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

  是问春的声音。

  秋嬷嬷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栖桃院的床帐床垫,都仔细浆洗过了。等格格醒了,把它换上去……”

  年娇睁大了眼睛,垂落颊边的发丝翘了起来。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否则怎么会听到她第一喜欢的床帐床垫出现在这里?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小花妖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努力地回想,昨天醉酒之后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模糊的记忆如潮水涌入,年娇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脸色先是一红,而后一白。

  她的日记。

  最大的秘密就这么展现在老板面前,年娇有些不知所措,等她看见床头的日记本,那熟悉的样式,桃红色的封皮,不知所措就化为了紧张。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外间,秋嬷嬷和问春的对话还在继续:“王爷昨晚没有留宿……”

  是啊,这是来到圆明园后头一回,由不得秋嬷嬷不担心。

  她面容严肃起来:“苏总管把东西交由你,除了传达王爷的吩咐,还说了什么?”

  问春低声道:“苏总管暗示了王爷心情不佳,还说侧福晋起身的时候……一定要同她提起‘日记’二字。”

  秋嬷嬷神色变了,她是知道年娇藏了东西在床底的。

  年娇神色也跟着变了,她把日记抱到怀里,震惊之下,脑袋成了一团浆糊。

  王爷一定是看见了。她明明放得好好的,为万无一失,塞在床板和床垫的中央……

  年娇:“……”

  床垫的中央。她抖了抖,恨不能回到昨天堵住自己的嘴,尝什么不好,非要尝酒,找什么不好,非要闹着找日记!

  年娇是真的急了。日记里有许多不能说的秘密,包括抱大腿的心路历程,保全年家和长命百岁的愿望,她不知道老板看去了多少,只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调味品”三个字,绝不能暴露在他的眼前,否则未来皇帝的大腿,她再也抱不上了。

  还是永久性的那一种。

  呜呜,说不定连长命百岁都成问题!

  年娇吓得脸色煞白,不再思考今天要穿什么衣裳,要戴什么首饰,她朝外唤了一声,催促着秋嬷嬷她们进来,飞快地洗漱用膳,然后郑重其事,吩咐膳房做了一碗绿豆百合汤。

  圆明园的景色一如往常。年娇提着食盒,动身去往九州清晏,可往日畅通无阻的道路,突然有了重重关卡。

  侍卫见了她,语气恭敬又客气:“政务重地,还请年侧福晋先行回去。”

  年娇盯着他:“我要见王爷。”

  侍卫坚持住了:“王爷今天不见人,年侧福晋请回吧。”

  就连苏大总管都吃了挂落,尽管知道这位乃主子的心尖,他再为难,也不敢以身犯险。

  年娇迟疑一瞬,叮嘱道:“那你和王爷禀报一声。”

  说罢,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

  .

  九州清晏,书房。

  四爷面带寒意地听完回禀,放下草拟了一半的奏折。

  想他活了三十多年,竟还会被一个小姑娘欺骗,被她的花言巧语哄得晕头转向,因她外露的爱意而沾沾自喜。

  自以为收获的全心全意,到头不过一场骗局,没有比这更为可笑的事情了。

  零用钱,肖像画,设计的首饰,衣裳……

  他是皇上敕封的亲王,如何能被人这样愚弄!

  最为盛怒的时候,四爷忍不住想要动用粘杆处,把年娇从小到大的经历全查个清楚明白,治年家一个欺瞒之罪,但他终究没有。

  他捏紧手中的笔,闭上眼又睁开。

  方才宫里递来消息,德妃新得了万岁赏的无籽西瓜,想要叫他去尝尝。潜藏的意思便是有话对他说,四爷应了下来。

  而今的园子叫他憋闷,男人压下心头火烧似的恼与郁,大步往外走。

  苏培盛挨了骂,而今鹌鹑似的候在外头,四爷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备车。”

  德妃是为和四爷说良妃的事。

  她在后宫还是有些人手的,往深了说,也能帮上儿子的忙。

  她低声道:“良妃的身子早就不好了。如今老八媳妇安分了起来,老八又去江南办差,良妃觉得儿子重新被皇上重用,真真了却了一桩心愿,她这一口气……怕是撑不到下个月了。”

  四爷眯起了眼,很快,也低声地回:“多谢额娘告知。”

  当娘的总是能察觉孩子的心情好不好。虽然长子从小不养在他的跟前,这么多年来总有些小心翼翼,但德妃一眼就能看出来,四爷的心情很是糟糕。

  这是怎么了?

  接下来的话题,德妃不禁迟疑了。

  她叹了口气,道:“你十四弟前些日子找我来当说客,我推拒了。想着闹得再怎么厉害,总归是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