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胤禛也不过是个孩子,得知此事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只能暂且按下不提,免得引起旁人的过多关注。

  他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寻求胤祾的帮助,只是嫔妃行巫蛊之术,乃是死罪,他担心万一事发,会牵连胤祾。

  心里憋着事情,难免闷闷不乐,他本就不爱说话,眼下更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了。

  太皇太后圣寿节那日,胤祾点了一出《西游记》。

  他特意跑来告诉胤禛:“小四,你好好看看,看完你再猜猜我到底喜欢他们师徒四人中的谁,猜对了,我可是有奖励要给你的。”

  “好。”

  太子往他们这边瞧了一眼,胤禛与他对视上了,他一直都很崇拜太子,因为太子能力卓绝,深得皇阿玛与朝臣们的夸赞,也羡慕太子是二哥心中最重要的人。

  他其实也想过,如果自己是太子就好了。

  只是面对太子的时候,却也知道自己无法企及,他是敬重佩服太子的,所以对着太子颔首示意,主动打了个招呼。

  太子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然后旁边的康熙对他说了句什么,他偏过头去聆听,又开口回了几句话。

  其实太子他心中并不高兴,他不希望胞弟与胤禛走得太近,虽然一开始是他自己主动告诉胞弟,要他亲近德妃与胤禛母子的。

  开春后,百姓们便在田间地头忙碌起来了,康熙也开始在京郊附近巡视,京中事务暂由太子打理。

  太子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御稻米的培育,去年收成不错,今年倒是可以匀出一部分种子在北方种植,地点就选在天津卫。

  幸好天津卫离得不算太远,他本是打算自己亲自去看看的,可惜如今身负要任,无法脱身,只得命人前去。

  还有去年收上来的赋税需要清点盘算,纳入国库,前些年平息三藩之乱以及□□,军费甚巨,却账目混乱,再加上这些年官员升调,想盘清当年的花销,也难。

  旧账该算还是得算,能收回来一些也好,毕竟不久后,还要在东北跟俄国打,雅克萨城如今就被俄国占去了,日后还得去西北平定准噶尔,到处都是开销。

  自然,这一世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必须手握军权才能保证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所以他一直暗中计划着培养拉拢得力的武将,只是这些做得荫蔽,且有人在明面上给他当傀儡。

  说起俄国,他倒是记起一个人来,索额图在与俄国的谈判中可是至关重要的,是时候该去提点提点他了。

  “索额图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张良敬不敢迟疑,第一时间从脑子里搜刮最近的消息,回复道:“听说索大人被削职后,很是清闲,时常拉着旧友探讨古玩。”

  “上次就跌在这些东西上头,还没记住教训。”太子语气淡淡的,他的嗓音已经开始变得逐渐低沉,比之幼时多了几分温润清朗,即便训斥人,听着也是悦耳的。

  “索大人失了圣心,身上又没有爵位,如今连入宫赴宴的资格都没有,想来自觉仕途无望,所以已经开始颐养天年了。”

  倒不是有意替索额图说话,张良敬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况且太子突然问起索额图,说不定有重新起用他的意思也未可知。

  “就快要到皇阿玛的万寿节了,你且找个人去问他,可准备好了给皇阿玛一份怎样的寿礼。”

  日光疏漏,映照着太子的侧脸,显出他优越的轮廓线,既有少年人的挺拔生气,又不失尊贵端庄。

  他的神情总是淡淡的,似乎对任何的人和事物都看得彻底,却又不说破,反而十分包容,让人猜不透究竟是他不太在意,还是让他放在心上的从不是这些。

  “嗻,奴才一定按照殿下的意思办好这件事。”

  “对了,前些日子,太皇太后的圣寿节上唱《西游记》的那个戏班子,记得万寿节的时候,请他们再入宫一趟。”

  这出《西游记》,满宫里除了二阿哥,还能有谁喜欢?太子也就是为了满足二阿哥的喜好。

  “奴才记下了,请殿下放心。”

  索额图得了提点,当天便递了一封信入东宫,他倒是想进宫亲自求见太子,可惜他如今不过是个四品官,连毓庆宫的门都摸不着。

  信中言辞恳切,说自己备了一座寿山石,还亲自琢磨了半年写了一首赞扬皇上英明神武的诗,不知是否符合皇上喜好,若是有不恰当的地方,还请太子能够指点他,他即刻就去准备。

  太子看完那封十分“谦卑”的信,就将它放在一旁,并没有要指点的意思。

  索额图还没有想明白,那就再让他继续清闲清闲,空出脑袋好好再想想。

  万寿节那日,索额图的寿礼并没有引起康熙的注意,反倒是太子亲自写的万寿图,令他赞不绝口。

  甚至还命梁九功将它挂在自己的寝殿里,说是要日日欣赏。

  索额图的那首诗,还不如明珠的长子纳兰性德写的更合圣心,人家还得了康熙的一句赞扬呢。

  别提当天明珠有多得意了,气得索额图吹胡子瞪眼的,回去之后,就又去了他的两个惹祸精弟弟府上,把他们各自训斥了一通。

  “老夫警告你们俩,都给老夫挂着尾巴做人,若是再牵连到老夫,别怪做哥哥的不顾念手足之情!”

