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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季盼冬的手机在响，他一手牵着季念，一手去掏兜里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季望夏。
季盼冬没有接。
顾明风还是送他回了家，季盼冬抱着季念坐在后座一言不发，他只是让孩子靠在他怀里透过车窗的玻璃往外看，路边的树木车辆还有行人在他眼里一晃而过，最后留个残影，玻璃上印出他的脸，这张脸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看头，不好看也没特色，非常非常普通。
当初是怎么想的呢？怎么就会不自量力地喜欢顾明风呢？他在这些年每个睡不着的夜里，不断地反刍，顾明风帮过他很多，喜欢也很正常吧，他总爱给自己找些借口，不过幸好顾明风不知道，也幸好现在的顾明风失忆了，才不至于让他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暴露。
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自己知道就好了，都没关系，他有念念，这就够了。
季盼冬看着Alpha放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想到了林沛，那个当年说要跟顾明风结婚的漂亮Omega，他现在呢？已经做了顾明风的妻子了吗？他们也有小孩了吗？
“你在想什么？”
季盼冬愣了下，转过脸，干巴巴地说：“没。”
嘴上这么说，心里的酸水仍旧是克制不住地往外冒，他以为他忘记了，可是顾明风的出现却将那些他封存已久的记忆捞了上来，想抹掉都难。
他仍旧记得，在顾明风的房子里呆的最后一个晚上，林沛又出现了。
Omega看上去高傲又愤怒，他甚至连门都不愿意踏进来，站在门外，鄙视地像在看一个垃圾。
“顾明风人呢？”他问季盼冬。
“不知道。”季盼冬说：“出差了吧。”这是实话，顾明风是跟他说要出差的，他也没问Alpha去哪里出差，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顾明风更不会告诉他。
林沛冷哼一声：“骗我？”
季盼冬脑子嗡嗡得疼，“没有骗你，他之前就是那样说的。”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林沛的状态看上去不怎么好，他没有以往的冷静，也没有办法保持理智，眼睛很红，季盼冬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他确实没办法告诉他顾明风的行踪。
季盼冬突然觉得林沛很不讲理，他又不知道顾明风要结婚，顾明风明明什么都没告诉过他，为什么要对他发脾气呢？
“我会走的。”季盼冬低着头，他的思绪因为林沛的到来而被扰乱，孕期的情绪波动让他无法好好跟人沟通，他只想躲起来，抱紧自己的肚子，然后钻进自己的壳，谁都不见。
他听到林沛问他：“你很喜欢他？”
季盼冬无法给出回答，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了，只是林沛对着他笑，笑容里掺着什么他看不懂。
“脾气又臭，嘴巴又毒，但就是让人觉得很可靠。”林沛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眼角红红的问他：“是吧？”
季盼冬不知从哪生出的勇气，问林沛：“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林沛沉默，他只是在临走前说了最后一句话，语调很轻，如果不是当着季盼冬的面，季盼冬会以为那是林沛说给自己听的。
“人还是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其实从来没有讨厌过林沛，只是有些羡慕。
季盼冬没让顾明风送到他新租的房子楼下，这个地方的路实在不好走，要过一条巷子，顾明风把车停在路边。
季盼冬仍旧是很客气地跟他道谢：“麻烦你了。”说完就要开门，念念张开手，黏黏糊糊地喊：“抱抱。”
“宝宝等一下，爸爸先下去再抱你好不好？”
说话的语气非常温柔，嗓音也很低，不难看出他平常对待孩子是怎样的一副态度，顾明风没忍住，对着后视镜看了眼。
季盼冬把车门打开，先下了车，然后伸着一双手又把车里的孩子抱了出去，顾明风跟着一起下去，看见他弯下腰帮孩子整理衣服，对着Alpha露出贴着纱布的脖子，顾明风的喉结动了动。
“你女儿是要看什么病？”
季盼冬还蹲着，楞楞地看他：“什么？”
“你不是说是带着孩子来看病的吗？”
“也没什么。”季盼冬直起身，说：“念念不会说话，我就打算带她看看医生。”
“要我帮你吗？”
季盼冬被他这句话搞懵了，随后拒绝道：“不用的。”他不想跟顾明风牵扯太深，“我已经找好医生了，就不麻烦你了。”
季盼冬不太明白顾明风怎么会想到主动说要帮他这件事，以前的顾明风都不至于这样，有些无措起来，“没事的，那天的事，就当没发生，我也没有再生气，你不用......”季盼冬犹豫了一下，说：“不用这样。”
季盼冬把顾明风刚刚跟他说的那些归结于因为强迫跟他发生关系所产生的愧疚，因为愧疚，才想要帮他，从而进行补偿。
“真的没生气？”顾明风的语气莫名地有些执拗。
“真的没有。”
顾明风欲言又止：“那......”好半天也没有接着说下去。
季盼冬咬着唇：“怎么了？”
“没什么。”顾明风靠着车窗，路灯把他脸部的轮廓照得很深，可能是季盼冬的错觉，好像是看见了顾明风在笑。
“回去吧。”
“哦。”
顾明风这次没有拦他，看着季盼冬弯下腰，不小心露出后腰的一片皮肤，孩子两条手臂环着那人受了伤的脖子，身影消失在巷子里。
顾明风打开车窗，点燃了一根烟。
......
