他都要给年娇擦脸擦身,喂她带着甘草的甜水,只是年娇没尝出来而已。

  至于那句“我死之前,二哥也会死”,四爷收回脱口而出的训斥,只当她在无理取闹。

  “亮工在川藏辛勤练兵,正准备平定叛乱,若是听了你的话,定然不想再认你这个妹妹了。”四爷无奈道,“你二哥好好的,无缘无故咒他干什么?”

  年娇睁着朦胧的眼睛,仔细听着他的话。

  她像是被说服了,片刻灵光一闪,凑到四爷的耳旁,抿了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