  这还是索额图头一次放这么狠的话,心裕和法保都有些怕他,纷纷点头许下保证。

  万寿节后,康熙又来到东宫巡视,似是不经意间随口问起:“朕听说索额图给你递了一封信,可是求你在朕面前替他说话?”

  胤礽从抽屉里取出原件,放在桌上。

  “信在这里,皇阿玛请看,索额图遭皇阿玛贬斥,如今手无实权,地位也大不如前,他想从儿臣这里探听皇阿玛的喜好,不过儿臣并没有回应他,只是——”

  年轻的太子微微蹙眉,似有不忍。

  其实信里写了什么,康熙一清二楚,索额图就是看准了太子仁慈心善,所以故意示弱博取怜悯。

  他不想让保成觉得自己太过冷血无情,所以便替他说了。

  “若是换作其他臣子,犯下索额图所犯之事,朕早就命人将他撸官流放到宁古塔去了,保成同情他也实属正常,他毕竟是你皇额涅的亲叔叔,说来都是亲戚,朕跟你一样,也是看在你皇额涅的面子上,不忍心。”

  “皇阿玛……”太子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好孩子,朕不是要怪你,只是怕有人离间咱们父子,朕并非冷血无情之人,索额图若就此安分守己,朕也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太子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底的真实情绪。

  “况且朕已经秘密下令萨布素、彭春等人,夺回雅克萨,此战我大清必胜,届时俄军必须退至尼布楚,索额图资历深,行事周密老练,又通满蒙汉三文,朕打算到时候让他也参与到其中。”

  康熙算是提前把自己的计划告知了太子,以此来安太子的心。

  太子心中冷笑了一声,他就知道,他的皇阿玛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仁慈,帝王最是无情,留着索额图,不过是因为他还有些用处,等到他彻底没了用处的时候,那就真的应了那句“狡兔死,走狗烹”。

  “原来皇阿玛另有打算,那可需要儿臣事先提点索额图,让他提早做些准备?儿臣想着,也免得到时候匆忙之下,总有不足之处,岂非失了大清的体面?”

  本来这件事康熙是打算等到战争胜利之后再提的,可太子方才说得也有道理,提前准备好,在和谈的时候,就能多一分底气。

  “也好,不过保成你也别直接告诉他,就说这是个机会,端看他能不能抓住了。”

  “儿臣明白,请皇阿玛放心,这是皇阿玛与儿臣之间的秘密,事关重大,儿臣绝不会过多透露给其他人知晓。”

  看着太子语气中满是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康熙这才算是放下心,他不喜欢索额图借机过于亲近保成,保成是他的儿子,应该跟他这个皇阿玛最亲近,旁的人都不该觊觎这个特殊的位置。

  不过索额图与发妻天然的叔侄关系,倒是把他绑死在太子这头,所以为了保成日后的地位稳固,还是要给索额图一些权势的,起码他得有资格辅佐太子。

  这是给保成的体面,不是给他索额图的,康熙早早就替保成设想好了一切,用不着旁人插手。

  康熙陪着太子用过晚膳,父子俩又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御驾才离开东宫。

  得了准确的消息,太子也并未第一时间去提醒索额图,时间一直持续到五月,太子的千秋节。

  索额图送了两份精心准备的寿礼入宫,恰好胤祾很喜欢,所以当天太子便叫人又给他递了一句话。

  “东北边界,俄国局势。”

  没有文字信息,只有这么短短两句,拢共八个字。

  回府之后,索额图苦思冥想,他为政多年,这点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再加上他积累的多年人脉,很快就打听到雅克萨那边的情况,也就明白了太子给他的暗示。

  当即开始收集情报,整日泡在书房,不再品赏他所钟爱的那些个古玩。

  康熙给太子和胤祾兄弟俩过完生辰后,便启程离京去塞外了,雅克萨局势动荡,蒙古各部若是这个时候起了异动,那便不好了,康熙得亲自去安抚或是警告他们一番才行。