到家后已经不早了，可是顾嘉钦却还没有睡，呆在客厅看电视。
“你不用上课的吗？”
顾嘉钦嘴巴里不知道在嚼着什么，听见声音转过脸来看了看，顾明风皱眉：“又在吃什么？”
“跳跳糖。”
“什么东西？”
“就是跳跳糖啊。”顾嘉钦说：“不太睡得着，就看会儿电视。”
顾明风脱下外面的西装，想起了今天在医院季盼冬追着顾嘉钦出去的那幕，电视里的综艺节目不停传来笑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嘉钦喜欢看这种节目，不过他从来不管。
“你跟他认识？”
顾嘉钦眨了下眼睛，歪着脑袋问：“你说谁？”
“季盼冬。”
顾嘉钦的表情有很明显的晃神，顾明风没记错的话，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他就问过顾嘉钦，是不是认识那个男人，但是那个时候顾嘉钦说不认识。
“嗯，认识。”顾嘉钦沉思片刻，问了句：“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顾明风停顿了几秒，“没有。”
“他以前，是你找来给我做护工的。”顾嘉钦说：“他欠你钱。”
这些事他都没有讲过，当初顾明风独自去国外做手术，连老头子都不知道，手术并不顺利，顾明风第一次醒来，记忆就已经出现问题了，那个时候他太小了，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不过顾明风看他的眼神跟以前太像，几乎将他灼伤，是那种纯粹的厌恶，仿佛他们就是仇人。
新的腺体排斥反应很严重，导致了顾明风长时间的昏迷。
就是顾明风昏迷不醒的时间里，老头子的精神状态一落千丈，看他的眼神也总是让他捉摸不透，他总是做相同的噩梦，老头子抓着他，疯疯癫癫的，拿着针管想要戳他的脖子，说要看他的腺体，可是他都没有分化，怎么会有腺体呢？
他太害怕了，想要顾明风快点醒，可是顾明风就是不醒，他不断地认为是因为顾明风太讨厌他了，不想看到他，就跟妈妈一样，干脆离开他。
恐惧和不安像野草一般，爬满了他的心脏，终于在顾明风清醒后的那一刻停止生长。
后来他才知道，公司出了事，老头子身边的那个保镖不知道怎么死了，爸爸怕顾明风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急切地想要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Alpha，可是自己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他想不明白，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些，所以他希望顾明风快点醒，告诉他就好了，他一向聪明，说一遍就懂了，即使顾明风对他没耐性也无所谓，只要醒了就好，他不要跟爸爸在一起，他想跟大叔还有顾明风在一块。
“还有呢？”
“没了，他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就走了。”
“家里？”顾明风抓住了重点，“这里？”
“不是，是以前我们住的地方。”
“在哪？”
“清风嘉园。”这个地方顾嘉钦都不怎么回去了，他在三年前的暑假被接回别墅后就再也没去过，更别提顾明风了。
不对，回去过一次，联系不上季盼冬的时候，他回去找过，可是季盼冬早就不在那里了。
顾明风的心因为那句在家里住过泛起涟漪，仿佛有蚂蚁在爬，那种感觉很奇怪，密密麻麻地经过他的心脏薄膜，可他却无能为力，顺带着太阳穴都开始疼。
顾嘉钦以为他不舒服了，“你怎么了？”
“没事。”顾明风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告诉顾嘉钦：“我明天要出差，过段时间再回来。”
“哦，知道了。”
顾明风原本的计划只是出差一周，但因为公事上的意外推迟了两天，季盼冬说跟他扯平了，还说希望以后不要再见了，样子看上去无比认真，仿佛真的这样就划清界限了一样。
真的是只笨兔子，顾明风想，谁会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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